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毒舌
陆栖鸾觉得她得, 不出来今天这事儿估计没完,敛了神色, 望向宋明桐道——
“宋姐,这颗珍珠它……”
宋明桐还没话,她旁边的闺蜜抢话道:“陆司阶你可要好好帮忙找,这颗珍珠是明桐母亲给她做未来夫婿定情信物用的,一万颗南珠里都未必有一颗金珍珠呢。”
宋明桐震惊地瞪着闺蜜道:“什么定情信物, 哪有……”
陆栖鸾摊开手心道:“不用担心, 这颗珍珠就在我这儿。”
宋明桐身边的闺蜜顿时瞪大了眼:“怎么到你手里了?”
陆栖鸾道:“是这样的,我刚刚在楼下遇见了一个姓秦的姑娘……”
“这是怎么了?”
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柔声,陆栖鸾只见刚刚那秦思上了楼来, 惊讶地扫视了一圈, 走到宋明桐身边,好似第一次见陆栖鸾一般, 问道:“明桐,这位姑娘是——”
陆栖鸾:“……”
“你忘了,这就是刚刚世子画的那个……”
秦思笑得羞涩, 道:“早听过陆姑娘,却从未见过……咦?这不是明桐的彩头吗,刚刚上来时听被偷了,怎会在陆姑娘手里?”
珍珠事,名声事大。陆栖鸾想起这秦思刚刚问她是不是和宋明桐有矛盾,便知道这人多半是个真·毒闺蜜,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拿了宋明桐的珍珠后又强嫁祸给她,眼下这情况,她还真不好翻。
周围的人看陆栖鸾的眼神越来越怪,陆栖鸾眼神微冷,道:“秦姑娘,你跟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吗?”
秦思歪着头一脸天真道:“陆姑娘的好奇怪,秦思和你可是初次相见啊。”
“哦,那刚才是谁跟我在楼下撞见了,掉了颗金珍珠在地上,还要送与我作见面礼的?”
“陆姑娘,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什么见面礼,这不是明桐的东西吗?”
宋明桐旁边闺蜜听了,站出来挡在秦思身前,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偷了就是偷了,何必污蔑到秦思身上。”
陆栖鸾冷冷道:“我又没到过楼上,你又是怎么一口断定是我偷的?”
众人一想的确是,宋明桐不想吵起来,捂着脸拿肩膀怼了一下闺蜜道:“没准是掉出去的,她捡到的……就给她嘛。”
她闺蜜也是娇姐脾气,道:“金珍珠这样稀罕的物事,哪有人能在外面捡到,我看分明是……”
她话还未完,忽然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谁在外面掉的金珍珠?”
楼下缓缓走上来一个眉眼疏朗的年轻公子,一手提酒,一手托着一只楠木香盒,分明一身雪青华服,乌发却是半束不束,显得随意得很。
刚刚那闺蜜指着他喝道:“聂言你别搅事,哪有那么多珍珠供人捡,分明就是你自己的。明桐那颗金珍珠可足有指节大,珍贵得很,别拿寻常物事搅合……”
……是那日的臬阳公世子。
陆栖鸾心想今天遇上这么茬事,相亲算是吹了,摇摇头正准备把珍珠还给宋明桐了事,便见那臬阳公世子将盒子放在桌上,就着酒壶喝了口酒,勾起盖子道——
“我是受过香诫的,怎么会骗你们?算命的总我易招财运,你看,出去找了壶酒回来的功夫,就在外面捡了一盒儿金珍珠。”
满满一盒,二十多颗浑圆玉润的金珍珠,俱是与宋明桐那颗一模一样的大、成色。
“这……”
众人心想难不成还真是捡的,一个个都愣了。
那名唤聂言的公子又道:“我猜是一颗珍珠不够分,各位姐姐才吵起来的。这今日在场的一二三四……嗯,二十一位娇娥,正好珍珠配美人,每人一颗分了,今天就别吵了,好好喝酒才是正理。”
言罢,他不由分,竟当场就挨个发起了珍珠。
场上的贵女都开始笑骂他胡闹,但这珍珠委实珍贵,宋明桐那一颗刚刚她们羡慕了好久,有这般好事,嘴上推拒,手上却都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简直跟那天扔金条一样胡闹。
陆栖鸾暗叹一声,刚把金珍珠递还给脸色有点不好的宋明桐,便看见聂言在发到秦思这儿时,忽然停住了,让秦思的手尴尬地空悬着。
聂言面上浮起疑惑的神色,道:“莫非我喝晕了,刚刚秦姑娘不是已经有一颗金珍珠了吗?”
秦思脸色的笑意凝结:“世子这是何意?”
聂言装疯卖傻似的哎了一声,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下问道:“秦姑娘若没碰过珍珠……那这手心的压痕,是哪里来的?”
“世、世子胡什么呢!”秦思脸色瞬间就白了,嘴上虽辩驳着,慌忙藏起的掌心却暴露了她的心虚。
宋明桐也愣了,道:“阿思,你……”
刚刚还维护过她的那位闺蜜怒了,指着她就骂道:“好啊,原来身边有你这么个笑面虎!一个别驾家的女儿,要不是明桐心善带你,你哪儿能进公主府的门?还不滚出去,明日让你爹带你去相府认错!”
秦思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咬着下唇怨毒地看了他们一眼,扭身离开。
事已明朗,宋明桐本来就没想找麻烦,现在反倒不太好意思,正想找陆栖鸾道个歉,转头一见臬阳公世子找陆栖鸾话去了,嘴唇便抿了起来。
“明桐,你别生气,以后我们帮你找时间教训秦思便是……你在看什么?”
“她……臬阳公世子跟她很熟吗?”
有人把宋明桐拉到一边起了悄悄话:“来你可别生气,上次那谁的事儿不是吹了嘛,这陆司阶又跟公主赴过贺州,公主这次是特意把他们喊来的认识一下的。”
的委婉,但这“认识一下”,除了相亲,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意思?
“难怪世子把她画得那么像……原来是早就见过了。”
“明桐,那画你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宋明桐便直接走了。
陆栖鸾自是没工夫注意那边的爱恨情仇,经过这么一遭事,脸上有些疲惫。
“……多谢世子今日为我洗冤,改日有空必定相报。”
聂言十分疏懒地靠在桌边,笑道:“改日?枭卫何等忙人,等改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看不如便今日吧,承慧三万四千五十七两五钱。”
陆栖鸾一息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俸禄,顿时一种被讹的感觉油然而生:“世子,我们近日虽有怨,但远日无仇,何必开我的玩笑?”
聂言目光真诚道:“不为难,三万四千五十七两是金珍珠的价钱,我才把自己的润笔费算作五钱,钱财皆是身外之物,和陆大人的清白官声比算不了什么,你可对?”
陆栖鸾:“……金珍珠我能理解,但这润笔费是?”
“那宋姐大约是对陆大人心仪已久,在座的各位玩乐时,她便叫大家画陆大人。所幸其他人都未曾见过,这才让不才拔了个头筹,按理那颗珍珠该是我赚才是。”
陆栖鸾一愣,转头望去,只见纱帘后的屏风上晾着一副美人图,一袭玄黑摄蛟服,仃立于一树海棠下,棠花飘落在肩上,竟有几分奇异的圆融之意。
一别数日,连面都没正经见过,这人记性倒还真是好。
陆栖鸾觉得自己被撩了,那边厢撩人的看她半晌不话,道:“陆大人可想好怎么补偿了?”
陆栖鸾大概明白了他的套路,抄着手,斜眼瞧他道:“下官初入官场,家中仅有二老一狗,别无长物,世子非要我赔的话,个欠条可好?”
聂言道:“我有个规矩,欠我人情可以,欠钱不行。”
陆栖鸾翻了个白眼,道:“那好吧,世子今日出门心,没准会遇见我埋伏在某处等着碰瓷。哦对了,不瞒世子,我跑得挺快,讹个三五万还是有把握的。”
两人对着尬冷笑话到这儿,聂言算是憋不住了,笑得破了功:“太子殿下抗婚多年不从,原来功夫都使到媒拉纤上了。”
“你与太子相熟?”
聂言一手夹过两只玉杯,斜斜斟了半杯递给陆栖鸾,闲闲道:“幼时曾伴读过一年,后来与家翁有些矛盾,我便去了北方经商,今年初才回京。”
经商?
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本朝虽开放了许多,如他这样的世家子不是不能经商,只不过前提的主业需得从文从武,这样外人也不会什么。
难怪和臬阳公有矛盾呢……
陆栖鸾略表遗憾,道:“那日惊扰了老国公,之后身体可还好?”
聂言垂眸道:“老人家一年到头不过那些毛病,年轻时仗不要命,老了便易得些富贵病。倒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叔,平日里敛财夺势嗓门最亮,在枭卫地牢中少不得当了几天夜哭郎吧。”
夜哭郎……嘴好毒。
聂言带来的酒一入喉,便觉软甜绵长,齿颊留香,一点也不烧嗓子,一尝就知道是特地挑给女人饮用的。陆栖鸾心道这人嘴虽毒,人还是很体贴的,道:“不瞒你,你那二叔锒铛入狱,至昨日已动过五道大刑,该招的都招了。圣上没什么,但老国公捎了口信来叫我们尽量轻些量刑,你就没别的想的吗?”
白玉酒杯在指间轻轻转了转,聂言道:“情分这二字需看人才用得上,狼心狗肺之辈,我只想眼不见心不烦。你若问我想怎么处置他,我便只望枭卫来一记猛毒给他个痛快,从此他不烦我不恼,岂不是很好?”
“……世子,你这想法很危险啊。太子有没有跟你过,先前来撩过我的,那些行为不端包藏祸心的,我已经送进去两人了?”
聂言笑问道:“按这法,想平平安安把你娶到手,我是得如履薄冰了?”
酒饮尽,空杯示人,染上几丝醉意的眼睛看着他,哑声道——
“是啊,你可心点别犯错,我……专抓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