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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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雅得的夜晚,处处充满风情。

    据这座庄园原本是沙特某位王子的私人财产,一切都按照皇家标准造。复古情调的卧室装饰的很漂亮,床顶垂下半透明的轻纱幔帐,壁灯投下黄铜色的灯光,华丽厚重的窗帘令光线更显幽深。

    言淮临时接了个电话,是有事处理。

    她的行李刚巧被酒店的人包好送了过来,时燃便回到卧室,换下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蓄满温水的浴缸里,算泡个热水澡。

    开Ins翻了翻自己的主页相册,最近上传的摄影作品还是一个月前,评论里有不少催她发新作品的留言。

    挑了三四个眼熟的ID,礼貌回复几个笑脸表情,随后开私信列表。

    一条Direct Message静静躺在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为十几天前。

    “ month“s exhibition in Le Louvre museum may be a good choice。”

    (卢浮宫下月的藏品展览或许是个不错的拍摄选择。)

    她对于自己迟来的回复感到十分抱歉:“Sorry,I“ve been very busy retly。”

    (抱歉,我最近很忙。)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Ins是她唯一使用的社交工具,这个ID叫Bn的网友是几年前她偶然结识的国外摄影发烧友,两人平时常用私信交流,但都无关私人信息。

    直到现在,隔着一根网线,她不知道BN是哪国国籍,正如BN不知道是男是女。

    这样不涉及男女之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仆人按了门铃进来服侍。

    她收起手机。

    从就不太习惯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便让她们把熏油花瓣放在台子上,自行离开。倒是留下了一名黑发黄肤的妇人。

    是刚才给她送毯子的仆人。

    庄园内的仆人大部分都是印度来中东做工的,高鼻深目很好辨认,很少见到东亚面孔,所以她印象很深刻。

    试探性的用中文了个招呼,对方果然微笑着颔首,礼貌又恭谨地唤她“时姐”。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从特意过来照顾言淮生活起居的本家老人。言淮手下的人都称她为“余妈”。

    “他每次外出谈生意,您都会陪着吗?”

    时燃好奇的询问。

    “倒不是每次都这样,少爷一年时间里大半都在外面,多数行程都比较匆忙,也只有这次在利雅得住的久一些。”

    余妈细心的将熏油在她后背涂抹开来,柔软的指腹擦过后背轻轻按摩着,“言老心疼少爷这些年不容易,所以才派我过来伺候着,外籍仆人跟咱们语言不通,用起来倒底不如自家人顺手。”

    时燃懒洋洋的趴在浴缸沿上,眯起眼睛,将下巴垫在手背上。

    “他还真是个大忙人。”

    她喃喃道,困意像只虫似的渐渐爬上来,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缝。

    “那么大的家业,要操持好肯定是要下功夫的。少爷接手生意后常年在外面忙,言老为此不知道训了他多少回了。”余妈絮絮叨叨的着,时燃虽然睡的迷糊,却也听到了关键字眼。

    “为什么要训他?”

    “还不是因为少爷整天忙,身边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用言老先生的话,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成家’这两个字。”余妈的绘声绘色,末了却感慨地叹了一句,“不过,方才少爷让我给您拿毯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女孩子这么上心。”

    时燃的神志被这句话成功拉了回来。

    不知怎的就想起,几个时前,他她不善伪装对外人的感觉。

    他应该是看出了她对林沉澜有刻意的保持距离。

    那是不是等于,他同样看出了她对他的信任和亲近?

    许是见她没有立刻回答,余妈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歉意的,“看我这张嘴,一起话来就收不住,您可别怪我多话。”

    “怎么会怪您呢。”

    时燃回过神来,侧了侧头,露出的半张脸颊被水汽熏得微红。

    “我只是有些感慨,言淮在我们这群辈中已经是榜样人物了,他这么厉害都还被训,像我这种不成器的,岂不是要被个半死呀。”

    她故意用调皮的语气,余妈立刻被逗得笑开了花,连眼角皱纹都写上了笑意。

    “姐这的是什么话,您这幅模样,哪个舍得对你动半个指头呀。就连我们少爷,对您都是与众不同呢。”

    时燃听的脸上一热。

    嘴上却假装不经意地随口应了句,“是么?”

    随后便转换了话题。

    只是那句与众不同,让她脸上的红晕,一直保持到沐浴结束都迟迟没有散去。

    --

    这一夜过得很快。

    天刚濛濛亮的时候,外面隐约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时燃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是很好,但凡有点声响就会被吵醒。披上睡袍下了床,眯着眼拉开半扇窗帘,远远看见大门驶进一串长长的车队。

    回头看一眼墙上的钟表,五点一刻。

    言淮那家伙,才刚回来?

    果然干大事的人都比较拼。

    她了个呵欠,躺回床上继续梦周公,原本静悄悄的二层楼却因为言淮的回来,响起一阵不的动静。

    这些动静传到二楼时仍有些嘈杂,她翻了个身,睡的不是很熟。

    言淮回到二层楼时,解散了大部分随从。

    弥生跟着他上了楼梯,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噪音,两人脚步都放的很轻。与此同时,庄园里负责夜间巡逻的警卫队,动静也比平时都安静许多。

    这是个难得清净的早。

    早已习惯他夜出昼归的仆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庄园这么安静。管家如常来请示是否需要备餐时,意料之外地听到了与往常不同的回应。

    然而对于时燃来,这才是她最习惯的清。

    再没有任何声音的扰,她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很短。

    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梦到了时候的事情。躲不开的梦魇,源自七岁那年时宅烧起的大火。

    其实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想回忆那晚经历的事情,但却挡不住记忆汹涌的回溯。

    梦里的画面,和当年简直如出一辙。

    地下室那群不怕人的老鼠,在一个不过七岁的孩子面前堪称猖獗,它们锋利的牙齿凶猛地撕咬她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肉。阿公的人找到她时,她的脸和手臂上,全是血糊糊的□□,密密麻麻地几乎没一处完好。

    她因此惊出层层冷汗。

    睡梦中似乎有人靠近,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