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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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一看,原来百花楼门前今日搭了抬子,不多会上来十来个衣袂飘飘的美人,美人个个脸上蒙着一层细纱,手随腰动,广袖飘摇而出,电波流转见,往常见不到星点娱乐刺激的男人,乍然碰到如此场面,怎能保持往常姿态,全都恨不得抱着美人脚丫大吃一通。

    曲罢美人退场,一看美人还没看够便不见了影子,蠢蠢欲动的人群果然大都往百花楼里继续逍遥快活去了。

    白毓看美人跳完,甚觉无聊,无心继续看热闹,遂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和平坊的宅子走去。

    刚走到宅院门口,听到院里传出争吵声来,白毓连忙快跑几步,走进院子一看,只见林娘子抱着孩子涩涩发抖,两个地痞模样的男子,正坐在凳子上循循善诱。

    “娘子,我你就从了吧,现如今我家少爷承了林家家业,手里有的是银子,少爷也是顾念往日情分,想让你往后衣食无忧,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你怎就这般不识好歹。”

    林娘子瑟缩着身子,咬牙切齿道:“我虽出身贫寒,但也知道礼义廉耻,你们回去告诉他,就算死我也不会从他。”

    两个无赖听林娘子又是这般言语,阴笑几声道:“林娘子,我看你还是再想想,晚上熄了灯,男人都是一个样,照样叫你欲罢不能。”完两人同时对着林娘子奸笑起来。

    林娘子又气又怕,怀里抱着孩子,眼看快要背过气去。

    白毓听罢,气不一处来,转头,看到井台边一大盆水,端了水,气冲冲泼了出去,边泼边放大声音吼道:“哪里来的畜生,敢在别人家里撒野。”

    那俩无赖,没注意被泼了个落汤鸡,顿时原地跳了起来,恶狠狠指着白毓要往上扑。

    白毓早就发现林娘子身后的砍刀,怕是顾着孩子,一时惊吓过度,忘在了脚边。

    一个弯腰捡起砍刀,对着两个无赖胡乱挥舞,白毓这一通乱刀飞舞,硬生生将两个无赖逼到了门外。

    白毓一看,那两人到了门外,挥了挥手里的砍刀,便扯了嗓子吼:“以后若是再来欺负孤儿寡母,信不信剁了你们的狗头。”

    那俩无赖一看,来个不好惹的,又怕门外吵闹引来街坊,走漏风声,遂放下狠话,叫白毓心着点,便夺路而逃。

    白毓看两个泼皮不见了踪影,挺着身子转身退回院子,拴上门,长出一口气,脚下一软,跌坐门口,起不来了。

    被白毓耍大刀激醒的林娘子,看到白毓瘫软在了门口,立马起精神上前,来扶白毓。

    白毓一下扑倒林娘子怀里,吼哭出了声:“姐,吓死我了!”

    等两人平静下来,白毓听林娘子道来。

    话,那林家原是京里有名的富户,专做皇家生意,林老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嫡出,两个庶出。

    后来出了意外,林家嫡子故去,只剩两个庶子,再过半年娘子相公也意外去世,就在此时,林娘子怀了身孕,林家便传言,娘子行为不端,怀了野种,林家家主听信谗言,便将林娘子和遗腹子都赶出了家门,后来,林娘子表哥不忿林家欺人太甚,一纸诉状告至官府,官府做主,林家才给了娘子这处宅子。

    往日,那林家庶子便贪念娘子容貌,如今,看她落难,有心侵占,几次三番上门合,想让林娘子偷偷偷摸摸做他外室,娘子不允,他便三天两头上门恐吓威胁。

    林娘子完过往,一脸忧心忡忡:“毓儿,如今我们得罪了他们可如何是好?”

    “姐姐,难道你往日忍气吞声,忍辱负重,他们便能放过你吗?”

    林娘子摇了摇头。

    白毓又道:“姐姐,我明白,你是怕别人指指点点寡妇门前是非多,可姐姐有没有想过,你这般悄悄默默不敢声张,别人就不指指点点了吗?恐怕别人只会更加揣测搬弄你的是非。”

    林娘子听罢,痛快道:“我是怕污了相公一生清白。”

    白毓叹口气:“清白自在你心,他在那一世看的清楚,你莫要这般委屈自己,如你这般忍气吞声,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可他们若是再闹如何是好?”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他们还能无法无天不成。”

    白毓知林娘子性弱,如今又拉扯个儿,自是胆懦弱惜命。

    遂安慰良久,才止了她的恐惧。

    如此一闹,看林娘子心事重重,白毓白日的计划,便没再出口。

    当夜,萧梓墨果然没有回来,临睡,白毓忽然临机一动,心想,租两间房子,这莫不是萧梓墨的金蝉脱壳之计,怕甩不掉自己,才多掏银子,做了这个局?

    白毓连忙起身赶到东厢一瞧,果然他的包袱里除了一身粗布短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白毓暗骂一声臭不要脸,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特么长得好看就以为人人都想黏着他不放。

    枉自己下午还买了一份皂角、巾子给他。

    白毓心底里将萧梓墨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最后又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两人的这段孽缘就此便划上句号了,此生便没了勾连。

    这般走了也好,至少往后想起一次还能骂一次,简直是理想中的出气筒,拿来就能用,出镜率百分百。

    次日早起,白毓没再出门,怕林家那登徒子又来闹,遂守着院子陪了一整日林娘子。

    林娘子人虽弱不禁风,但刺绣手艺实在是好,就白毓替她看娃的片刻功夫,她已做了好几块手绢巾子。

    白毓便问林娘子:“做这许多刺绣作何?”

    林娘子便道:“往日做了这些绣活,便拖巷口王婆婆转卖到刺绣铺子。”

    白毓听了,眼睛带光,问道:“你往日卖给铺子是多少银钱?”

    “手绢巾子绣花五钱一个,刺绣大件十钱一个。”

    白毓眨巴眨巴眼珠子,看来明日自己上街,要先听一番喽。

    次日早起,白毓管林娘子要了几块成品。

    怀揣着几块刺绣便出门去了西市。

    到了西市,白毓先到一个绣品铺子听自己手里绣品出售何等价位。掌柜的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指了几处缺陷,道:“花十钱一个,成品大花二十钱一个。”

    白毓暗自惊了惊,显然那王婆子每个绣品都是对半抽成,林娘子还要自己买材料,每个绣品挣得实在微薄。

    出了铺子,白毓又去了隔壁一家,询问价格,显然店家收了的绣品在出售的时候,价格又翻了一番。

    这么一算,白毓直接去了西市布料铺子,买了一堆丝绸、布帛等物。

    回到家白毓将自己听来的价格与林娘子,林娘子一时惊得合不拢嘴,两人一合计,从今往后,白毓负责材料,林娘子刺绣,待绣好成品便由白毓拿去发卖,所得利润两人五五分成。

    白毓兴致高涨一个晚上,几次兴奋的险些失眠,待次日一早,急急吃了些稀饭,便带了些绣品,匆匆往西市去了。

    白毓以前在伏羌城里卖过东西,明白卖东西要有行头,遂从林娘子那里找了个干净的竹篮,便挤进西市熙熙攘攘的早市。

    白毓在早市转悠一个早上,卖出了三块手帕巾子,且主顾都是磨了又磨,硬生生从白毓要价十钱讲到了七钱,且多一钱也不出,和主顾磨得实在口渴,白毓只好悻悻卖出,好像和自己相像中的发家致富背道而驰。

    转悠了一天白毓勉强卖出五块帕子,这和预想中的宏图大业简直相差悬殊,至晚,睡在炕上,白毓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分析了自己业绩不佳的缘由,最后得出结论,林娘子的绣品,怎么也算绣中佳品,价格自然不低,但穿行于早市的妇人,大多都是市井平民,他们买绣品,自然是越实惠越便宜越好,如此一来自己手里的绣品在他们便只能是个稀罕物,看两眼就好,买了就有点败家。

    白毓不死心,第二日一早,便提了篮子去了绣品铺子外边守着,遇着出来进去的客人,都要上去兜售一番,绣品是好,人家既能能逛得起铺子,便不大愿意舍了身价来买她的绣品,而且铺子伙计像盯贼一样盯着她,只要一发现白毓靠近,伙计便恶狠狠出门驱赶,实在没办法好好做生意,结果不用想也是惨不忍睹。

    大街巷的窜了一整天,回到家瘫在炕上,数了数可怜巴巴几个铜钱,心里一阵绝望。

    每一行都是欺行霸市,你拿着绣品在人家铺在外边卖,人家不弄死你就算好的了,如今显然境况有些艰难。

    气势汹汹想着大干一场,结果挣个屁的钱,还得从林娘子微薄的利润里分走一半,白毓一时蔫的一比,愁死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薄情男不告而别,自己又身无所长,连个刺绣都绣不好,如今拿什么来养活自己,是不是再不想办法就得活活饿死街头?

    第二日,白毓继续出了门,总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办法再去找找适合自己的营生。

    逛了一圈下来,白毓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歇会,心里已然做了最坏的算,大不了挑了担子走街串巷,反正有的是力气。

    正垂头丧气,想着往后艰难,忽然听到对面有人吆喝,抬起头,只见对面楼上,一个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冲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