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皇室

    午餐慢慢接近尾声，冷芷澜把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翻背肉饼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摸着肚子感叹道：“真是不虚此行！边地的饮食风格独具特色，兼具兽人帝国的粗旷和海洋沿岸地区的鲜美，菜肴的色泽搭配也算赏心悦目，算得上是一场视觉上和味蕾上的双重享受。这使我对边地的食物产生了莫名的期待。我有点不想按期回芙蓉城了，不如我干脆在雷池待一段时间，先把边地的名菜吃遍吃够了再。”

    “我肯定是要把所有的美食都吃遍才走！”鲛铁锚拍着肚子道，看样子他对这顿饭也相当满意。

    他们这一桌人里，吃的最欢的就是冷芷澜、鲛铁锚和毅三人。桌子上菜盆饭筐已经摞的老高，在其他人已经吃的抚肚瘫躺的时候，这三人仍然嘴里不停，连呼上菜，吃了这么多也不见肚圆，就跟他们体内有个压缩程序似的。

    滕冲还记得钟少卿的不能让囊人乱吃东西的话，本不想让毅吃的太多，但搁不住鲛人和冷氏兄妹像逗弄宠物一样不停的对毅进行投喂，这三人正是他最不想得罪的，好几次想张嘴制止，最终也没出口。

    牧人志自从进了翻背阁，虽然既同众人应酬，又要负责点菜加菜等事宜，但他出于职业本能，一直习惯性地在偷偷观察着大厅内的食客们。他拿出一部分注意力一边漫无目的的搜寻，一边分析着四周的人可能的职业或战力水平，以及是否对他们这桌人怀有敌意。

    好在就餐过程中一切正常，他什么不好的情况也没发现。但就在众人已经快吃完时，他突然发现一个穿着带兜帽披风的人走进了大厅，此人向灵力区方向转了一下头，似乎是向他们这桌瞥了一眼，然后才向一个侍者示意想要就餐。

    侍者恭敬地将他领到了灵力区，坐在了一个僻静的独座上，那个座位离他们这一桌很远。侍者在离开时微微向他人的后背躬身致意，然后才退开。

    牧人志脑子虽然让肉糜拿得还有点晕，但他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侍者行为的不寻常。侍者在对方看不到的情况下，朝着对方的背影施礼，在退下时倒退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转身离开，这个行为很奇怪。因为侍者不像是畏于对方位高权重被迫这样做的，而像是出于由衷的尊敬。

    牧人志知道，边地家主级别的贵族和宗府俱乐部的实权官员即使真的想尝尝民间美味，也不大可能以公开身份到这个嘈杂的地方吃饭，他们完全可以让翻背阁向府中送餐。即使他们真的是微服下访，也不会让这种下层的侍者知道他们的身份。

    侍者的这个动作明了三点。一、背影的主人地位不低。二、他是个面向公众的人物，容易让平民认出。三、能让普通民众在背后都尊重他。

    牧人志分析到这里，此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背影的主人应该是个神职人员。意识到这一点，他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他暗袋里装的东西很可能同雷神殿有点瓜葛。

    虽然当时在双方交接任务时，雇主极尽所能地对他隐瞒了身份，但他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仔细观察了对方的步伐、姿态、话语中遣词造句的特点等个人信息，并在事后进行了充分的调查分析。

    最后他根据对方对宗教词汇的频繁使用，把目标锁定在了雷神殿大神使米扉的管家和他的神使助理两人身上。当时他就猜测，这个从自怪占区换回来的东西的任务，很可能是雷神殿委托的。

    刚才他在路过雷神殿的时候，他同正在布道的神使助理，两个人一个殿内一个殿外对视了片刻，但他没能从对方茫然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他基本上可以排除此人。现在，他只要再同米神使的管家见一下，就能最后确定他的判断是否正确。

    星光辉等人的步步紧逼，让他非常焦虑。他很怕这笔生意被搅黄了。他先前之所以接下这单危险的生意，完全是对方开出的那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如果暗袋里的东西无法正常交接，那雇主答应他的条件也会随之不会兑付。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想到这里，牧人志腾地站起身来，向在座的诸位告了声罪，然后向那个带兜帽的人走去。这时那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个通讯符，一边接听，一边起身向外走。

    牧人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就这样从后面追上去打扰对方，似乎不妥。对方毕竟可能是神职人员，他可不想在公共场合神职人员发生争执。于是他悻悻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遇到熟人了？”滕冲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看着正在落座的牧人志问道。

    “只是看着面熟，走到一半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也不好上前询问，就只好回来了。”牧人志佯装尴尬地笑了笑道。

    这时那个疑似神职人员从柜台开始沿着过道向出口走，牧人志的目光跟着他移动。

    桑导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笑着问道：“是不是就是那个人让你觉的面熟？”

    牧人志知道他专注的神情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只好转过脸道：“对，就是这个人，看着像是个熟人，但我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哈哈哈！”桑导不厚道地笑了。“你有多久没到雷神殿给雷霆之神请安了？不仅你会看着他面熟，这里很多人都会看他面熟。他是神殿的副神使温燃大人。可能也是来吃午饭的吧。”

    “你和他很熟？”滕冲好奇地问道。

    “不熟。只是见过两面。我在雷池开展的拍摄工作虽然是受宗府俱乐部的委托，但很多场景也要得到神殿的允许才行，就是这位温神使负责给我们协调安排的。”

    众人谈话间，温燃大人已经走了过去，消失在大门外。

    “我其实在边地待的时间并不多。”牧人志解释道。“像我这种游侠和物品猎人，为了工作便利，会在多地注册登记。所以我虽然算是边地的在册灵力者，但我信的是祖神，并不信奉雷神，也很少进雷神殿参拜。看来是因为我偶尔去过的那么几次，才对这位副使大人留下了一些印象，所以才会看到他觉得面熟。”

    桑导感慨道：“我到这里之后才了解到，雷神殿真是一个非常于众不同的宗教，不受捐赠，不恋栈权势，在边地极受基层民众尊崇。但因教义中含有众生平生的理念，同贵族阶层的关系倒是一般。这在内陆是很难想象的。内陆那些以祖神殿为首的诸多教派哪一个不是努力勾结权贵，一门心思收敛财物。”

    众人听到此人竟然口出如此不尊敬神灵的忤逆言论，一时无语。不少人心想，这些搞文艺的人为搏眼球，就是喜欢标新立异，口出狂言。

    牧人志见场面有些冷场，边忙接过话头道：“那是因为整个雷池城都是雷神殿的！而且还有雷神的神力庇护，贵族们即不敢占，也不敢抢，想在这里生活只能乖乖交租金，神殿的大人们一个个肥的流油，当然有底气不求人了。”

    他的话揶揄的雷神殿，这些信奉祖神系教派的内陆人倒没觉的他这话不敬神。

    “这位温副使为人如何？”滕冲不想让现场陷入宗教争论，所有连忙转移话题。

    牧人志诧异地看了滕冲一眼，心想他怎么把我要问的问题问了，难道他也有意同温燃接触一下的打算？

    冷芷澜也好奇地看了滕冲一眼，刚想什么，他妹妹突然碰了一下桌上盛肉饼的空筐，而筐正好撞向他面前的杯子。冷芷澜虽然是非武灵力者，但他作为一个灵力者的敏捷度还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在杯子倾倒之前，他就伸扶住了它。但此时，他已经错过了插话的时。

    这时桑导回答道：“温副使给我的印象很好，和蔼可亲，很好相处。”

    疤瘌耳知道二少爷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冒失了，必须尽快再次岔开话题。于是他从副桌上站起来问道：“听桑导的谈吐，应该是个很有想法的导演，为什么会从紫茎城这样的大都市跑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拍一支广告？”

    桑导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狐人，而且是坐在属于奴隶和仆人才会坐的副桌，就对对方态度有异，他很郑重地回答道：“我接这单生意，完全是因为它是在雷池拍摄。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想拍一部关于当年雄山帝国政变的记录片。我听当年有不少帝国的皇室后裔逃到了边地。

    “他们为了逃避追捕，纷纷昄依当地宗教，寻求神殿的庇护。雷神殿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接收的皇室后裔最多。我这次来，拍广告还在其次，最主要是想收集相关素材，为将来拍我自己的片子收集素材，做些准备。”

    “谣传吧？”牧人志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一行的人肯定会接到不少搜捕皇室后裔的委托，但我并没听过有人接过这种活儿。”

    鲛铁锚突然插话道：“有可能是真的。我记得近百年前，有一批山峦大陆的人出豪阔，用重金买通海路，渡过大海来到茄香大陆，后来雄山政变的消息传入海中，我们海族中就有人猜测，这批渡海之人可能是逃出来的皇族和其他失势贵族的后人。”

    “即使是，现在恐怕已经很难找到相关的人了。”疤瘌耳道：“因为边地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四面八方的逃犯都喜欢向这里逃，也很容易在这里生存。但也正因为这样，这里的人大多不讲原则，只讲利益。雄山帝国政变，皇室失势，皇室后裔没有了依靠，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记得当时联盟许下了重赏，并向边地派出大量密探。所以，就算他们真的逃到了这里，很可能也被当地人出卖，被抓回去了。还有一些人应该是死于匪徒的抢劫，但凶没法领赏金，所以这些人没有记录在册。即使真的有人躲过去了，肯定会隐姓埋名地藏起来，不会让你轻易找到的。”

    桑导微笑着道：“我也没抱多大希望，估且一试吧。我听有一些在本地的神殿的保护下活了下来，不定现在还有一些他们的后人。”

    “桑导这些消息都是听谁的？”丘明突然问道。

    桑月静微笑着转头看向丘明。“我们记录片导演像记者一样，必须保护一些消息来源，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我是听谁的。”

    “如果你不是轻信社会上的谣言的话，你的消息来源肯定是联邦政府内部人士。”丘明道。

    桑月静没有回应。

    牧人志看到滕冲和冷芷雅碰了一下眼神，似乎在确认某种想法。

    “你们这些陆地人的社会真是复杂。”这时鲛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在座不少人有心事，他们不知道这是鲛人一时随意的感慨，还是意有所指，更不知道他是否是在他们，一时没人答话。

    牧人志隐约觉得，这些人的对话很可能涉及了联邦内部的朝堂之争。他忍不住感叹：雷池城真不愧是间谍之都，偶然凑在一起的这么区区几人，不知道背后都隐藏着什么背景，代表着什么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