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理想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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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 李鱼在山上坐了很久, 他在等,等程度回来。

    天空从黑到白,又从白到黑,二十四时过去了,山林中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李鱼较劲似的呆在原地,继续等。

    时间推动着世间的一切不停往前走, 不会因为任何人停留。

    第二天, 第三天,程度没有回来。

    ……

    第四天,李鱼的身体撑到极限,他眼皮子架, 头昏脑胀,他告诉自己,人还还没有等到,我不能死。

    他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连走带爬地回到别墅。

    见到青年苍白的脸, 黎叔急忙伸手去探他的体温,发烧了。

    他把人弄上床, 找来退烧药灌下去, 转身去检查青年的脚底。

    大大的伤口交错着, 有些已经发炎。

    黎叔又气又担心,叹了口气,去熬了点粥来。

    李鱼饿久了, 胃部反而感知不到饥饿,凑合吃了两口,摊尸在床上不动了。

    黎叔看不得他这副死样子,忍不住,“程先生不会有事。”

    李鱼翻身,直勾勾的望着老爷子,“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黎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

    李鱼拿屁股冲着老爷子,呆望着眼前白色的墙壁,“黎叔,其实我知道,程度就是这座岛。”

    黎叔向来沉着的脸白了下,着实惊讶,“你怎么知道?”

    李鱼没话,闭上眼睛。

    黎叔在床头守着,他知道青年没睡,心里纠结,难受。

    程度的失踪他也担心,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别墅里除了孩儿就两个大人,如果他也倒下,谁来照顾大,安抚青年。

    “我把事情告诉你,省得你寝食难安。”黎叔叹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烟雾升起,没有劣质烟的呛鼻,李鱼皱皱鼻子,愣了下,程度的烟,一个鲤鱼挺坐到床边,“黎叔,烟是程度给你的?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黎叔完全没被三连问震慑,吞云吐雾一个来回后,慢悠悠道,“前山出事前他回来过,托我照顾你。”

    李鱼睫毛垂着,声音低落,“他还什么了吗?”

    黎叔有,“他很快就回来。”

    第四天了,男人还没回来,很快只是辞。

    见青年的情绪没有好转,黎叔发愁,“你既然知道程度不是普通人,就更应该对他有信心,岛还在,明他还活着。”

    他把青年从床上拽下去,拉到窗口指向远处,“外面的草木,每一个都是他,他没走,他一直都在。”

    李鱼眺望着,延绵三百多里的山起起伏伏,苍翠如初。

    他告诉自己,男人得没错,他或许只是去睡一罢了。

    至于什么时候醒,对方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不在,是不是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没人知道。

    李鱼问系统,“1551,这个世界我会先走吗?”

    1551不知道,“放平心态,随缘吧。”

    李鱼沉默了下,扭头看向黎叔,“我想去前山看看。”

    黎叔不同意,“等烧退了,脚伤好了再。”

    大概是忽然有了盼头,李鱼身体恢复很快,脚底板的结痂一落,就吵着要出去。

    这回黎叔没有阻止,让他注意安全,完了不知从哪儿找出一个背包,往里面塞满了吃的。

    他,“每隔半个月,程度就会将这栋别墅里的食物换成新鲜的,以备不时之需。”

    李鱼背包的动作一顿,“他早知道会有今天?”

    “镇上的人一直在金矿的注意,只是因为没法进山,暂时妥协。”黎叔冷笑一下,“如果有机会找到金矿的具体位置,你觉得他们会像之前那样平和?”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欲望只是被暂时压制,没有消失,更何况镇民心里的欲望,在时间的摧残下早已变质,成了执念。

    程度侧卧的金丝灯泡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死了,对金矿的渴望依旧不散。

    李鱼,“黎叔,您也知道金矿?”

    黎叔嘴角一抽,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听你的意思,在这一之前已经知道了?那子告诉你的?”

    李鱼,“猜到的,后来程先生亲口证实了我的猜想。”

    黎叔眼神复杂,老半天才笑着摇了摇头,镇民因为私心,不可能将金矿的存在告诉给外人。

    程度那子就更不用了,金矿是他的筋骨,告诉别人,等于是自曝软肋。

    “他很在乎你。”黎叔笑起来,褶子更深了,“我知道金矿的存在,是因为我一直住在山里,在程度化为人类之前,我已经在山里住了二十年。”

    李鱼认真听着。

    黎叔,“最初的时候,镇十分破旧,都是土房子,镇民们吃腻了海产,开始在山里设陷阱大肆捕杀野生动物,久而久之,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少,有些甚至绝种。

    “我父亲很就被抛弃,整天穿梭山林,他是在大山的庇护下长大的。因为无法忍受镇民的行为,他时常偷偷的跟在猎人身后,等人一走,就把陷阱毁掉……镇民对他怀恨在心,一见到父亲就拳脚踢。没办法,父亲只能躲进山里,再没有去过镇上。后来有一次,他救了上山采药的母亲,两人相爱后很快就有了我。

    “山下的人因为陷阱屡屡遭到破坏,无法捕猎,又开始砍伐树木……就在那时候,程先生醒了。提着电锯进山的人不是迷路,就是被树藤绊倒滚回山脚,第二天,镇上开始有人后山邪性。

    “那时候的我才五六岁,时常听父亲,山是有灵的,它是活的,后来父亲年纪大,守山人换成了我,从那以后,我居住的木屋附近,时常出现被藤蔓缠住,无法逃脱的野兔,还有成块的狗头金。

    “……我知道,那是大山的馈赠。那时候的程先生更像个婴儿,沉睡的时间远大于清醒,当他沉睡的时候,山林会异常安静,仿佛万生万物怕扰到他。”

    黎叔停下来,视线定格在远处的树林子里,大概是想起不好的回忆,他的表情有些难过。

    李鱼等了会儿,轻声问,“然后呢。”

    黎叔深深看了青年一眼,接着道,“十五年的一天,有五个人进到山里,那几天正好下了大雨,有地方塌方,恰好露出一个洞口。那几个儿女顺着山洞钻进去,发现里面全是黄金,其中一人返回镇上取来电钻,取下一点作为标本,想拿去检验,下山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受到我的影响,我的妻子和儿子对山里的一草一木感情特殊,他们怕金矿的存在会引来更多镇民,再次破山上的生态平衡,便上前与五个人交涉……”

    听到这儿,李鱼多少能猜到后续,随即就听见黎叔,“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母子俩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我上前跟他们拼命,最后被推下了悬崖。”

    所以程度虽然长像和黎叔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但并不是黎叔的儿子。

    他只是变成了他的样子。

    接下来的故事,李鱼基本能猜出来,程度醒来后知道了黎叔家的遭遇,发怒了,那五个人遭到报复,相继遭遇意外事故,昏迷不醒。

    “那时候的我伤的很重,山里的百年草药救不了我,镇上的诊所就更别了。程先生只能把带到其他地方,找大医院救治。”

    后面发生的故事和李鱼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程度因为无法离开本体太久,在离开后不久就回来了。

    再后来,黎叔也回到了岛上,因为不下山的缘故,岛上的人不认识他,他索性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黎叔转身回到屋内,坐在摇摇椅上,脚尖一点,椅子前后摇动,“故事完了,快下山吧,早去早回。”

    李鱼紧了紧书包背带,“我尽快回来。”

    那段回忆似乎耗尽了黎叔的所有力气,他疲惫的招手赶人,“赶紧走,别吵着我休息。”

    他完,当真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从一个尽头走到另一个尽头,消耗的不只是体力,还有心力,好几次看到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的树林,李鱼都有种要放弃的冲动。

    这段路程走了三天,大概是身体适应运动强度,最后一段路程走得异常轻松。

    李鱼跟着系统提供的地图,登上最后一个山头。

    脚下的山坡,树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尚未干涸的的泥浆,有些地方,山泉不断涌出,经过的地方形成一道道河沟。

    李鱼手伸进水里,清凉刺骨,“1551,程度在流血吗?”

    1551不知道。

    李鱼怔忪,心想应该是吧,之前山体滑坡,男人的胳膊直接少了一块儿皮。

    如果地表是皮肤,地下水就应该是血液,泥土是肌肉,而金矿,是支撑他皮肉和身体的骨骼。

    “1551,工具箱。”李鱼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喊道,“创口贴给我。”

    创口贴落到手里,盒子方方正正,粉色的外包盒上写着“100片装”。

    李鱼取出创口贴,仔细研究了下,发现除了颜色比较少女以外,和平时生活中用到的差不多。

    “直接贴伤口?”

    “按照使用明来就行。”1551完,帮忙把盒子里的使用明搬到光屏上,并且体贴地将字体放大。

    明上显示,每片创口贴都是一次性的,所以贴伤口时必须快准狠,一步到位。

    上面还显示,创口贴是有机物质,可被人体吸收,或被泥土自然降解。

    李鱼,“……”好高级。

    前山地下水渗出的地方太多了,李鱼挨个找,挨个贴,创口贴很神奇,粘性不受水流影响,一旦贴住,十头牛的力气都撕不下来。

    担心目标的心情被创口贴治愈了。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程度应该能很快好起来。

    李鱼越贴越卖力,不到一个时,满目疮痍的前山被温暖的粉色装点出一丝生机。

    “卧槽,林州舟!”

    正前方爆出一声惊讶的叫喊,李鱼应声抬头,看到浑身是泥的老五,还有兰姐和她男朋友。

    老五怀里挂着一个泥娃娃,大概是饿了,哭累了,婴儿一抽一抽的,两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些人是唯一在程度遇到麻烦的时候,帮过他的。

    李鱼弯腰,用创口贴堵住一个渗水处,起身时三大一刚好走到面前。

    见脚边的水坑清澈,老五蹲在,给自己洗了把脸,他起身看向青年,“林州舟你他妈上哪儿去了?你看见程先生了吗,我们一直在找他。”

    “你不怕他?”李鱼没有正面回答。

    “怕?”老五恍然大悟,“你指的是他们他是怪物这件事?怕个鸟啊,老子才不信呢。”

    李鱼没出声。

    有男朋友照应,兰姐只是略显疲惫,她上下量青年一圈,不明显的松了口气,“你没受伤就好,黎叔也跟你在一起吗?”

    “黎叔很安全。”李鱼转移话题,假装问道,“镇上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想起之前的山蹦地裂,兰姐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

    寸头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代替回答,“镇上的房子全垮了,至于其他人,有少数几个坐着船跑了,有些被泥石流冲走了,生死不明。”

    李鱼问,“镇上的水退了吗?”

    “没有,所以我们一直留在山上,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有吗?”李鱼问问口的时侯已经知道答案,今天是第八天了,有的话早就遇见了。

    寸头皱了下眉,“没有。”

    李鱼哦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五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去找程先生?别去了,我们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没人。”

    李鱼把脖子上的胳膊推开,“我再去看看。”

    老五一行人已经累到极致,实在不想折腾,算原地休整,兰姐,“这一带的山林被泥水冲毁,藏在洞里的蛇全出来了,尤其是晚上,你注意安全,我们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鱼,“好。”

    望着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老五不大放心,“他不会想不开吧。”

    青年虽然来的时间不算长,但从他跟程度间的腻歪劲儿能看出,两人感情很深。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没有区别,都是爱情,他当初因为妻儿去世,消沉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想开,跳了海。

    他一个历经社会鞭笞的老油条都扛不住,青年真能扛过去?

    老五越想越不放心,把兜在背心里的婴儿掏出来,塞给兰姐,“我去看看他。”

    为了不引起兰姐他们的怀疑,李鱼特意走远。

    这一片山林毁坏没那么严重,只消耗了五个创口贴,正要转移阵地,忽然瞥见远处站着一个人。

    李鱼站直,眯着眼睛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老五着阔步走来,看了眼青年手里的东西,“你在做什么?”

    “给大山疗伤。”李鱼用玩笑的口吻。

    老五嘴角一抽,去摸青年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有。”李鱼面无表情的拍掉他的手,“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老五不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李鱼又赶了两次,作罢,该干嘛干嘛。

    老五一脸震惊的看着青年取出一张又一张创口贴,往水坑里摁,心完了完了,疯了,这子真疯了。

    该贴的地方都贴完了,李鱼让系统帮忙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开始往回走。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躲起来,没了树木遮挡,前山凉风阵阵。

    前路被月光照耀着,散落四处的水坑波光粼粼,让光秃秃的山坡多了别样的美。

    途中,两人还真遇到了蛇。

    1551,“是白花蛇,学名银环蛇,剧毒,会主动攻击人类。”

    李鱼下意识后退,老五更夸张,没出息的直接跳起来,躲到青年身后,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原本只是路过的白花蛇忽然一顿,头部从地上抬高,吐着信子,眼放绿光。

    老五的上下牙开始架,咯咯咯的,“怎、怎么不走了。”

    李鱼的心跳随着耳朵后的咯咯声越跳越快,“我也不知道,跑吗?”

    老五结结巴巴,“不,不能跑,蛇类对动态物体更敏感。”

    李鱼犯愁,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儿傻站着吧,万一蛇大哥的弟来了,把他们俩团团围住怎么办。

    话刚完,蛇大哥忽然弹射过来。

    速度太快,两人来不及躲避,李鱼感觉脖子上冰凉凉,有东西在滑动。

    白花蛇仰头死死盯着老五,张大嘴露出藏着毒液的牙齿,发出嘶的一声。

    估计是被吓傻了,李鱼居然觉得这条蛇在生气。

    老五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连连后退,被不知哪儿来的石头绊了一跤,摔到坑里,屁股湿了一大块。

    蛇大哥这才闭上嘴,慢悠悠的在青年脖子上绕了一圈,趴着不动了。

    李鱼,“……”

    老五,“……”

    1551,“有趣。”

    “有趣个屁。”李鱼不敢动弹,冷汗直冒,“有什么办法把它弄走吗?”

    1551,“没办法,就当养个宠物吧。”

    李鱼蹙眉,“我不抓老鼠,也不抓青蛙。”

    1551,“它不挑食。”

    李鱼的身体没那么僵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等了几秒见系统不肯开口,李鱼故意走到老五面前,手伸过去,“把手给我,拉你起来。”

    老五心里苦,青年脖子上的蛇太可怕了,可他好像脚扭了,坐骨神经也在痛,没法靠自己站起来。

    他一边观察白花蛇的反应,一边颤巍巍的抬起手。

    眼看着两人的指尖就要触到,李鱼感觉脖子上的那股凉意没了,顺着胳膊往下滑动,最后停在手腕上。

    白花蛇再次张大嘴,露出带着剧毒的牙齿……

    李鱼收回手,用手指把蛇嘴合拢,盯着那双黑豆眼,“程度?”

    老五吓得浑身发软,听青年这么喊,更软了,“兄弟,你真没发烧?这他妈是条蛇!”

    李鱼有些不确定,鼓足勇气,徒手把蛇从手腕上拽下来,作势要丢掉。

    白花蛇很赖皮,急忙用尾巴尖紧紧缠住青年手指

    李鱼,“……”

    案子破了。

    程度是岛不是蛇精,应该是有部分意识融合在这条蛇身上,就在刚才。

    因为吃醋。

    李鱼晃了晃手里的蛇,“这条蛇我养了,你别怕,不咬人。”

    老五,“……”

    想哭,能跟程先生处对象的,真不是一般人。

    从这天起,李鱼身上总是缠着一条粘人蛇,谁挨青年近,谁就要面临毒牙威胁。

    镇上的水七天以后才退,街道上到处都是被大海遗留的鱼虾,海带海藻,建筑群也是七零八落。

    老五三人合力把大楼楼道里的垃圾清理出去,住回以前的房间,一有时间,他们就到零号街道上去搜罗各种工具回来和配件,用来修理各种被毁掉的设备。

    不久后,镇恢复了供水供电,唯一麻烦的是,没法出海采购。

    直到有一天,老五在海边捡螃蟹时候,发现了一艘回流的船。

    当时山洪和泥石流暴发,大家争先恐后的逃跑,有几个人老五印象特别深。

    他们跑得不算快,爬上船后因为提前抵达驾驶室的人提出要等其他人,他们合力把人敲晕,丢出去,开船跑了。

    世事难料,这艘船在外面兜兜转转三个月,又自己跑回来了。

    等船靠岸,老五丢下鱼竿跳上去,开船舱,里面空空如野,只有两条干死的鱼。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掉进海里喂鱼了。

    交通工具是有了,却没有燃油,白搭。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们,第四天下午,燃油送上门了。

    程度的别墅里藏着不少东西,游艇和飞机的燃料,堆成山的狗头金,还有一个装满现金的保险柜。

    知道老五捡了条船后,李鱼立马去地下室拎了两桶油送来。

    老五高兴得合不拢嘴,刚想来个哥俩好的拥抱,绕成蚊香贴在青年腹部的白花蛇探出头来。

    老五,“……”

    李鱼把蛇头按下去,问老五,“你们要走吗?”

    老五愣了下,挠了挠后脑勺,“不走,这么大的地方就咱们几个人住,爽得要死,傻子才走呢。我就出去买点东西,顶多一天就回来。”

    李鱼点点头,“我跟黎叔过两天就搬回来。”

    老五把油提上船,将油箱灌满后,去了操作室。

    知道他要试船,李鱼连忙跳上去,想跟着过个干瘾,还没站稳,藏在衣服里的蛇蹿出来,快速的从在甲板上滑过,溜了。

    青年一路追到树林。

    大概是被海水泡过的缘故,沙滩边的树林短短几个月涨势骇人,树干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李鱼根本找不到蛇的踪迹。

    他抬起手,圈成一个扩音器,“程度。”

    安静停在树梢上的鸟突然受惊般振翅飞起来,李鱼仰头,心里莫名的害怕。

    咽了咽口水,他又开口喊了一声,“程度。”

    这一次,不只是嘈杂的鸟叫,还有树枝被摇晃,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有东西来了。

    李鱼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跑。

    头顶怪异的沙沙声正在扩大,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封锁在密林中。

    明明不大的树林,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无论怎么跑,最终都回到原处。

    心跳声和喘气声缠绵在混沌的大脑中,李鱼累的两眼发黑,一个踉跄,面朝下摔下去。

    疼痛不可避免,李鱼下意识用手去撑地,却摸到一根粗壮又又冰凉的东西。

    不是蛇,是别的。

    那东西从他掌心滑过,迅速缠到腰上,将他从脸面着地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李鱼看清了,是藤蔓。

    心脏跳得更快了,他张开嘴却喊不出声,眼眶发热。

    有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他的下巴,抬高。

    李鱼错愕,紧跟着感觉嘴唇被另一双唇封住,有舌头探入口腔,时而温柔,时而粗暴。

    虚无的空气中,渐渐出现黑色的头发,贴着一枚粉色创口贴的光洁额头,被眼帘遮住的眼睛……

    老五把船上船下找遍了也没找到青年,他不甘心,扯嗓子又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有些慌,扩大了搜索范围,最终在树林里听见了奇怪声音。

    像是有人在拍手鼓掌。

    老五想一探究竟,却怎么也无法靠近,走着走着就又绕回原位。

    邪门,太他妈邪门儿了。

    想了想,他用脚在沙滩上留在一行字,跑了。

    程度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

    跟岛上仅剩的几个人过招呼,他亲自去山里,把黎叔和林舟接出来,安顿到以前的房子里。

    林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间找他哥。

    他哥正在睡觉,嘴里不断发出鼾声,跟猪一样。

    林舟拉上门,回到客厅,发现大坏蛋正在白纸上画图。

    虽这人挺讨厌的,可一段时间不见,又忍不住会想他。

    林舟把屁股挪到沙发上,悄咪靠近。

    程度瞥他一眼,伸手把人拎到腿上,“想求抱就明,磨磨唧唧的。”

    林舟象征性的挣扎几下,红着脸,“我没有……”手却不老实的抓住大坏蛋腰侧的衣服。

    终于被抱了,孩儿心满意足,这才把眼睛挪到茶几上,“你在画什么?”

    程度,“画图。”

    林舟,“……”

    程度在画房屋设计图,他算将镇推平重建。

    李鱼醒来,自己找系统要了菊花膏抹上,屁股倒是好了,腿根还是在疼。

    他走着大外八出去,发现一大一正头对着头悄悄话。

    见青年走路费劲,程度过去,将人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李鱼抱着抱枕,伸长脖子看向茶几,上面摆了一滩白纸,几张白纸下欲盖弥彰的藏着什么。

    “在聊什么?”

    “没什么。”程度一醒来就吃了个饱,精力旺盛,凑过去把青年抱在怀里,“你理想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关于这个话题,李鱼要的话可多了。

    他把对海景房的所有憧憬了个遍。

    程度若有所思。

    半年后,残破的镇,连带着那栋三十层的大楼消失了,另起了几栋别墅。

    其中最眼的,是人造山坡上的白楼。

    别墅外墙雪白,左右错层,高的那边屋顶是大泳池,矮的那边是玻璃花房。

    为了能面朝大海,程度特意将前方挡住视线的树林挪走一部分。

    李鱼住进去那天,还收到一个礼物,活的二哈。

    第二年,林舟被送去了内陆的某所学,周末才能回来住两天。

    第三年,兰姐怀孕,生下一个公主。

    第四年,公主周岁,被林舟偷亲一口,半时后,得知他流氓行径的程度把孩儿揍得直喊爸爸。

    ……

    灯光温暖的房间里,浴缸里平静的水忽然有了动静,躺在水下的青年正在挣扎。

    一个又一个泡泡从他嘴里跑出来,没机会蹦出水面就破了,消失在水里。

    随着青年越发剧烈的挣扎,浴缸里的水被荡出来,哗啦落地,终于,有只手从水里挣脱,用力抓住浴缸边沿,将埋在水里的身体解救出来。

    李鱼捂着胸口咳得直翻白眼,心里只有两个字,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