第5章
程景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沈清已经进行了一番眼神上的较量,向着程侯爷介绍道:“爹,这就是沈清。”
沈清行一见面礼,:“见过程侯爷。”
程侯爷从书桌后走出,双手背后,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你救了我家女儿,本侯理应感谢,听你家境贫寒,给你五百两银子可够,不够的话可以再加。”
程景有点惊讶,自己老爹怎么会出这样的话啊,读书人最要风骨,沈清听到这话还不得甩袖离去啊。
程景正要从中插话,被程侯爷一个眼神看过来,立马就蔫了。
沈清并没有如程景想的那样一脸难堪然后愤而离去,他淡淡地看着程侯爷,道:“看来侯爷对我的感观不错。”
啊?程景张大了嘴一脸震惊状,想得沈清是不是被气糊涂了啊。
程侯爷倒是目露欣赏,问道:“为何呢?”
沈清意态悠闲,不答反问道:“侯爷不喜欢读书人吗?”
程侯爷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微勾,道:“有点儿。”
沈清也笑起来,道:“侯爷没准儿会对我感兴趣呢。”
程侯爷大声笑起来,看着很是畅快,对着程景:“上茶,我要跟沈公子好好聊聊。”
程景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怎么他们两个人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呢。程景木楞楞地站在那里,程侯爷看了,十分闹心,想着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傻蛋,别人都是一点就透,到自己儿子这儿了,脑子就像是被门挤了呢。
沈清倒是好心,解释给程景听:“刚刚侯爷是在试探我呢。”
这个试探其实并不好应对。程侯爷一上来就给沈清难堪,要是性子烈一点的人,可能会觉得受到了侮辱,甩袖而去还算是好的,但显然程侯爷并不欣赏这种人,从程侯爷报复文国公府的方法,到牌匾上的“无为而治”,都明了程侯爷是一个内心很狂妄的人,这种人是最见不得玻璃心的。但若是沈清忍下了这个侮辱并且笑脸相对,不免有巴结侯府的嫌疑。不过显然沈清的应对很对程侯爷的胃口。
程景好像有点懂了,出去招呼下人上茶,屋内程侯爷已招待沈清坐下了,问道:“这次春闱沈公子有几分把握?”
沈清觉得程侯爷与自己的年龄实际差不多,脾性也算相投,若是在自己那个时代,两人估计还能成为“好基友”,在他面前,读书人的那一套就可以不用了,就如实道:“一二甲吧。”
程侯爷眉毛一挑,道:“听今年上京赶考的举子众多,将近万人,而春闱只取前三百名,其中一甲二甲总共合起来也不过一百五十人,你年纪轻轻,倒是信心足的很啊。”程侯爷觉得,人自信是好事,要是自信地过了头了,就成傻子了。
沈清就笑了,自己上辈子过的那么潇洒恣意,嘴头上从来不吃亏的,到了这个地方,不得不收敛了起来,今天遇到程侯爷这种意趣相投的人,倒是把以前的性子带出来了一点,于是道:“是在下狂妄了。”
程侯爷觉得沈清不像是脑子有病的,既如此了,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于是道:“刚好我那外甥明年也要下场,什么时候你写篇文章,我带你们去礼部尚书季大人那里拜访一趟。”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沈清可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多少人在礼部尚书门口等着就想让季大人指教一下,人家季大人看都不看,如今程侯爷肯带着自己去,这可是个大人情了,沈清抱拳行礼,正色道:“那就多谢侯爷了。”
程侯爷点点头,继续道:“还有一事,我家女的事相必你也清楚,这年头女子存活不易啊,稍有不慎就要被人指指点点,只是你也知道我家女是清清白白的啊,平白遭受了此难。我每每想到此事,总是痛心不已。”
这突然间的卖惨是怎么回事?刚刚的王霸之气去哪儿了啊?
沈清沉默不语。
程侯爷接着道:“我也不求我家女嫁到什么高门大户去,只要是清清白白的礼仪之家即可,我看贤侄就甚好,若是他日贤侄中了进士,我再将家中女许配,这也是一番佳话啊,贤侄觉得如何?”
沈清都要笑了,这一口一个‘贤侄的’的是自己吗?沈清微微歪头,脸上带着一丝调皮地问道:“那在下要是没中进士呢?”
“那贤侄自是还要苦读的,我也不好再拿婚嫁之事扰你。”程侯爷一脸笑意,看着很是善解人意。
“自古都,先成家后立业呢。”
“温柔乡,英雄冢呢,贤侄若是将心思花在别的上面而疏忽了读书,就是本侯的不是了。”
这老狐狸……感情只能自己中了进士才能娶你家女儿啊,考不中的话你就要跟我拜拜了呀。
沈清面上不显,还是面带微笑地道:“侯爷真是一片慈父心肠啊。”
程侯爷长叹一口气道:“贤侄还呢,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我的这一片心了。”
沈清心,我的确到了你这个年纪,可惜的是我没有孩子。
沈清与程侯爷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彼此间的印象还算不错,只是两人未来到底有没有成为翁婿的缘分,还未可知啊。
沈清从镇北侯府告辞以后就去街上溜达,此时阳光正好,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好是热闹。在一片空地上,沈清看到一大群人聚在那里,很明显都是吃瓜群众,沈清也不能免俗,慢悠悠地走过去看,然后沈清就看到了经典场面,卖身葬父。
之见最前面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长得还算清秀吧,此时披麻戴孝,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啊,后面有一个人躺在那里,整个人用竹席盖着,显然就是这个女孩死去的父亲了。女孩一边哭一边着:“大家行行好吧,买了我吧,也让我爹能早日下葬……”
人群中有人问:“多少钱啊?”
姑娘回答:“不多的,五两就好。”
人群议论起来了,五两还不多,都可以换十石米,够一个五口之家生活一年的了。
沈清认真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想着电视剧里演的人故意装死骗钱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这个竹席盖着也看不清楚啊。沈清正伸长脖子去瞅,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这位仁兄看什么呢?”
沈清往旁边看去,就见给自己话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双手背后,正侧着头看着自己,人长的很是不赖,天庭饱满,剑眉凤眼,鼻挺如峰,唇形也好看,真是一等一的好面相。沈清受了这卖身葬父的影响,很有一种置身于现代的感觉,脱口而出道:“兄台,你这面相好啊,完全就是帝王将相的命格啊。”
沈清以前跟人侃习惯了,此时随口一,没想到对面的人却目光一变。沈清一激灵,暗道自己今天开始有主角光环了呀,先是遇到卖身葬父,现在难道还要再遇见一个微服私访的皇帝?可是不对啊,现在的皇上是一个老头子啊,难道这是个皇子?
沈清猜得不错,这位就是当今的四皇子傅修。傅修今天在王府里待着无聊,见天气不错,就带上侍卫出来转悠,见到这人多就来瞅瞅,里面卖身葬父的女子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一个人吸引住了。这个人看着是个书生,长相气度也不错,就是伸着脖子去看的样子有点儿滑稽,他无意间问了一句看什么,就见那人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他有帝王将相的命格,傅修也吃了一惊,想着难道这个人还是个有道行的?
沈清立即自我检讨了一番,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冒失了,就对着傅修行了一礼,道:“在下唐突了,还请见谅。”
若是沈清还揪着命格一事,傅修就觉得他可能是个骗子,可是沈清却偏偏地将那事放下了,又恢复成了一派淡然模样,傅修心里还有一点失望。傅修对沈清:“无碍,我看阁下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可是赴京赶考的举子?”
沈清道:“阁下好眼光,在下洛阳人士,沈清。”
傅修道:“在下京城人士,我比你年长些,你可以叫我方四哥,今日初见沈兄,觉得很是投缘,不妨交个朋友,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茶馆,环境还算清幽,沈兄可愿与我过去坐坐?”
沈清弯腰一揖,道:“恭敬不如从命。”
沈清跟着方四过去的时候还在心中默默吐槽,还方四,我可是知道当朝四皇子傅修的母家是吏部尚书方大人的,你爹还在的时候你就给自己改了姓,也不怕你爹捶死你啊,不过到底是皇子,先混个脸熟再。
两人来到茶馆的一间雅间坐下,傅修带的那些人自动守在门口,沈清想着人家既然不愿意吐露身份,那自己就当不知道呗。傅修先问道:“沈兄刚刚在看什么呢?”
“是这样”,沈清道:“以前曾听过一个故事就是关于卖身葬父的,有些人故意装死躺到那儿,找个女子在前面哭,有些人觉得可怜,就给些银子把人买下来,结果那女子刚卖到人家里就又逃出来,换个地方再行骗。我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事情。”
傅修很感兴趣,问道:“那沈兄看出来了吗?”
“没,人家用竹席盖着呢,看不清楚,不过”,沈清一停顿,傅修追问道:“不过什么?”
“我听人家,试出来其实也挺简单,拿个棍儿在脚心划几下就知道了。”沈清曾经在电视剧上看过的。
傅修愣了一会儿,想着还可以这样,市井之事到底也有些意趣。
傅修问沈清:“沈兄可有字?”
“无浊”。
“无浊”,傅修自己念了一遍,道:“真是好字,可见沈兄是一个霁月高风的疏阔男儿。”
“不敢当不敢当”,沈清一副智者的样子道:“这世间有黑就有白,有清就有浊,不求天道昭彰,惟愿内心无浊罢了。”
沈清一副大师的做派,心中却在想:我可得在你面前把我的形象塑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