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谁是我的新娘36
祭坛附近,那群失去神志的施暴者已经从周围的洞穴中钻出来。
李鱼嗓子哽咽, 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 “1551,石遇想做什么, 他不要我了吗?”
恍然间想起自己还有个道具没用,他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索, 笼子, 笼子呢。
1551看不下去了,“笼子不在你身上。”
李鱼停止动作,失控的低吼, “给我!”
的笼子出现在他手里,特殊的质地价,冰寒刺骨, 李鱼抓紧了用力朝裂缝扔过去。
奇迹发生了, 笼子竟然穿过壁障,落到石遇脚边。
预想中的神奇画面没有出现, 笼子死在那儿, 一动不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直到,石遇的口哨声响起。
胖灰不知从哪儿飞出来, 自己钻进笼子里。
“心!”李鱼心惊胆战的提醒。
石遇早就发现了身后的动静, 侧身躲开劈过来的斧头,三两下就解决了施暴者。
他恢复原样,把手贴上壁障, 嘴唇固执的翕动,还是那两个字。
李鱼无声的掉着眼泪,还是摇头。
石遇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有人靠近,就分神踹开,不愿挪开半步。
裂缝继续扩开,有人直接从里面跌出来,落到地上,扭曲恶毒的神情被懵懂取代,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纷纷看向巷中央,失魂落魄的青年。
“兄弟。”有人上前,拍拍青年的肩。
李鱼没有搭理那人,终于在男人平静地注视下妥协了,往前一步。
石遇露出温柔的笑意,手指隔着虚空描绘着青年的轮廓,把头低下去。
李鱼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仰着脸踮起脚。
两人隔着冰冷的壁障亲吻,谁都舍不得先撤开,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最后一次触碰。
没有下一次了,用永远不会。
哐的一声,壁障震颤,有人正用武器砸出口。
石遇的微微后退,拇指隔着壁障抚过青年的嘴唇,笑了下,遇到青年之前,他没想过会爱上谁,相亲的目的很明确,出口。
遇到青年以后,一切都变了,他的情绪不再受自己控制,笑也好,怒也罢,全都受一个人支配。
为了等这个人,他踽踽独行了很多年,那些虚无孤单的等待,值得。
石遇提起刀,从空间裂缝前站起来。
看着绕在男人手上的半截绳子,李鱼骂了句骗子,“不是永结同心么,他为什么要解开……1551,他骗我。”
1551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巴巴地,“或许事情有转机呢?”
李鱼蹲到地上,嘴唇咬出血也不愿意松开。
隔着模糊的视野,他看见一个又一个人被扔出来,这些人身上的伤痕在接触地面的下一秒就开始自动愈合,干瘪的脸颊重新饱满,肮脏的衣服变得干净。
“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喂,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又好像去了一个地方,到底是哪儿呢,想不起来。”
出现在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挤不下了,有人便自发地起身离开,走出去。
这神奇的一幕被外面路人拍了下来,不多时,电视台的人也闻讯赶来,开着闪光灯啪啪拍照。
李鱼在地上蹲了会儿,擦掉眼泪站起来,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什么,可石遇的身影再没有出现在裂缝中。
李鱼不知道的是,除了他眼前,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空间裂缝,每道裂缝都有人出来。
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当最后一个人离开镜中之城后,无数闪着金光的碎片从裂缝中出来,飘向空中。
李鱼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却看见了秘书姐。
她掏出一张手帕,递给青年,“先生你肯定在哭,让我走之前来看看你。”
李鱼捏则手帕,倔强的不肯话。
秘书姐叹口气,“先生以前是位将军,也是皇帝手里的刀,他一心报国,却因战功显赫,受人拥戴而让皇帝产生了忌惮,趁着一次便将征战,皇帝以谋反的名义下令围剿将军府,老将军、老妇人,以及府上十六名奴仆,全被砍了脑袋,悬挂在城门之上。”
皇帝的计谋成功了,石遇怒极攻心,真的反了,占边疆为王。
皇帝为此暴怒,派兵前去攻,几次败仗后,他气得失去理智,派出更多的精锐。
这一次的部队过于庞大,石遇战败了,为了避免死伤,他下令开城门。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城里的百姓竟然提出要与他同进退。
皇帝得知后砸了整个御书房,一刻钟后,他下令屠城。
这些破事过去了几百年,秘书姐至今想起依旧忍不住难过,“城里的百姓死了大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人简直不是人,他们连孩和孕妇都不放过!
“我也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灵魂脱离身体,被什么牵引着去了战场。我看见,将军不但活着,还以一人之力把那些精锐得节节败退,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将军疯了,他眼里只有杀戮,那些人向他求饶,哭喊,他像是都听不见。”
李鱼心疼,有根刺再狠狠往里扎,“镜子,你知道石遇有一面镜子吗?”
“镜子?”秘书姐,“以前听府里的老人过,将军府有一对传家宝镜,能通人心,不够谁也没见过,无法证实真假。”
李鱼听完,久久不语。
镜子有灵,一恶一善,石遇因将军府惨遭屠杀而仇恨皇帝,又因屠城而戾气喷张,为恶的镜子以能助他报仇为由趁机蛊惑,并与之结下契约。
所以之前书房里那本史记,记载的是真的。
为了替父母和城里的百姓报仇,他率兵抵抗,反杀,本来就深重的戾气,在和镜子签订契约越发不可抑制,最后被纯粹的杀欲所支配。
李鱼一直都知道,石遇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冰冷,清醒后看着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他心里一定很后悔,很痛苦。
厚礼,镜子将战上场和城里百姓的灵魂吸入了自己构建的世界,而石遇也从此和它命运相连。
见青年看着地面不话,秘书姐也难过的垂下眼睛,“我知道,外面都先生是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但对我们来,他是个好人。”
秘书姐的声音轻如微风,微弱得不像话。
李鱼惊慌的伸手,触到一片虚无,人形散了,飘向空中,或许是就此消失,或许是进入轮回。
无论哪个,都好过每日一次,如同炼狱的死亡。
巷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记者却没走,他们问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人,那些人全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
现目前留在巷子中央,目光发直的青年,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其中一个记者抿了抿嘴,把头发别到耳后,按开录音笔走进去,“这位先生,我想采访一下您,据路人所,这条巷子里原本没有人,您……”
她脸色一僵硬,没听清青年的话,“您什么?”
李鱼抬起通红的眼睛,脸上怒气正浓,“滚。”
记者努力维持笑意,“先生,您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我再一次,”李鱼目光凶狠,“滚,别逼我动手。”
记者不死心,还想继续发问,手里的录音笔突然电得她低叫一声,仔细检查,录音笔没有任何问题。
保险起见,她又换了一只,继续漏电。
“见鬼!”记者生气咒骂,话音刚落,一根铁棍贴她的后背,从上放落下来。
她吓得尖叫,下意识去抓青年的胳膊,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记者被吓走了,1551,“出口要关闭了。”
李鱼像一道幽魂立在那儿,不哭也不闹,直勾勾的盯着半空,好像能盯出一朵花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祭坛上,石遇浑身是血,也在看着他。
白色的光消失,李鱼脚边多了一个鸟笼,胖灰蔫了吧唧的蹲在里面,暗红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他低头捡起来笼子,又把剩下的绳子在手上绕了两圈,转身离开了阴暗的巷。
宿主性格不算特别跳脱,很少出现面无表情的时候,1551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李鱼一路沉默,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登记的旅店,暂作休整。
1551忍了会儿,又蹦出来,“我能感觉到,坏镜子没有消失,石遇还活着。”
李鱼去了卫生间,穿着衣服站到喷头下,冲了个凉水澡。
1551,“你们不定还能见面。”
“嗯。”李鱼关上水,“真的?”
1551保证,“真的,外面的世界有网络,我的能力恢复了,没骗你,我能感知到这附近又另一个能量体。”
李鱼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镜子受到重创,需要更多的戾气来疗伤,它一定会想尽办法,潜伏在各个地方,引诱人类进去。”
系统的没错,只要他能找到镜中之城的入口,就能再见到石遇。
旅馆房间,设备老化,隔音差,一大清早李鱼就听见隔壁有人大吵大闹。
李鱼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石遇,你在吗?”
没人回答,倒是一只胖乎乎的鸽子,从门缝挤出来,低头去啄青年的脚背。
李鱼弯腰把它拿起来,托在手心,笼子本来就是用来装这只信鸽的,明主系统在之前,就已经运算到他会被男人推出来。
“胖灰不是现实空间的产物,”李鱼用手指推了下鸽子的脑袋,“1551,你它还能把信送过去吗?”
1551,“你可以试试看。”
李鱼去楼下前台借了纸笔上来。
想的话太多,愤怒的指责,心里的不满,被丢下的痛恨,最后这一切,被凝合成了一句,你还好吗。
似乎知道自己任务艰巨,胖灰背着书包,站在窗口不肯飞走。
李鱼弯腰和它平视,“早点回来。”
灰色的身影转瞬飞至半空,很快就成了一个黑点。
李鱼身上的钱不多,口袋翻遍,连带钢镚一起,才找出五百多块。
旅馆的房费每天六十,他没法常住下去,得去找工作,而且必须是包吃包住的。
当天下午,李鱼应聘到一家饭店当服务员。
工资三千,提成另算,包吃包住。
当晚,李鱼搬进了宿舍,抠抠嗖嗖的掏出两百块,去夜市买了几件便宜T恤和洗漱用品。
就寝前,鸽子回来了,停在窗台上方咕咕暗号。
宿舍里的人纷纷探头出去,什么也没看见。
李鱼借着忘买东西的由头,摸下楼去,找到一条无人的巷子。
口哨声刚落,胖灰自上俯冲下来,书包鼓囊囊的。
近乡情怯,李鱼紧张得指尖发抖,咽了好几下口水才揭开书包。
书包里的信纸不是他寄出的那张。
李鱼过于激动,又矛盾的有些害怕,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1551,要不你帮我看吧,我手软。”
1551开始扫描,刚了个“他”就被宿主断。
李鱼,“我还是自己看吧。”
1551,“……”
青年蹲下,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珍而重之的展开信纸。
——想你。
李鱼捧着信纸笑成傻逼,随后回到宿舍藏进被窝里回信。他把自己的近况一五一十写下来,又问了石遇很多问题。
胖灰飞来飞去折腾一天,累了,不肯再飞,等到第二天清才带着厚厚的信函离开。
它前脚刚离地,后脚李鱼就让系统关注动向。
上午十点半,李鱼正在和其他人一起扫卫生,1551突然传来反馈,“它是从xx大厦顶楼穿过空间壁障的,人类应该无法通过。”
“为什么?”
“信鸽穿过壁障的时候,顶楼有保洁和准备擦拭玻璃的工作人员。”
李鱼听出了潜台词,保洁和工作人员没有被镜子引诱进去。
可是为什么呢,因为镜子受伤了,没法再切开入口?
如果是这样,他即便是爬上那栋楼,也无法通过。
李鱼去操作间放下抹布,听系统领班就在外面后,连忙捂着肚子哀嚎。
领班是个好人,知道这些外出工的年轻都不容易,直接给了半天假期,让他去医院看看,下午就留在宿舍休息,不用再来上班了。
李鱼嘴甜,“谢谢张姐。”
做戏做全套,离开酒店后李鱼真的花钱去医院看了下,因为确实没毛病,医生初步判定他是吃坏了东西,开了点帮助消化的药。
李鱼提着塑料袋,爬上那栋楼,让系统调出附近监控。
联网以后的系统,外挂重新加身,不到一分钟就把监控视频投放到了光屏上。
李鱼愣了下,扭头看向身后的铁门。
鸽子就是从这儿一头扎进去的。
尝试着推了下,铁门纹丝未动,李鱼在楼顶转了一圈,从侧面的水沟里找到一根生了锈的铁丝。
不过几秒,老式锁孔被捅开了。
李鱼屏住呼吸,推开门,楼道里光线昏暗,灯泡老旧,一闪一闪的。
“走吧,楼道里没人。”1551查看后道。
李鱼,“好。”
从十八层一路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李鱼不死心,从停车场出去,外面的钢筋丛林与之前一样,没有大胆的色彩,没有突变的风格,他还在现实中。
“1551,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你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
李鱼坐在马路边的,脑袋埋在膝盖里,不是“入口”移动了,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入口,信鸽能通过,是因为它原本就是虚幻世界的产物。
即便没有门,信鸽也能随意通过屏障。
他离石遇很近,却看不见,也摸不到。
杵着拐杖路过的老奶奶停下来,关心的看着路边的青年,“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青年似乎很难受,抓着胳膊的两只手青筋突起,骨节泛白,肩膀也在颤抖,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我没事。”青年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像在哭。
老奶奶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她知道了,这孩子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失恋了。
“给,把眼泪擦擦。”
李鱼抬头的时候,眼泪已经在手臂上抹干净了,他接受了老奶奶的好意,了声谢谢。
青年长得好看,这会儿眼睛鼻子红彤彤的,看着可怜,又有点滑稽。
老奶奶, “有啥好哭的,失恋怕什么,只要你还喜欢她,就努力追回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若是追不上,你也算是努力过,没啥好遗憾的。”
她看向车水马龙的马路,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李鱼眨了下眼,他和目标的命绑在一起,只要他还活着,就明目标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人生漫漫几十年,谁都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会提前到来。
李鱼自嘲,是他太心急,乱了方寸。
“谢……”想要道谢才发现,老奶奶已经杵着拐杖走远。
大概是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回头,见青年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正看着自己,举起手挥了挥,露出一个慈祥笑容。
从那天以后,李鱼像了兴奋剂,除了每天都守着石遇的回信,其余时间都用来努力工作。
他需要一些启动资金,好让系统投入市场,帮他运作赚钱,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入口。
半年后,李鱼离职,买了帐篷和一些必备的户外用品,成了背包客。
他去了很多地方,高山雪岭,繁华都市,一望无际的无人区,只要是是人类的脚步可以涉足的地方,都被他走了个遍。
可他始终没有找到入口。
倒是无论走到哪里,他的信都能平平安安寄出去,又在半天后,收到男人的回信。
他们交流很简单,就是流水账,事无巨细的相互交代生活中的琐事。
这些细碎的琐事,会让人有种他们离得很近的错觉。
李鱼有时候甚至会想,见不到面,就写一辈子的情书也挺好。
可是有一天,石遇的回信晚了。
李鱼从太阳高悬的正午,等到夕阳西下,胖灰始终没有回来。
时间冷漠的经过,从不肯为谁停留哪怕一秒,很快就到了晚上,背着巨大背包的青年,在洒满星光的草原上支起帐篷。
他钻进去,抱着膝盖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帐篷顶端有动静。
李鱼愣了下,急忙跑出去,胖灰的身体摇摇欲坠的挂在上面,羽毛上沾着血。
“他怎么了?”
鸽子不会话,一个劲儿的咕咕咕,很着急的样子。
初升的阳光温暖着大地,李鱼只觉得冷,目光怔忪的盯着鸽子,“他出事了对不对?他不让你回来报信,所以你才回来晚了?”
胖灰更着急了,脑袋一个劲儿的啄。
李鱼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是能怎么办,他找不到入口,走了这么多地方都找不到,仿佛那座装满了奇幻和罪恶的城市,已经消失了。
不能丧气。李鱼搓了搓脸,冷静下来,“带我去找他。”
鸽子之前穿过的地方就在附近的浅滩上,李鱼昨天刚经过这里,并且还枕着胳膊睡了个午觉,这里不可能有入口,但却是两个空间重叠的地方。
李鱼在浅滩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只能看着鸽子翻来覆去的消失,出现。
耐心被消耗殆尽。
李鱼,“1551,你有办法吗?”
“没有。”1551,“或许是你多想了,目标应该没事。”
“别骗我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石遇根本不可能好好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让系统关注着是否有人人口失踪,结果是没有,社会和谐,百姓安乐,镜子没有再作恶。
恶是镜子的天性,它不可能变好,是石遇在牵制它。
两个以命相互制约的契约者,除了用伤害自己的办法来遏制对方,李鱼想不出别的。
这个念头像一把刀,醒着也好,睡着也罢,总是插在心上,搅得人不得安宁。
如今,胖灰身上的血,似乎证实了这个猜想。
“别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样?”李鱼终于停止走动,跌坐在碎石铺成的浅滩上,发泄似的抓起一个又一个石头,扔进前方的河水。
“你不能这么。”1551严肃道,“这不是你该的话。 ”
“我错了吗?那些被救出来的人,个个都活得好好的,他们还有谁记得石遇? ”
系统无从辩驳。
李鱼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胖灰再次从壁障另一边钻出来,身上的血更多了,急躁的叼着青年的袖子,往某个方向拽。
可惜没用,在它抵达镜中之城的瞬间,嘴里的袖子不见了。
李鱼在地上呆坐了会儿,突然坐直,“1551,有办法把空间撕开吗?”
只要撕开两个空间的重合处,他就能重新进入镜中之城。
1551没话,假装死了。
李鱼抿着嘴唇,跟它对峙,“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1551,“你疯了。”
“我很清醒。”李鱼轻声笑了下,“你给我留点命,好让我能下个世界遇到他就够了。”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1551,“你应该以自己为重。”
李鱼摇了摇头,摸了摸手腕上缠绕的绳子,“一直以来,我有的东西都很少,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我只有做不完的试卷。石遇、程度、应寒、顾徐,无论目标是什么身份,都是唯一愿意对我好的人,你不会知道他对我有重要。”
有些东西一辈子都得不到,也就罢了,不会期盼,不会奢望,更加不会贪婪的想占为己有。
可一旦触碰过,尝过它有多甜,再想放手就是刮肉剜心,生不如死。
1551沉默了很久,“我帮你。”
李鱼鼻头发酸,差点哭出来,他笑着揉了下眼睛,“谢谢。”
“后果自负。”1551的声音异常冷漠,“闭上眼睛。”
李鱼听话的阖上眼,发现浅滩上的风突然停了,尖锐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顺着神经往四肢百骸扩散。
1551,“我在抽取你的灵魂力量,后面会更疼,忍着。”
李鱼紧咬牙关,双手紧攥成拳,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每个关节都像是被敲碎了再重组,口腔里已经咬出了血,指甲抠破了手心,可是疼痛没有停止,反而加剧……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响起风声。
李鱼蜷缩在地上的身体渐渐放松,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嘴唇毫无血色。
哐当。
有东西从上方掉落下来。
李鱼浑身无力,艰难的翻身看过去,是一把刀。
“这把刀由你的魂力凝聚而成,用它就能劈开空间壁障。”1551解释完顿了顿,又,“你一睡就成猪的毛病,应该会比之前更严重,我建议你这次任务结束后,最好暂时切断和异世界的联系,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李鱼爬过去握住刀柄,“我知道了。”
这刀看着又长又重,他却能轻松提起,十分趁手。
李鱼的手指动了动,有些紧张,“直接劈就行了吗,需要瞄准某个点吗?”
“不需要。”1551冷冰冰的完,忍不住又提醒道,“这个办法对你伤害挺大,没有下次。”
现在系统什么,李鱼的答案都是好。
他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又做了个深呼吸,用力抬起胳膊,朝着虚空一划——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李鱼睁开眼,看到一片狼籍,带血的衣服被扔了一地,家具东倒西歪,如同经历过一场洗劫。
这是石宅的起居室。
李鱼的心漏了一拍,仓惶地往里面的卧室跑,床榻上也是血,已经干涸发臭,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石遇。”青年的声音抖得厉害,“你在吗?”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没有回应。
卧室往里还有书房,李鱼忽然不敢再走下去。
“1551,他在吗?”
系统沉默几秒,,“在。”
李鱼忽然喘不过气,膝盖发软,心跳越来越快,撞得肋骨生疼。
踏入书房,血腥味浓得刺鼻。
石遇穿着一身喜服,手里死死捏着另一套,从耷拉的衣摆李鱼认出,这是之前放在柜子里的那套带有凤凰刺绣的嫁衣。
李鱼轻声喊,“石遇。”
男人斜靠在木箱子上,像是老了十几岁,他面色灰白,嘴唇干燥到起皮,露出猩红的唇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始终紧拧的眉头,忽然皱得更紧。
李鱼走过去,心翼翼的去触碰男人的脸。
是温热的。
他的手顺着男人的脸颊滑到脖子上,用指尖把衣襟挑开,眼泪瞬间汹涌。
白色中衣下面,一条条伤口狰狞的趴伏在男人身上,很多伤口还是新的,献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猜测得到了证实。
石遇在用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残忍的方式,桎梏着镜子的一切行为。至于今天的信为什么迟到,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拿笔。
李鱼愤怒,难过,去拽男人手里的东西。
“江沅……”男人醒了,手指死死攥着嫁衣,仿佛那不是一套衣服,而是绝世宝贝。
李鱼用通红的眼睛瞪他,“松手。”
石遇嗤笑,“梦里也凶我?”
李鱼差点没绷住又哭出来,他低头,用手捂了捂眼睛,随后一头撞过去,发狠的咬男人的下巴。
他问,“疼吗?”
“疼。”石遇意识模糊,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他身上太疼了,失血过多抽走了他的力气,连用手揉揉眼睛都不能。
李鱼摸摸他的眼角,“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你傻不傻。”
现在的石遇就像是一头遍体鳞伤,在死前找到归宿的野兽,他前所未有的温顺,贪恋的用面颊轻蹭青年的掌心,“江沅。”
“嗯。”
“江沅。”
“我在。”李鱼在他唇上亲了下,“手松开。”
石遇听话的放开手指,目光清明些许,直勾勾的盯着青年穿上鲜红的嫁衣,尾巴处的凤尾摇曳,好像活了。
李鱼跪到男人面前,抓着他的手替自己整理领口。
“再有下次,你不能再把我推开。”青年用哽咽的声音,“我们很早以前有约定的,要同生共死。”
石遇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和青年有过这样的约定,还以为是自己脑子不好,便顺着青年的话,“是我错了。”
他的命早就该绝了,能撑到现在,是想再多知道一点青年的近况,再告诉他一句,我想你了。
1551,“他快死了,我能感觉到。”
“闭嘴!”李鱼凶它,低头把手上的绳子解下来,又去解开石遇手上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编出永结同心,只能出一个简单的蝴蝶结,然后把一头塞进男人手里,一头捏在自己手里。
“石遇。”李鱼把脑袋埋在男人胸口,心跳声已经很微弱,扫在发顶的呼吸若有若无。
“嗯。”
“别怕,我陪着你。”
石遇掀开沉重的眼皮,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青年的头发。
他,“傻子。”
他,“我想你,特别想。”
落在头顶的手突然变重,无力滑了下去。
李鱼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他扭身改为趴到男人身上,捧着他的脸落下一吻,“走慢点,我马上就来。”
周围的景物如同破碎的镜面,一道道裂缝凭空出现,将一切切割成碎片。
石遇死了,与之命运相连的镜子同样活不了,城市开始崩塌了。
异域风情的宫殿,五层的瞭望楼,波光粼粼的河水,从现实世界复制的一切碎裂成了无数雪花,被空气的热度融化蒸发,快速消失。
……
“休息站到了,上厕所的,买东西的,赶紧去。”
同一辆车的领导站在过道中间喊话,见靠窗的青年一动不动,用胳膊肘撞了下反派管控中心的部长。
“喂,那是你下属吧,赶紧去问问他要不要下车。”
部长看了眼脑袋正抵在玻璃上,睡的泪流满面的李鱼,有点犹豫。
睡觉也能睡哭,这还是头一次见,部长走过去,拍拍李鱼的肩,“醒醒,到休息站了。”
李鱼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嗡嗡嗡,烦躁的挥了下手,他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意识昏沉间,他好像听见部长的手机响了。
部长的手机确实响了,那头的人来头还不,是TC的总裁特助。
来也巧,TC集团这周也搞团建,刚刚他们的车子路过休息站,恰好看见管理局的大巴,所以才电话来问问。
即便对面看不见,部长的态度依旧好到无以复加,“行,好的,那到时候再见。”
他挂掉电话,回头看见青年还在睡,眉头皱了起来。
“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部长询问完等了片刻,见人没有转醒的迹象,心里有了疑虑。
想起什么,他猛的一拍大腿,遭了,肯定是又在执行任务,这事儿可大可,得掉头回去才行。
就在这时,青年居然醒了。
李鱼困得快死了,声了句,“求求您安静点,我好困,想睡觉。”
部长手忙脚乱的挨着青年坐下,“任务结束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极其细微的鼾声。
部长,“……”
别,他这手下属年纪轻轻,觉倒是比谁都大。
十分钟后,车子从休息站开出去,重新上路,大概上午十一点左右,大巴车驶入一个高档度假区。
大家有秩序的挨个下车,轮到李鱼,死活叫不醒。
部长挺着啤酒肚,满脑子烦恼,叫也叫过了,喊也喊过了,难不成要他直接上手?
正犹豫要不要把人背下去,突然有个陌生男人走上车。
男人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双眼睛黑如点墨,锋利如刀,明明穿着一身休闲服,却浑身透着令人压抑的威慑感。
为了让自己稍微有点气势,部长清了清嗓子,特意挺起胸膛,“你不是管理局的人。”
“TC。”男人惜字如金,算是自我介绍,目光紧紧粘在李鱼身上。
他在车门处停了大概两三秒,大步跨过来,挤开部长,弯腰将沉睡的青年横抱起。
部长,“你把他放下。”
男人回头,只是一眼,部长就怂了,试探道,“您是不是之前和TC的团队一起,来过我们管控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