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A+A-

    天云楼一场轰轰烈烈的“投票晚餐”,结果谁也没有中选。但是到了月华东上的时候,天云楼三楼的顶层,还是亮起了袅袅烛灯。

    烛光影影绰绰地在夜风里轻轻闪动着,镶嵌了八宝珍珠的玲珑熏香盏里,腾出依依袅袅淡白的香;窗外楼檐下,系着数枚纪天云由南海亲手挑选而来的琉璃风盏,透明的铃盏里悬着一枚五彩斑斓的铃锤,夜风轻轻拂来的时候,铃锤便轻轻地撞击着琉璃盏,发出叮铃——叮铃——清脆如珠落玉盘般的动听声音。

    白软软蜷着腿儿缩在扶榻上,从进了这间客室,她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除了尽量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希望任何人都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之外,她还把指甲放在自己的齿缝里,啃啃啃……

    起来,下午那个“红裤衩拍脸”的事件,哦不,是事故,真的不能怪她啊!她怎么会知道,纪天云的那个真爱粉,会在替纪天云摇旗呐喊的七彩旗里面,居然夹杂了一条给她爹爹买的本命年的大红裤衩?要夹也应该夹条年轻人喜欢的款式的嘛,居然夹了条中老年专用款……啊,不对不对。是什么款的都不应该夹才是!

    软软胡思乱想地,又差点跑偏。是她不应该去抢真爱粉的五彩旗,才不会让堂堂京城第一大酒楼的超级大大大大老板在那么多真爱粉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一个糗!不过,幸好那条裤衩还是全新的……啊不对不对!她怎么又跑偏了,难道她还盼着那条裤衩是被人用过的吗?那想想被一巴掌拍在纪天云那张帅破苍穹的俊脸上时……

    白软软正在胡思乱想地突破苍穹,却不想的刚刚沐浴完的纪天云步上楼梯,已推门而入。

    纪天云一眼就看到丫头白软软蜷在扶榻上,指甲啃得嚓嚓作响,满脸的古灵精怪,他便知道这丫头肚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了。

    纪天云微微笑了笑,叫道:“软软。”

    白软软刹那回神,一抬头就看到纪天云!

    几乎如同是条件反射般,她的身子一下子更紧地缩到榻窝里去,就差没拉过被子来将自己团团遮住,再声地叫上一声“喵”了。

    云老板,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忘了我你忘了我你忘了那条大红裤衩……

    纪天云故意板起脸色:“你以为缩起来,就何事都没有了?”

    纪天云刚刚沐浴时,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下午那一刻,那件顺风飞舞,直朝着他的脸孔飞翔飞舞,优美而来的……大红裤衩……在它差一丁点将要拍上他的额头时,被他眼疾手快地用手中的竹筷给挡了下来;但是他永远记得当他倾身向着楼下望去时,胖丫头白软软一副闯了大祸的惊吓表情,抱头捂耳朵可怜巴巴地一蹲而下。

    这是她闯了大祸之后,最常做的动作。

    但是这个动作,即使他已十年来看过了数十次,却依然觉得那般娇俏可爱。

    白软软被纪天云逮个正着,尽量把自己在扶榻上缩得、再一点,轻轻声地叫了一句:“云……叔……”

    另一个“叔”字还没蹦出口,纪天云的脸色便更是一沉。

    “手拿来!”纪天云板脸。

    白软软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她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漂亮的眸光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心翼翼地伸出自己肉嘟嘟的手掌,伸出两步又后退三步,攥着拳头却不肯伸展开掌心——

    “……力一些,好么?”软软楚楚可怜地撇嘴。若是她身后能长出根猫儿尾巴,她现在一定可怜巴巴地对着他摇动尾巴了!

    纪天云瞪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掌往前一拉!展开手掌心,挥起大手来便——

    白软软被吓得闭上眼睛。

    疼痛未至,软绵绵的点心果子,却塞进了她的手掌。

    白软软一惊,张开眼睛。

    掌心里居然躺了一枚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点着两颗圆滚滚的红豆眼睛,一对红嘟嘟的招风耳朵的——猪仔包!

    软软一见这个,立时便喜得惊叫起来了:“哎呀,好可爱呀!云老板,这是什么?也是点心么?”

    纪天云见她欢喜,微笑道:“这是南海最出名的广味点心,每到逢年过节时,家家户户都要蒸制这种笼包仔,分发给家里的孩子们。取意‘猪笼入水’财福满满。”

    “这么好的兆头,这般可爱,”软软爱不释手地捧着这枚包子,忽然又抬头:“不过,云老板你将这个送予我,岂不是将我当作了孩子?”

    “自然不是,”纪天云摇摇头,“我送这个与你,是因为——它长得像你。”

    啊?!

    软软一听,气得瞪圆眼睛,鼓起两腮!

    纪天云一见她这般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上手,一把按在她的额头上,揉——将她活脱脱梳得干干净净的髻,都揉成了一片狮子狗。

    。

    “快些尝尝味道如何吧。”纪天云笑眯眯的,“这点心的面粉、馅料、模具,皆是我亲自由南海带回来的,蒸制也是今日早我亲手完成。红豆沙里并未放太多的糖砂,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得太甜太腻。”

    “真的?”白软软听纪天云的话,眼睛都亮起来了。

    她捧着手中的猪仔包,心翼翼地咬下去。

    甜滋滋、软糯糯、像一片刚刚落地的雪花,带着一丝丝香、一丝丝甜,在她的齿间、舌尖,微微荡漾而开……

    “好吃!”白软软惊喜抬头。

    “是么?”纪天云看她眼眸,心中也荡起一片甜蜜,“在南海和师傅研究蒸制之法时,便一直想着回来做给你吃,谁想到我返回京城你却已经……我几乎以为你再也吃不上了……”

    “嗯?云老板你什么?”软软听到他低声地嘀咕,却没有听清他在什么。

    “没什么。”纪天云断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从南海还带了一大箱东西与你,恰好今日你在这里,我给你拿来。”

    纪天云快步走到房间一侧去,拉开一扇大柜的柜门,从中拖出一只雕花描金十分精美的大箱子来。箱子上挂了一枚漂亮的金锁匙,纪天云由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把金钥匙,将金锁开。箱子一掀开——

    满屋里香气盈溢。

    整个箱子里居然堆满了来自南海的稀罕之物,香气四散的香棵子、轻薄如雾的云海纱、粒粒的红岩茶,还有陈了数年的果子酒;最后压在箱子最底层,用一块上等的红绸缎包了三层又层的,是一条足金赤银、精巧无比的金项链勾着的——南海珠。

    这颗珠子竟有大姆指肚般大,圆润无比,晶莹光滑,周身绽放着淡淡的珠粉光芒,却又在烛光的映照下,现出五彩斑斓的琉璃光华来。

    纪天云用绸缎托着这枚南海珠:“这枚珠子,是我随船队于南海返回时,发现一片蚌海;我亲自跳下海中,取了这页母蚌,又亲手采出了这枚南海珠。船队的人告诉我,采到南珠并不罕见,但是能取到一枚如此大,又如此光润的粉珠,是为百年罕见。当初我得了这枚珠子,便想着一定要将它送给最重要的人。”

    纪天云将南珠往软软的面前一推。

    “送与我?”白软软瞪着乌溜溜的眼眸,“哦,我知道了。云老板一定是觉得,我从此被关在宫中,再不能每日前来缠着你与你作乱了,才想将这枚珠子送给我,封了我的口?”

    软软对着纪天云眨眨眼睛:“云老板,不存在的。只要我在宫中闲了,还是会跑出来跟你捣乱的!就像……”

    刚刚的大红裤衩!哈哈哈……

    白软软忍不住大笑出声。

    纪天云则看着她,也忍不住淡淡一笑。

    珠子送给你,不是怕你再来捣乱;而是怕你不再来捣乱呵……

    。

    白软软将南珠挂在了颈上。

    纪天云将箱子收好,放在软软身边,才又想起来一件事。“你将东西带回去,后日便不要过来了。楼里人多,我又不在,免得生了事端。”

    白软软还在啃着他给她带回来的南海水果,一边啃一边抬头:“后日你不在吗?你要去哪?若是好玩的事,我也要去。”

    纪天云无奈:“京中有家大人,想要于后日在家中办一席尾牙宴。我本欲派了楼里最好的大师傅前去,那位大人居然传回话来,一定要我亲自前去。”

    “咦,”软软奇怪,“你不是很久便不再出这种事了么?莫不是这位大人,给了许多金锭子?云老板,你学坏了哦……”

    纪天云微微地挑了挑眉,“我若想要金子,还须得拿他们这种人的钱么。你明明知道,并不是金银之物,能请得动我。”

    “那是什么?”

    纪天云淡笑了一声,未答软软的话,反而道:“你知这位大人,可是什么人?”

    白软软也好奇了:“可是谁?”

    *

    深宫谧夜。

    砰!

    大齐皇宫的崇阳殿的殿门,被人砰地一声重重踢开!

    这一声巨响,将整个寂静的大齐皇宫都震得微微一颤,仿佛如在寂寂深宫中,惊响了一枚炸雷。

    首辅大臣魏国公,紫衣长袍,面色黑膛,踩着咚咚作响的脚步,大步大步地便直踱进崇阳殿的大门。

    少帝沈少堂尚在秉烛批阅奏折,偶被这一大声巨响所震动,吃惊地抬起头来。

    沈少堂:“魏卿,何事如此紧急,竟令魏卿于这般深时,还入崇阳殿来?”

    魏国公连答都没有回答沈少堂的追问,直接将拎在手中的一页奏折,重重地往少帝的桌前一丢!

    魏国公:“恭请陛下御赐——边境三郡之——兵符大权!”

    沈少堂大惊,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