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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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你要做什么?”

    她趴在枕头上,侧头向后看,神色染上一丝慌张。

    言淮将她的脑袋推回去,好让她乖乖地继续趴着,用手指在她手背涂抹着什么。

    “这是族人们自制的防蚊药膏,很管用,我拿了一罐。别看这里靠近海边,环境清凉,但因为潮湿的缘故,蚊虫很多,你这样直接就睡了,第二天起来必定一身的包。”

    果然,后背被他抹过的地方,泛起一股清凉,刚才在半梦半醒间还总来叨扰她的蚊子,似乎很是忌惮那膏药的味道,振着翅膀在房顶灯光盘旋,不敢再靠近。

    这下,全身都舒服了。

    “这东西还真挺管用。”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言淮的手指在光裸的脊背上,来回滑动着。

    “刚才族长家的孙子来我这蹭了几口饭,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没想到族长却生了大怒,把村子斥责了一顿。”

    她谈起刚才他不在时的插曲,语气颇有几分怨叹,似乎在替那孩子抱不平。

    “后来还给我送来一块巧克力,感谢我请他吃饭的恩情。这种懂事的孩子,如果是我生的,真是爱惜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责骂呢?”

    他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家常话,似乎在笑。

    “会有的。懂事的孩子和不懂事的孩子,无论你想生哪一种,我都配合。”

    她一愣,脸上顿时一红。

    “谁要你配合了……”

    偏过头去想用拳头锤他,伸过去手,却没够着。上身倒因为动作间的拉扯,胸前的起伏露出半个圆润的弧度。

    言淮眼角瞥见了,没吭声。

    喉结却上上下下动了一下,眸光随之暗了下去。

    “这边的孩子过惯了苦日子,都特别懂事,心思也细腻,你对他一份好,他会还你十分。”

    他开始语调正经地配合她话家常,虽然注意力早已因她刚才的动作,不知散到了哪去。

    “我还是觉得可惜。”时燃重新转过头去,虽然不知道言淮抹个药膏为什么还没抹好,只能继续絮叨,“如果给他们更好的条件,让这些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到下下代,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话是这么,但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帮助,还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耐心开始消失,嗓音渐渐从清明变得喑哑。

    “燃燃,不要乱动。”

    她适时听出了他声调里压抑的情绪,停止了因为痒而忍不住做出的动作。

    并且终于明白,她从刚才就一直感觉得怪异是怎么回事。

    因为上药的缘故,她的上衣几乎都脱光了,连内衣也是。

    言淮……这不是把她的后背全看光了吗?

    她忽然有些心跳加速,颤着声问,“快好了吗?”

    言淮面不改色的撒谎,“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感觉时间都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时燃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温水煮着的青蛙,一刀一刀地,快要被人吃掉。

    言淮手下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他涂抹的很仔细,连肩胛骨的位置都没有放过。

    药膏本身清凉之极,却因为他格外认真的手法,突兀地泛起一丝痒意,惹得肌肤在他手指流连过的地方,仿佛带起一路闪电的火花。

    窗外海潮阵阵,风帆鼓涨,月光萦绕万里碧波。

    她的脊背裸露在窗口下,盛着跳跃不止的光芒。

    他的手像冰凉的蛇,蜿蜒游走,趁她不注意时,忽然深入腹地,发送出危险的信号。

    谁都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也许是风吹散了言语,让两个人都没办法继续在暧昧的气氛里装傻,又或是一个无意的眼神,惹了火,带了电,就这样,让两颗火热的异极磁铁,就此相吸。

    时燃感觉到身下清凉的黏腻,全都蹭在了床榻上。一夜的涂抹尽付东流。

    她想出声提醒,却被长驱直入的唇舌堵住了所有声音,剩下的,只有回应。

    回应,他所有的旖旎和热情。

    逃不掉的。

    不止今夜,还有他。

    她都逃不掉。

    纵然时候那个约定,于她而言只是童言童语,后来在罗布泊,那场英雄救美的浪漫邂逅,才是她心动的开端。

    但也算爱上了。

    爱上他这个有着biantai般的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狂。

    ——

    时燃醒来时,天际正泛着鱼肚白,光熹微,万里无云。

    窗子被叉杆支起来,外面浪礁石,潮声近在咫尺。

    清风拂面,清新之极。

    她却觉得腰酸背痛。

    尤其是大腿内部的几根筋,像被扭了一般,隐隐作痛。

    躺在身侧的男人大概是昨夜出了一番大力气,到现在都还在酣睡,平素总要蹙起来的眉头,此时平坦地没有一丝沟壑,唇角微微翘着,神情安静满足。

    她看着看着,竟忘记了全身疲软,忍不住用手抚上那翘起的唇角。

    却被捉住。

    “调皮。”

    他没睁眼,却低低笑开了,抓着她的手就放在唇边吻,吻够了才肯放手。

    “醒了就开始闹人,是在嫌我昨夜表现不好?”

    她羞红着一张脸,把手撤回去,语气嗔怪,“你不也一醒就开始不正经……”

    不正经地调戏她。

    言淮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在她微红的颊上一扫后,又继续合上。

    “你错了。”他懒洋洋地换了个睡姿,顺手将她圈进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什么叫不正经,明明是夫妻之间的调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时燃不过他,佯装不好惹的模样,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一圈牙印立刻现形,四周肌肤泛起微红,相较于周围的白皙,倒是有些显眼了。时燃用手指在那上面搓了搓,不但毫无益处,反而越搓越红。

    “留着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他把她的手移开,笑的低沉。

    “可是,被人看到不太好吧,有损你形象。”

    “这有什么,都是有家室的男人,大家都懂。”他却浑然不在意,“再了,我夫人好不容易点头,给盖了章,证明我时家女婿的正牌身份,还不让人秀一下?”

    时燃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也就没再去管那道印记。

    两个人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起来。简单洗漱后,言淮去和达苏他们商量上午离开的事宜,时燃换了一身白色长裙,下楼在沙滩上散步。

    沙滩上有一块区域,专门腾出来,供族人晾晒衣物。简易的木架子上搭着一块块随风飞扬的床单,眼花缭乱的花色,极简单的生活气。

    她在不远处驻足看着,唇角扬起,忍不住带入自己和言淮。

    也许是经历了昨夜,所有心境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之前她还在想着陪他经历风雨,哪怕要牺牲许多,她也不怕。可这一刻,却忽然有种感觉,就此安定下来也未尝不可。

    背后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时燃收回思绪,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照顾过她的那个姑娘,来叫她回去吃早饭。刚算往回走,一抬脚,她却觉得浑身疲软,使不上力气。

    难道是昨天晚上太激烈,导致……?

    在姑娘突然的惊呼声中,她无法控制的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羞耻的猜测,很快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中,有人在拍她的脸,还有人在急切地叫她名字。

    燃燃……燃燃……

    声声催命。

    她费力的活动了下眼球,才睁开。

    入目便是言淮焦急的脸庞,见到她转醒,他脸色才有所缓和。

    “你中毒了,先不要话,保存体力。”

    她只好无声点点头。

    事实上,她倒是想开口,却一丝力气都提不上来。

    怕空气不流通让病人感觉气闷,屋里只有她和言淮两个人,其他人都识趣的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所有人全都关切着里面的情况,泰方代表更是一脸忧心。

    言淮怕吓到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焦急,柔声讲:“接下来,我询问的事情,你只需要摇头或者点头,听得懂吗?”

    她眨眨眼睛。

    “你仔细回想,在这里短短十几个时,是否与族外人接触过?”

    摇头。

    “屋内屋外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人物?”

    依旧是摇头。

    “除了那顿饭,是否还有额外的进食?”

    她继续摇头,停顿了一下,却又点点头。

    还有那块巧克力。

    不过,即便言淮是怀疑有人想在饭食里下毒,也必定不会是那块巧克力。

    安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外面等着的人群却开始喧哗。

    负责寻找安的族人成功找到了安,拎着他上了楼。

    几岁大的孩子看到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阵仗,早就怕了,一直用手攥着裤腿不敢放开,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被问话。

    他们的是马来语,时燃听不懂,言淮也只能听懂最简单的字词。但负责给他们翻译的军官却在问话后,惊惶地沉下了脸,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淮起身走近,眼中沉着风暴,声音也带上三分冷意。

    安被他一身气势吓得后退的几步。

    那名负责翻译的军官斟酌了好一阵才开口,却不敢直视言淮的眼神,低着头嗫嚅道:

    “安……他送给言太太的那块巧克力,是族里的人给他的,指名让他送给言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