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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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明亮,照出橘黄迷离的一个圈,圈中站着个温柔谦卑的女子,她自称奴婢,但是衣着精美,五官绝伦,身上带着一股子诗情画意,特别是那一低头的风情,一段皓白的脖颈儿就这样直戳戳地映进沈清的眼里,让人不自觉地就产生怜爱之心。

    沈清突然觉得自己很重要了,没见人家都下了这么大的本嘛,这哪是奴婢啊,这绝对是自就开始□□的姑娘,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比一般官家的姐都矜贵呢。

    沈清这日睡的时间有些长,此时头闷闷的,坐起身来揉揉额角,就觉得一股香风扑面而来,抬眼一看,这位含月姑娘已近了身,她一边问道“大人可是不舒服”,一边就抬起一双纤纤素手要帮着沈清揉捏,袖子宽大,不经意间就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皓腕来,沈清拿手挡了一下,然后趿上鞋子站定,唤了一声“高一”,就有人从外面跑回来,他在沈清面前停下,恭声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沈清语气难辨:“我让你给我守门,你就是这样守的吗?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今日进来的是一个丫鬟,明日若是进来了要杀我的人怎么办?”

    高一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人发这么大的火,连忙一跪,颤着声音道:“的疏忽了,大人恕罪。”

    旁边的含月已是泫然欲泪,用一把柔到极致的嗓子道:“大人息怒,都是奴婢错了,这位哥拦过的,知道奴婢是来服侍的丫鬟之后才让进来的,是奴婢做事欠妥了。”

    旁边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情,男人家有再大的火也该放下了,没想到沈清目光严肃神色紧绷,直接将含月的话当作耳旁风,对高一厉声道:“出去跪着。”

    高一矮着身子出去了,就跪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那边的荣之华很快就知道了,对着旁边的一位锦衣公子问道:“这位可是个不好美色的?”

    “呵”,这位锦衣公子就是程景口中的荣三郎,他正双腿交叉躺在竹椅之上,浑身懒洋洋的跟没有骨头一样,身着一袭碧青色蜀锦袍子,雪白的面皮上一双丹凤眼,此刻眼尾微微上翘,透着一丝不屑:“这个沈清是这次调查的大头,出身贫寒了些,不过却是个聪明人,先是扒上了镇北侯府,紧接着又扒上了潜邸之时的皇上,如今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成了正三品的京官,未来无可限量啊,他这次要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还可以做个朋友,若是他想当什么铁面无私的好官的话,恐怕就不好走出这烟柳江南了。”

    “那你觉得他属于哪一种呢?含月可是咱手里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了,方家公子要了好几次都没给,结果好像也不是很对这个沈清的胃口啊”,荣之华还是有些担心。

    “读书人嘛”,荣三郎端起旁边茶几上一杯葡萄酒微微摇晃着,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泛出诱人的光泽,荣三郎微抿一口道:“读书人最是酸腐,明明心里龌龊的跟什么一样的,便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咱把姑娘送去了,他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总要装一装的,不过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他还是个柳下惠不成,这江南的风景和女人,可最是醉人呢。”

    “这就好,自从知道有人要来这边查账,我这心里就总是不踏实”,荣之华虽也是荣家人,但却是荣家的旁支,靠着巴结嫡支坐上了这杭州知府的位置,之后有一些事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自身虽是正四品,但在荣家这位白身的少爷面前,倒像是一个奴才了。

    荣三郎笑起来:“怕什么,他沈清就算查出来东西,你看他敢上报吗?他背后有镇北侯府又怎样,我背后可是有太后姑妈的,你可别忘了,咱们皇上的表弟也在这呢,他收钱收的欢实着呢,真的不行了就把他丢出去呗,看看咱们这位沈大人敢不敢同时竖我们这两家敌人。”

    荣之华想想也是,这大渝朝谁都知道江南这块有问题,可是也知道这里的风险有多大,轻易不敢来,他们不是查不出东西,他们是怕查出来了回不去,这位沈大人若是真聪明的话,找几个喽啰回去就行了,江南这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沈大人也继续做着自己的高官,对双方都好。

    ……

    华灯初上的时候,湖边水榭里已是挂起了荷叶纱灯,橘光冉冉,浸润出一片柔艳之色,临湖的廊柱之下挂着青色的薄纱,随风轻摆,袅袅娜娜,这就是江南,一楼一阁,一纱一帐,无不体现出一份雅致,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怕是将军如铁的铠甲也要变得柔软了。

    沈清来的时候,水榭里已坐满了人,杭州这边数得上号的官员都到了,而他们这边傅仲程景和宁简也已坐好,正与荣之华着话,荣之华见沈清后连忙起身,和煦问道:“沈大人休息的如何?”

    “肯定休息的好啊,要不然也不至于来这么晚了对不对?”

    沈清还未答话,傅仲已经抢着了,此时他坐在案几之后的蒲团之上,身上歪歪扭扭的,旁边跪坐着一位姑娘,正意地为他倒着酒,沈清不理这家伙,对着荣之华道一句“甚好”之后,就坐到了程景旁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不等我啊?”

    程景正一心一意吃饭呢,闻言看沈清一眼,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以后道:“你睡的跟死猪一样,我饿的不行了,所以就先过来吃东西了。”

    “你房间里有姑娘没有?”沈清想着应该每个人都有的,不过还是要问一句。

    “有啊,不过我看都没看一眼,像我这等好男人,是绝对不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不过嘛“,程景靠近沈清道:“这个宁简可不一定哦,你别看傅仲那子看着跟色中饿鬼一样,那姑娘根本没入他眼,反而这个宁简嘛,现在端着架子看着一本正经的,心里不知道多么纠结呢,姑娘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

    沈清听完之后就沉静下来,既不喝酒也不吃饭,就在这时荣之华站起身对着他们道:“各位大人今日能来到杭州,下官不胜荣幸,特备此薄宴,为诸位接风洗尘,也希望各位大人在杭州这段时间能开颜尽兴,好好领略一下我们这边的风光啊。”

    众人举杯共饮一杯。

    接下来就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时候了,官员们最擅长这种场合,一个个上来给沈清敬酒,舌灿莲花极尽所能,能把沈清捧到天上去,人在这种时候很难清醒自持的,不自觉的就飘飘然起来,嘴巴也容易管不住,荣之华在旁边看着却暗暗有几分心惊,这个沈清虽是来者不拒,该喝的酒都喝了,但是眼睛之中无一丝昏沉,目光如炬,始终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始终冷冷注视着一切。

    湖边的风凉爽轻柔,荣之华却无端了一个冷颤。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便去叫程景,程景昨天晚上也喝多了,虽然没有宿醉但今天倒是想睡个懒觉的,结果就被沈清叫魂一样的给弄醒了。

    程景赖在床上不想起,嘟嘟囔囔道:“起这么早干嘛啊?”

    “你忘了我们来这是干嘛的了,赶紧查完赶紧回。”

    此时屋子里只有沈清和程景两个人,高一和程景的厮团圆在外面守着,程景直接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南这边的情况,哪有那么好查的啊,就算叫你给查出来了,你敢往上报吗?皇上是不会对自己舅家赶尽杀绝的,你只能得罪人,还不如在这边好好歇几天,到时候安安生生回京城交差得了。”

    沈清坐在程景旁边,目光耐心而沉稳:“你真是这样想的?”

    程景渐渐清醒过来了,坐起身来想了一会儿,终是道:“既然你要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陪你了。”

    沈清笑了,带着一丝畅快之意:“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咱先去把事情弄清楚了再。”

    沈清带着程景来到杭州衙门,荣之华听闻之后急急从床上爬起来,心道这是遇到硬茬子了,沈清见着荣之华后开门见山道:“我们要查近十年江南的账簿,请荣大人提供一下吧。”

    “这这……”荣之华丧着一张脸道:“这每年往京城送税银之时都是会附着账目的啊,户部那里都有,沈大人应该在京城看过的啊,这一时之间要的话,得容下官准备准备,不如沈大人先回去,等下官准备好了就给沈大人送去。”

    这就是明显的拖延了,沈清神色不变道:“无妨,地方每年的账目都有存档,你带着我去存档之地,我自己翻看就好。”

    “哎呀,那地方乱得很,沈大人千金之躯怎么能去,还是下官让下面人收拾以后大人再去。”

    沈清微微一笑:“荣大人放心,我出身贫寒,不怕脏乱之地,荣大人若是没有时间,让下面人带本官去也是一样。”

    荣之华见沈清今天是非看不可了,也不好再拖延,亲自带着沈清前去,路上还有意着话:“程世子这次下江南可以见见三郎,他也在这呢,不过三郎很快就要回去了,京中太后催得紧,是想念三郎了,还要为三郎亲呢,下官听太后娘娘很中意瑞王家的郡主呢。”

    沈清听完之后还是寻常样子,只是心里是真佩服这些古人啊,看这心眼子跟藕一样的,短短一段话就有两个意思,一是拿太后震慑沈清两人,二是透露出荣家有意与瑞王结亲,同时也透露出这回一起来的傅仲想法难测,沈清听完这番话怎么着也要掂量掂量吧?

    沈清不管怎么想的,反正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到了存放账册的房室之后,旁边有吏匆匆跑来,荣之华看一眼沈清,肃声道:“还不快把房门开,京中来的大人要查阅账册了。”

    那吏听完之后唰的一下就跪到地上了,脸带惶恐,结结巴巴道:“大人恕罪,前段日子一直下雨,这房顶上不知怎么又破了一个洞,雨水进来之后就把帐册都……都淋透了,现在……现在看不成了呀……”

    荣之华听完之后勃然大怒,那边程景已叫嚣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府衙啊,竟然还能出这种事情,你们开玩笑的吧?”

    荣之华矮着身子赔罪道:“都是下官管理无方,手底下竟有这么惫懒之人,下官一定严加惩处。”

    程景还要进去查看,沈清拦住了他,板着一张面孔问道:“罚是一定要罚的,只是这账册应该有备份的吧,备份在哪里?”

    荣之华此刻也明白沈清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于是脸上神色也端起来了,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味道,恭声道:“回大人的话,备份在布政使司,您若想看的话,需要得到布政使荣大人的允许。”

    这里的荣大人,指的就是荣家的大家长荣长安了,沈清嗤笑一声,这是要把自己搪塞到那边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