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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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燃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立刻凝固。

    低头量了一圈自己的衣着,她弱弱的摆手,“我这身装束,还是算了吧。”

    她还穿着宴会上的礼服,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可没有那么好的水性。

    对面的男人却不依不饶,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她身旁的红酒杯,“你不都已经偷了酒吗,还怕壮不了胆?”

    “……”

    那是她刚才出来溜跶时忘了把杯子放回去,索性就一起带出来了……

    算了,跟他解释估计他也不信。

    正满脑子找理由溜走时,耳边再次传来下水声。

    随后就见言淮重新游过来,停在她面前,微仰着头。

    他披着一身月色,朝她伸出手。

    “不用害怕,我教你。”

    不知到底是被这月色蛊惑,还是被他的眼神引诱。

    她竟在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把手交了出去

    水下是一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眼前四周全都是蓝盈盈的,偶有被折射的月光随波纹闪烁,大片无声无息的静谧。尽管提前呼吸了一大口空气,但水压过大还是让时燃觉得心肺不适。

    没过多久,她就有了窒息的感觉。

    眼前的所有光线渐渐都灭了下来,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下沉。

    在几乎要沉到水底,觉得自己快要背过气去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一道黑影靠了上来。

    腰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握住,将她拉回清醒世界。

    跃出水面后,才知道,是言淮拥住她的腰,从水底游了上来。

    两人都是一副难以形容的狼狈。

    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脸上,衣服湿透,时燃却无暇顾及这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自由新鲜的空气,直到心跳恢复正常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的双臂正紧紧环绕着言淮的脖颈。

    两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低头便可以看到他深邃的眼眸。周围的水波尚未平息,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言淮忽然低声了一句话。

    他靠的如此的近,声音放的很轻,听起来犹如情人之间亲昵的耳语。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朵上,惹得她全身受惊般缩了一下。

    “你再乱动,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用目光牢牢笼罩她。

    时燃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大腿蹭过她单薄的礼服衣料,酥麻的感觉像电流般传过四肢百骸。

    脑海里浮起一个念头。

    他这是在调情?

    在她四处无法依靠,只能被迫挂在他身上才不至于沉入湖中的时候。

    “疯子。”

    她突然低声骂了他一句。

    言淮挑眉,没话。

    却忽然松开了握着她腰的手。

    时燃本来就不熟悉水性,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松,身形不稳,眼看就要再次跌入水中。

    她大惊失色,胡乱想在半空中抓住什么,他又长臂一展,再次将她捞了回去。

    “为什么骂我?”

    危险的气息逼近,他垂眸看她,近到可以清楚地数出眼睫的数目。

    “恩将仇报,嗯?”

    最后还拖了一丝危险上扬的尾音。

    时燃心脏还没归位,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大半夜在湖里玩什么闭气……而且你明明可以早点拉我上来……却让我差点因为缺氧晕过去……刚才还……”

    她到最后忽然住,脸色泛起微微的潮红。

    言淮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实在倔的很,要不是他发现她在水下的异样,只怕这会她就不是喘着气话了。

    “你又没你不会水,我自然以为你可以。”

    他故意拿话逗她,见她垂着脑袋不吭声,明白再这样逗弄下去只怕就要弄巧成拙,开始拥着她朝岸边游过去。

    直到后背终于靠上坚硬的陆地,摆脱掉那份如影随形的可怕吸力,时燃才彻底把心咽到了肚子里。

    刚才并不是她夸大了自己的害怕,对于一个旱鸭子来,水中的世界真的就是一个无底深渊,随时都能把人吸进去。

    那种恐惧是会水的人无法理解的。

    月光从夜空中照下来,光芒清冷。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大概是真的吓得不轻。

    言淮低头瞧着,终是于心不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有我在旁边,你难道认为自己会遇到危险?”

    他将语调放的很慢,气息之间有一种不出的缱绻与柔和。

    平时素来高冷,连眉目都不动一分的人,突然温情脉脉起来,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时燃刚才那股怨气,突然就这么迅速被安抚平息下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顺从地听了他的话,下了水。

    不是月色蛊惑,也不是美色当前。

    只因面前这个,是曾为她连命都不顾的人。纵然他对她态度总是忽冷忽热,让人无法捉摸,但当他在身边时,她总下意识里多出一份安心。

    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刚才他之所以看到她快不行时才带她游上去,就是为了让她明白,在危险到来的时刻,只有他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撑。

    她完全相信这个腹黑的人做得出来。

    言淮哗啦一声上了岸,拿起一条长毛巾将她裹住,“别着凉。”

    自己倒是浑然不在意,随便擦了擦就套上了件浴袍。

    这片水域的另一侧岸边倒修的有模有样,硕大的太阳伞下放着几张躺椅,其中一张上堆着一丛散乱的衣物。

    应该是他下水之前留在这里的。

    时燃低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他拿起扔在椅子上的手机,贴在耳边拨出一通电话。她清楚地听到他对那边了一串隐晦的数字,还掺杂着几个英文字母。

    她脸色微微一红。

    不过就是抱了一下,他居然对她的尺寸这么了如指掌。

    言淮放下电话后,便看到时燃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他看。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

    没有收紧的浴袍隐约露出一道肌理分明的沟壑。

    “怎么了?”

    时燃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有老司机的资质。”

    言淮难得怔了一瞬,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笑起来。

    “其实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天赋么?”

    时燃顿时语塞。

    他却笑意更深,眼尾扬起微微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忽觉刚才实在是失算,这个家伙,分明刀枪不入。

    很快有仆人送来一套替换内衣,托盘上还放着个包装精美的方盒子。

    “那边有个游泳更衣室,凑合用吧。”

    言淮指向掩映在绿化树丛中,一间爬满藤蔓的独立木屋。他似乎对这里的建筑构造很熟悉。

    送衣服的女仆要陪她一起进去更衣,时燃却婉拒了她热情的服侍,虽然从衣食无忧,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

    内衣果然很合身,连某个部位收拢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她接着将盒子开,眼中浮起一丝惊讶。

    里面竟是一条珍珠白色的缎面长裙。

    光滑的面料极富质感,简单的木屋都有些盛不住裙角流转的光彩。毫无疑问,比她刚才湿透的那件裙子还要美上三分。

    可谁会无故准备这样一件价值数十万的高定礼服,只是以备替换之需?

    时燃揣着疑问换好衣服出来,始作俑者已经不在。女仆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引着她原路返回。

    一楼的大厅,已是灯火如昼。

    声色迷离的场合,盛装的男男女女不时穿梭,各个国籍,各种肤色的俊男美女似乎都齐聚此夜,处处都是香风倩影。

    她的出现,让不少宾客为之侧目。

    东方人种天生的细腻肌肤,在琉璃吊灯水波般潋滟的映照下,闪着贝类般的细微珠光,尤其在华服衬托之下,更显熠熠生辉。

    这种未经任何修饰的美,比抹上无数层脂粉都要惊艳。

    众人炙热的目光在她脚下铺开,时燃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开始怀疑言淮是不是故意拉她下水,好让她在这一刻出尽风头。

    因为,这件礼服的后背是大片的镂空,腰间沿用半透明的蕾丝,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蝴蝶之翼的形状。一些本就算有所动作的男宾客见状,愈发蠢蠢欲动。

    人的心理向来如此,越是看不清,越是想要看清。

    更何况,她有一副引人注目的蝴蝶骨,盘旋在单薄的背脊上,像某个种族神秘的图腾。

    就在时燃的出现引发范围波动时,隔着一个大厅的距离,门口也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旋转门从被侍应生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行人。

    他们并没有带多少随从,大厅里却有一半的人都朝他们行注目礼,路过的则点头致意。可以,他们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目光。

    有人替她分担压力,时燃求之不得,趁机混入人群中。

    因此便没有仔细探究这行人的面孔。

    也正好错过了换上一身正装的言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