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郢指尖微颤，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很久。黑暗中看不大清楚，但他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很重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没等他回复，下一句又发过来了。

    —还是，不算负责？

    吴郢：“……？？”

    这很不符合商昀州平日里的风格，能看出来，他在很努力地在调整气氛了。

    吴郢忽然很想笑。

    他忍住了，回：你不觉得纠结吗

    又：你不纠结的话，留点时间给我纠结吧。

    商昀州：纠结什么

    吴郢：不对啊。你应该比我纠结多了

    吴郢：这样的话，你就不怕当不好你的队长了吗？

    这和一些公司都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是一个道理，虽然队里并没有这种规定——要是有这种规定才奇了怪了。

    尽管他也确定队友足够开明，不会有任何异议，但……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自己的影响。队伍的成绩也可能会因此有一定波动。

    商昀州的“自私”，大概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都不是自我的人，不会对这些影响视若无睹。

    商昀州：所以你不想，对吗？

    吴郢立刻回道：我不是，你别乱啊。

    又发：……我只是，有点乱。刚刚那是……一时冲动，就，脑子不清晰，上头了……先等等，让我缓一缓可以吗。

    完之后，突然觉出自己有当渣男的潜质。就是对方所的那种，特不负责、干完就跑的渣男。

    想着，又发过去一个流泪猫猫头。

    表情包是动图，在手机屏幕上狂掉眼泪，怅然若失。

    吴郢放下手机，在心底叹了口气。

    要他，他的确早早地做好了喜欢的准备，但绝对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在他的构想里，他应该是把这份感情诉之于口，再一笔勾销才对。

    谁能想到，对方居然抱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两相碰撞，一切就乱了套。

    尤其是还被抢先了台词。

    想到这里，吴郢又开始觉得不痛快。

    但无论如何，男朋友这个概念，对他来，有些过于新鲜而陌生了……

    “吴郢？”领队在前排叫了一声。

    然而吴郢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领队的呼唤置若罔闻。

    张领队回转过身来，发现后排两个人都在“自顾自”地玩手机，于是拍了拍座位后背，提高声音：“WinG！”

    吴郢一惊，回过神来：“怎么了，领队？”

    张领队上了点年纪，见不得孩天天盯着手机看，忍不住教道：“这里环境这么黑，你们还看手机，就不怕对眼睛不好吗？你们的眼睛多重要啊，近视度数太深了多难受，啊？”

    “今天都赢比赛了，怎么在车上一句话都没有呢？连比赛都不讨论了吗？手机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话不能出来吗？”

    吴郢：“……”

    他暗自腹诽，为了您的心脏安全着想，还是别出来比较好。

    吴郢只能熄灭了手机屏幕，扯开了话题：“领队，你刚刚叫我什么事？”

    “哦对，”张领队这才想起自己的本意来，“今晚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有采访，好多采访，还要拍视频，别睡过头了。”

    “不会的。”

    吴郢回答完后，车厢内又陷入了安静。

    一旁的司机：“……？”

    赢了比赛……不话？

    采访？

    刚刚不还你们是工作人员吗？？

    半个时后，车停在了IK基地楼下。

    本以为终于可以避开领队话了，没想到领队坚持要把他们送到楼上，把电灯泡精神贯彻到底——“不是你们也有点头晕吗？我把你们送上去再下来！年轻人啊，真的是，少碰烟酒！”

    吴郢沉默地踏在楼梯上。三道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梯里。

    冠军……茄子……商昀州……

    刚刚的事也不断地在脑中回荡。

    忽然间，吴郢顿住了脚步。

    张领队：“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吴郢停了一会，着，重新迈开脚步，“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直到了他们住的楼层。吴郢停住了，想当面和商昀州几句话。

    领队又哪里知道他们这点心思，异常“不解风情”地开始赶人：“都早点休息，今天了一天比赛，不觉得累吗？明天一大早还有活动，快休息，哪有那么多话不完。”

    “等等啊领队，马上，就一句话。”吴郢着，转向商昀州，放低声音不让领队听见，“你为什么要让茄子过来？”

    商昀州故作无辜：“什么？”

    张领队已经开始嘀嘀咕咕了，着“有什么话不完嘛还非要悄悄话”。

    吴郢笑了一下。“明天再来找你算账。”他。

    然后在领队的监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

    ……他忽然后悔换宿舍了。

    今天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吴郢躺在床上之后，怎么也睡不着。

    对面的shark显然也辗转难眠，干脆坐了起来，在一片黑暗里翻看着手机，边看边声地发笑。得了冠军，怎么也该让他得意一会。

    吴郢实在睡不着，干脆也爬起来翻论坛。

    他在首页看到了一条帖子。帖子的标题是“这些年来，我们遇到过的天才AD”。

    吴郢点了进去。

    发帖人应该是老粉丝，在帖子里详细地列举了好几位知名ADC的职业生平。

    到Crazy刚开始上场的时候，IK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队伍。了半个赛季，他就开始大放异彩。等到换了合适的辅助选手后，更是如虎添翼，一举夺下了当年的S赛冠军。

    可夺冠之后，他的状态维持了一年不到，就开始走下坡路。也不算是大幅度的水平下滑，只是单纯的不如从前了。

    在版本的变迁和无情的岁月里，他渐渐掉出了T1级别的ADC的队伍。

    正因为如此，在Crazy退役后，对他的评价才变得毁誉参半了起来。

    昔日冠军落下为人嚼口舌的“把柄”，竟然是“坚持不想退役”。

    第二个的就是Voo。他是在Crazy之后开始为人们所熟知的选手。能被称为Crazy的继承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法风格相似，更因为他们同样被视作ADC的操作上限。

    所以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出成绩，人们多少会有些惋惜。

    惋惜之余，又觉得有点可笑——是天才，为什么每次都能总差一步呢？连最起码的联赛冠军都没拿到一个……

    接下来就是always，一个始终不那么出彩，但却夺得了冠军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因为在春季赛决赛上的失利，没能成功扭转人们对他的印象。

    除非他能脱离原来BUG的队友，再单枪匹马地拿一次冠军，“混子”这个标签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如果他中途变捞了……就不会再有结局了。

    发帖人的语气像是在苦笑。他，除非激流勇退，否则谁也保不住自己的名声。

    第四个，就是吴郢自己。

    发帖人只他未来可期，但命运如何，谁都不准。

    只希望他能代表赛区，成为下一个在S赛上一鸣惊人的选手吧。

    看完之后，吴郢退出帖子，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qiezi。

    诚然，qiezi所做的事只是代替别人背下了罪名，最多最多，只是对自己撒了个谎，本质上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伤害。

    但这并不代表着自己会就这么原谅他。

    他心底是有一条界限的。一旦跨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更何况，qiezi害的人，是双X的其他队员。他把PH7送去了联赛，害的是那个永远与冠军擦肩而过的Voo。

    天赋低的人仍在泥潭里挣扎，天赋高的人，又有几位能真正站在顶端。

    命运可以给予他们天赋，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收回。

    等到那一天，他们就和普通人无异了。

    但讨论这个是没有意义的。就像是在讨论“每个人都会死”一样。

    职业生涯的意义就在于，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不要辜负自己。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着想着，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

    次日。

    吴郢一开训练室的门就笑了。

    他们的好队长早早地就来了训练室，以身作则，正在补直播时长。

    ——得了冠军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地补作业。

    他走过去，站在座位背后看了一会。等商昀州这一盘结束之后，吴郢忽然凑近了点，然后一把摘掉了他的耳机。

    商昀州抬眼量着他：“怎么了？”

    “有点事要告诉你。”

    吴郢绕过他的座位，背对着摄像头，把主播挡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把耳机拿远了点，也不关直播，就这么俯下身去，在对方耳畔轻声，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完之后，不等回答，重新站直了身体，用回正常声音：“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要闹了，让你的粉丝都知道……”

    直播间粉丝：“？？”

    都知道什么，你倒是出来啊？

    商昀州哑然失笑。

    他：“那我怎么敢呢。”

    吴郢拎着耳机：“那就是答应了？”

    就算不也该知道。商昀州知道他就是想听这个确切的结果，强调般地又了一次：“答应了。”

    算你识相。吴郢想着，把耳机还给他，挺开心地坐到一边去了，：“不扰你直播了。”

    他来了训练室刚一会，弹幕就开始群魔乱舞，告状的一个接一个：

    “你们家ADC又在直播间滥用职权乱禁人了，不管管吗？”

    “多可爱一孩儿啊，怎么就会话呢？”

    “害，可能我不是真的人，但WinG是真的狗。”

    “州我给你，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我们也是这么被他欺骗过来的人！管管他吧！”

    商昀州忍着笑，把弹幕简单地念了一遍，问旁边的人：“真的吗？”

    吴郢侧过头去。

    这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没有的，哥。”吴郢扯出一抹假笑来，故作可怜道，“他们又在编黑料黑我。”

    弹幕：“？？”

    弹幕：“他睁眼瞎话！”

    商昀州：“……”

    他在“粉丝”和“男朋友”里心地斟酌了一下，然后对着屏幕：“少带节奏，专心看直播吧。”

    吴郢满意了，跟着在直播间里发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弹幕：“你他妈也跟着睁眼瞎话？！？！”

    你管这叫带节奏？

    还让我们闭嘴了是吧？

    简直……简直是，色令智昏！

    怪不得旁边这位越来越无法无天！

    都是惯的出来的毛病！

    白仲严下来的很晚，最后一个进训练室。他脚上还穿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能看出来哪都没去，一出宿舍就到楼下来了。

    “我操，我操.你们快看微博！”他站在训练室门口，用一副“出大事了”的口吻喊到。

    “怎么了？”训练室里的人都回过了头。

    不过他们并不惊慌。一般白仲严用这种有点压抑又有点兴奋语气话，就明他吃到大瓜了，而不是队里出了什么事。

    “这可真是……平时闹吵架吵得震天响，真出了大事，反而一点水花都没有了。”白仲严先感慨了一句，又，“你们都没看到吗？双X要被撤销联赛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