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等雨果天晴,萧梓墨砍了几根粗些的木头,一家子又重新垒了鸡窝,这次连带着片了些木板,做了栅栏。
在白毓的积极提议下,又往鸡窝旁边搭了一个夏天冲凉的地方,将那个大木桶搬进了浴房,这样等到了明年开春,就能洗热水澡喽。
过了七夕,开始秋收。
地里的庄稼原本长势喜人,只因连绵不断的秋雨浸泡,很多作物都直接在地里发了霉。
白毓和韩家人抢收了一部分,结果大多还是损了收成。
自从雨过天晴,朱氏见一次韩家人,便要大吵大闹一次。
起先韩婆婆和萧梓墨并不在意,随她去闹。
可随着朱氏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的胡闹,白毓发现韩婆婆和那个男人已经被闹得烦不胜烦,明显开始躲着朱氏。
白毓也怕那个男人被烦的狠了,开口又让自己滚回薛家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白毓自知无力对抗命运,遂干活更加卖力,整日累的跟头牛似的。
地里歉收,好歹抢收完洋芋、黄豆、玉米,赶紧翻了地,种上了麦和胡麻。
忙碌的秋收秋种完成,大家便又投入到修补堡子围墙的劳动中,等堡子围墙修补好,已是深秋时节。
这日白毓牵着毛驴去地里驮玉米秸秆,走进堡子,大老远看见继妹薛娇娘,探头探脑守在吴先生家门口。
白毓了然,忙完这阵,那个男人这几日早出晚归,跟着吴先生勤学苦读。
经过王堡长家,看到院里人来人往,一听,原来是王堡长家的长女青娘,今日订婚。
听,青娘要嫁的是伏羌城里富绅徐家的二少爷,徐家富甲一方,光阴好的不可言。
白毓经过王堡长家门口,如今农闲,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多,平日放个屁整个堡子都能口口相传的热闹,今日这般光景,怎没人看热闹,真是奇了怪了。
白毓头顶满头问号,继续往前走,刚经过张寡妇家门口,便看到韩家大门口围着一群人,果然,不是没人看热闹,而是看热闹的人又去赶场了。
白毓站在人群外围,踮脚往里一看,嗬!又来闹了,不知今日是作什么妖。
人群围着的圈里,朱氏正在和韩婆婆吵架。
“大家伙都来听一听,给我评评理。”
众人起哄,让朱氏快。
“我虽然不是玉娘的亲娘,可她是我那死鬼男人的亲生女儿,如今就算是为了我们家薛贵,我也要给我们家玉娘讨个公道。”
韩婆婆叉了腰,仰着脸,气冲冲道:“薛贵家的,皇天厚土,天地良心,你莫要胡八道。”
朱氏盘腿坐到一块石头上,眼皮一翻,道:“我还未开口,你怎就知道我胡八道,莫不是你们韩家做了亏心事,心虚的慌?”
韩婆婆一屁股坐到地上:“好,今日我们就来道道,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
“没做亏心事?那你,当初你们口口声声,我们家玉娘进你韩家是为了冲喜,如今我就想问问,我们家玉娘是怎么冲的喜?”
韩婆婆眼神闪烁,口里吱唔了一声。
朱氏逮着理由,口口声声质问:“韩婆婆,你倒是,你们是怎么让我家玉娘冲喜的?”
韩婆婆放低了声音,咬牙坚持:“不就是走个虚礼,冲冲喜呗。”
“玉娘进门,你们就走了个虚礼?”
“对呀,这还用问,没走虚礼,俺家黑子的病怎么好的?”
“当初好的是让俺家玉娘进门冲喜,我欢天喜地,以为我家玉娘命好,终于有人肯娶我家玉娘过门,没想到,却遇上个骗子。”
“朱氏,你再胡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狗嘴。”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哼,不是骗子,为何不给我家玉娘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
“乡亲们,你们看看,你们听听,这韩家什么人,当初人病入膏肓,想到我家玉娘进门冲喜,如今病好了,生龙活虎似的,就想不认账,让我们家玉娘给你们韩家做牛做马,就是不提名分的事。”
韩婆婆:“……”
“我们家玉娘虽脸蛋有些毛病,但好歹那是黄花大闺女,如今被你们韩家弄得,里外不是人,媳妇不是媳妇,仆人不是仆人,这样下去,我家玉娘的一生不是被你们韩家毁了吗?”
韩婆婆:“……”
“既然你们韩家不拿我家玉娘当媳妇,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要接我家玉娘回娘家,以后,碰着合适的,给玉娘找一门好亲事。”
“哼,你要带人走,那就还银子过来。”
“嗬!银子?韩婆婆你也好意思开口,我家玉娘难不成要被你家黑子白睡了不成,你们睡了人家,又不给名分,这样的事,就算走遍大梁,我也不怕没理。”
“你听谁胡八道?”
朱氏冷哼一声,抬眼扫到人群外围的白毓,冲出人群,一把攥了白毓手腕,将她拖进人圈里,道:“玉娘,你,黑子到底睡了你没有?”
看热闹的白毓被朱氏强拉进人群,面对众人的围观,一时闹了个大红脸,幸好,脸上戴着面纱,外人看不确切。
朱氏看白毓不答,又问了一遍。
白毓继续不大,朱氏看白毓不配合,遂拉着白毓的手,一脸泪花花道:“我的孩子,到了如今,你被韩家人欺负了,连个想法也不敢道来,如今,别怕,娘给你做主。”
白毓听她的忒不要脸,拉了脸,恨恨甩开朱氏的手掌,答非所问道:“我死也不跟你回去。”
朱氏冷笑一声,双手环胸,道:“不跟着我回去也成,但我是你娘,我得为你的一生考虑,往后也好下去见你爹,所以我得给你寻个合适的人家,把你嫁出去,如今这般不明不白住在韩家算怎么回事?”
白毓冷了脸,一口咬定:“我不嫁人,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朱氏叉了腰,指了指刚刚赶回来的萧梓墨,道:“你不嫁人也成,但前提就是让黑子娶了你,你要是他的人,我当然不会找人另嫁。”完冲萧梓墨含笑道:“黑子,你,我的在不在理?”
萧梓墨冷着一张脸,没有回话。
朱氏得理不饶人,继续咄咄逼人道:“黑子,你现在就告诉婶子,你到底娶不娶她,若是答应娶了,婶子从今往后便不再来你们家要人了。”
萧梓墨眸子寒了几分,仍然沉默。
白毓一双眸子望着男人,心里有几分期待,但更多的是绝望。
朱氏来这一手,是吃定了那个男人不会娶自己,不管自己以至那个男人怎么,只要他不娶自己,朱氏都有把握达到目的,把自己要回去。
过了片刻,白毓听到男人吐出几个字:“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这事我同意,但前提是她自己答应嫁,若她不答应,谁也不许逼她。再有,在嫁出去之前,她还是我韩家的人……”
白毓睁大了眼睛,这个结果虽然在意料之内,但同时也在意料之外,每每决定自己的未来,自己这个当事人却是最没有发言权的。
看来,那个男人也是决定,要将自己再卖一次了。
白毓心底一阵烦躁以及绝望,咒骂一声这操蛋的命运。
男人后面的话,白毓没有听到一个字,长得再绝色的男人又如何,做的事还不是这般猥琐没道理。
白毓狠狠用指尖挠了挠最近一直在好转的脸蛋,等挠完,看了看满手指的脓液,冲着掌心诡异一笑。
朱氏得了答复,满意而归。
留下韩婆婆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偷偷抹眼泪。
白毓没看任何人,解了拴在路边的毛驴,将驴拴进驴圈,一个人独自进了院子。
等韩婆婆和那个男人后脚跟进院子,白毓无视两人,低头又匆匆出了院子。
一个人在堡子里随意溜达,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堡子瞭望台,跳上去,一屁股坐下来,望着山下的方向。
她很想外婆,想她温暖的怀抱,想她粗糙的手掌,安抚自己一颗孤苦无依的心。
白毓一动不动想着前世今生的种种,不知何时,今日订婚的主角青娘坐到了自己身边。
回头,看到身边一个人,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来人,对着往日并不喜欢的青娘露出一个艰涩的微笑。
青娘没看白毓自顾自道:“幸亏你是个傻的,不懂得伤春悲秋,只会使着蛮力干活。”
白毓回头,冲青娘露出一个傻子式标准笑容。
“哎!有时候真想像你一样,傻的没烦恼,就知道干活。”
白毓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是找自己来谈心,人家是对着自己倾诉,自己和路边的牲口没有区别,只要听着就成,人家就没指望自己能安抚人心,产生共鸣,因为自己是傻子啊。
白毓便自顾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听一嗓子青娘的闺怨。
“现在看见了吧,他有多凉薄,多狠心,多无情。”
白毓:……
“傻妞,他没心啊!他是个魅惑人心的魔鬼,迷乱你,又疏远你……”
白毓正听的唏嘘不已,甩了甩头,眼角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仔细去看,又无影无踪。
白毓回身,继续听青娘大倒苦水。
平日的疏离漠然,此刻竟然涌出一股难言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虽然不大爱听,但也没有拂袖而去。
两人又待了很久,直到韩婆婆扯着嗓子来瞭望台这边喊人,白毓才悻悻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