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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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份的天已经很热了,太阳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刺人眼,沈清和程景从衙门出来走到一棵柳树下,程景背部已出了汗,拿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问道:“真要去布政使司啊?我觉得去了也没用,人家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搪塞我们,账册估计也看不到,就算人家真的让我们看了,估计也早就做平了。”

    沈清盯着地上的青石板,脑中飞速盘算着,须臾间就有了主意,沉着声音道:“去,为什么不去?还得让这江南官场的人都知道我去了。”

    “啊”,程景一脸疑惑:“什么意思啊?”

    沈清看一眼程景:“此事我去就行了,天气炎热,你回家休息吧。”

    沈清完也不跟程景告别就走了,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问后面跟着的高一:“你可怨恨我昨日罚你下跪之事?”

    高一面露惶恐:“的不敢,昨日那事的确是的疏忽了,大爷罚的对。”

    “高一”,沈清看高一一眼,语气郑重:“你要知道咱们来的不单单是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更可能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所以,再心都不为过,你明白吗?”

    沈清的目光冷凝严肃,高一心里一颤,忙低头道:“的明白。”

    沈清所之话并不是吓唬人的,他心里清楚他只能效忠皇上,那么在江南就要有所收获,他自是可以装装样子回去,那样他会很安全,只是京城里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而想在江南这里得到些什么,他就不得要跟这些地头蛇斗斗了。

    沈清先是到了布政司衙门,却被告知布政使大人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家里静养,沈清又冒着大太阳来到荣宅,结果门房了一句前去通禀就不见人了,沈清也有耐心,在荣府门口等了整整两个时辰,连高一都劝沈清回去了,他却不动如山,到傍晚了,那守门之人出来道个歉,是刚刚才知道家中大人不在府内,十分抱歉。

    沈清神色不变,只了一句“明日再来”就走了。

    第二天亦是如此,沈清一丝抱怨都无,第三天还是接着来,几天内沈清跑过布政使司,跑过荣府,连荣家别院都跑过了,连荣长安的影子都没见上,后来在荣府门口终于有动静了,却是方家那位公子方天赐,方天赐也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只是脸上的骄矜之色太过,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来荣府找荣三郎,见到沈清以后还奚落了一番:“昔日在京城就听沈状元是多么的惊才绝艳,如今一看方知原来只是一个读书读傻的人罢了,你在这里等着是要顶替荣府门房的工作吗?要不然去我家怎么样,我一个月还能给你一钱银子的工钱呢。”

    沈清看一眼方天赐,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你家?你哪个家?京城的那个吗?你也去问问你爹看他敢不敢!”

    沈清少有的出现这种狠戾的表情,方天赐一听就火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干一架,刚好被府里出来的荣三郎拦住了,荣三郎倒是好脾气,对沈清笑呵呵地道:“家父最近身子时有病痛,让沈大人久等了,实在对不住”,然后就拉着方天赐进去了。

    沈清这几日受到的奚落与冷待把高一都气的不行,这天回的时候还问道:“大爷,咱明天还来吗?”

    沈清唇角一弯,将腰前的玉佩正正当当的摆好,口中慢悠悠道:“那就得看看程景那边的进度了……”

    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

    当天晚上沈清并没有回清风筑,带着高一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民居,敲了三下门之后门开了,程景正叼着一个苹果吃呢,见了沈清也不惊奇,几人就一起进去了。

    屋内还有一个人,就是傅仲,他正躺在竹椅上吃葡萄呢,饱满多汁的绿皮葡萄洗的绿汪汪的放在碗里,看着就可口的很,沈清难得的酸了一下:“这两天我在那个老王八那受罪,你俩倒是悠闲的很。”

    “你这话可真伤我心啊”,傅仲把葡萄皮一吐:“我为了给程景掩护,天天晚上待在程景房里下棋,你知道现在外人怎么嘛?都我俩断袖,不定晚上在那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我的名声都毁了好不好。”

    程景这边也在哇哇大叫:“我天天晚上爬荣之华家的墙容易嘛?那宅子里夜间巡逻多的很,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发现了。”

    “好好好,到时候回京城了给你们表功”,沈清先给自己倒杯茶,在那等的都快渴死了。

    “别别”,两人异口同声道:“这功我们可不敢要。”

    沈清喝一杯茶解了渴,手往程景那一伸:“账本呢?”

    程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沈清:“我按照你交代的,天天晚上盯着那荣之华,他知道你在布政使那使劲呢,也就放松了警惕,然后我就发现他老一个人住在书房,有一天晚上我就让一个兄弟故意显了一下身,宅子里果然就乱起来了。”

    程景到这激动了:“那老东西还真鸡贼啊,当天晚上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睡了,结果到凌丑时了,我都快熬不住了,那老家伙起来了,你猜他把账本藏哪儿了?”

    傅仲这时候话了:“他天天晚上睡书房,肯定是藏在书房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程景斜傅仲一眼:“那孙子竟然把账本藏在花盆底下,好大一棵发财树啊,账本就在那土里藏着呢,你都不知道黑洞洞的夜里一个人绕着一棵树看来看去多诡异,跟鬼上身了一样,关键是第二天晚上我还得把它刨出来……”

    “你怎么刨的?那荣之华不是一直在书房睡的吗?他能听不见动静?”

    程景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傅仲,贱兮兮地道:“兄弟,你最近是不是让女人缠的失了精气,连脑子都没有了,我用迷药把他迷晕了呀。”

    傅仲还不服气:“那这样他不就知道了?”

    “要的就是他知道!”沈清已经在翻看账本了,顺便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江南这边并不是铁板一块,起来荣家是太后娘家,一般人不敢动,但不敢动的也就只是嫡支的人罢了,像荣之华这样的旁支喽啰是完全可以被舍弃的,我来之前就想着要分化他们了,来之后就碰到了荣之华,他这个人胆谨慎,也明白必要时候荣长安会把他推出去,所以他内心是怕的,既然怕了就好办了。”

    沈清这几天所作所为是在混淆视线,明面上表现的像一个不知变通的犟头书生,放松对方的戒心,暗地里却让程景出手击破荣之华,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十年的账目,他们要的就是这分赃的帐目!荣之华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手里肯定会留着一份的。

    程景趴到沈清旁边问道:“这证据够吗?”

    沈清越看眉头越紧,嘴中道:“感觉有点不……”沈清话时又看了看账本的封面和背后,顿时目光一凝,然后似是随意道:“哦,没事,就是这本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傅仲问道。

    “等”,沈清看着桌上摇曳的灯火,目光坚定:“等到荣之华心神涣散快要崩溃之时,自然会主动找我们的。”

    ……

    回清风筑的路上,程景问沈清:“你不管那个宁简了?他不是皇上派来协助你的吗?”

    沈清一路上不知在想什么,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一双眼眸尽显朦胧幽深,听到程景这话不禁嘴角一挑,不无嘲讽道:“咱们不仅不能用他,还得防着他。”

    “你的意思是?”程景心里一跳,也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了。

    “只不过是人心思变罢了”,沈清完这话就大步往前走,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呢。

    之后的日子里,沈清就过得悠闲多了,早起天气凉快的时候就去西湖边转转,什么曲院风荷、柳浪闻莺的都去观赏一番,中午天热了就歇一会儿,到了下午就满杭州的跑,什么出名吃什么,还一天一封家书的往回寄,每封信上照例都是要先问问家人最近怎么样,然后交代程萱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就是给程萱介绍江南这边的美景,还什么“恨不能同游”……

    沈清这边是逍遥了,荣之华那边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虽是荣家人,但早就出了五服了,自家里面贫困,他是家中老大,为了生计,自就养成了谨慎心的性子,后来虽然巴结到了嫡支,一步步地做到了杭州知府的位置上,但这性子却一直没变。

    荣家嫡支做的事情他虽然不上一清二楚,但知道的也不少,就单凭他知道的就够杀头大罪了,他为嫡支做事情,嫡支给他相应的权利和金钱,看着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他心里却总是不踏实,一直害怕的紧,江南这摊子事要是掰扯开了,嫡支靠着太后那层关系可能没事,但是他不行啊,他无足轻重,很可能就折进去了,可能嫡支还会觉得让他去填坑还是他的荣幸呢。

    他留了一个心眼,这些年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怎么分的钱,他都一一记录下来,他把这账本子护的严严实实的,可是自从京城来人之后,他就觉得这个账目子像是一个烫手山芋,那里面是他们的罪证,他真想把它撕了烧了毁了,可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这也很可能是他保命的东西。

    可是账本子被人偷了!

    当荣之华从睡梦中醒来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脑子还没有想清楚,但是一股凉意已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炎炎夏日里,他硬是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着手脚并用的跑到那盆发财树旁边,然后,他傻眼了,树倒在一旁还存着绿意,但是土里的账本子没有了。

    发财树发财树......呵,真是讽刺啊......

    在沈清悠闲了五天之后,这天高一进屋禀告:“大爷,荣大人来了。”

    沈清微微一笑,眼中是志在必得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