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长久时(十四)
宜妃一见九阿哥进来, 就觉着他不对劲儿。虽然看着跟往常一样, 可
等她把殿里伺候的人都挥退了, 九阿哥眼里的惶然才算完全显露出来。
一听他是为着玉荣的事儿来的,宜妃不由讪讪:“这才刚回来没多久,我还没得空儿跟你皇阿玛提呢。”
“额娘!”九阿哥失声唤道。
“怎么了这是?”宜妃被他骇了一跳, 细细的眉毛挑了起来,微微张着嘴,手上捏住了帕子。
九阿哥这才把八阿哥那边的原由了一通, 语气里不免夹杂着彷徨和不耐。
宜妃一听,反倒松了口气,道:“既如此,也罢, 这明你和玉荣本就没有缘分吧。你倒是看看那回额娘跟你提的董鄂家的格格如何?论出身、才貌, 都一点不比玉荣差的。何况她的家世更……”
“额娘,”九阿哥“唰”地一下站起身来,不由分地断道:“您觉得儿子会选一个注定将与之貌合神离的妻子,还是情深意重不离不弃的妻子?”
“这……”宜妃面色一凝。
九阿哥恨恨地道:“额娘,无论于我、玉荣、八哥, 还是那个董鄂家的,皇阿玛的一道旨意就是我们四个人的一辈子啊!”
宜妃被他得猛地一颤,四个年轻人的一辈子, 想来听着也是太沉重了。
九阿哥撇过头去看了看窗外,日光正好,若是玉荣一心只为着八阿哥, 他大概也就会心灰意冷遂了宜妃的愿,娶了这个董鄂家的。可他现在与玉荣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他是一步也不会退让的。
他坐了回去,也稍微冷静了些:“额娘,董鄂氏是很好,可她这样好的身家,儿子不争不抢,娶来也是无用,只会平白遭人猜嫌妒忌罢了。”
宜妃还来不及震惊,又听他道:“您也该想想五哥。他自在太后身边儿长大,本就不如我亲,若他再因为您偏疼我而心里有了龃龉……”
“你快给我闭嘴!”宜妃被他中一桩心事,听得十分不耐烦,一时也有了火气。
“额娘,儿子也是希望您能多为自己算些。”九阿哥苦笑了一下:“我都这么大了。”
宜妃白他一眼,然后无奈地叹道:“我都已经在宫里为自己算了大半辈子了,还不许我换个算?新鲜新鲜?”
九阿哥还欲待,却让宜妃给伸手止住:“得了得了,你就跟我你想怎么做吧!”
*
九阿哥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八阿哥已经跟康熙明着了,他就不能去跟着硬碰硬。反正离选完秀还有好一段时日,他料定八阿哥不会早早地将悬而未决的事儿拿出来公布于众,不如让他趁这段时日好好造势。
当然,在他的有意阻拦和玉荣的有意躲避之下,八阿哥自热河之后就没再见过玉荣的面。
比起手上捏着“玉荣的心意”这张王牌的九阿哥来,八阿哥那儿的不确定因素就多了去了。
九阿哥撺掇着宜妃一块儿去太后那儿唱了几天的戏,彩衣娱亲,没少明里暗里地自夸他跟玉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康熙孝顺,太后牵的红线他也不跟着搅和。像五阿哥的红线就是太后给拉的,康熙当时只有点头好的份儿。
于是,九阿哥算炮制历史。
不过他制了还没两天,就乐颠颠地跑来跟玉荣邀功了。
“怎么了这是,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九阿哥来时,玉荣手上正剥着个橘子,她剥到一半见他咧着嘴进来了,顿觉不忍直视。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好看,可他那样分明就是在傻乐。
“我去找人测了你和八哥的八字!”九阿哥赶紧到她身边坐下,见屋里没人,直接上手把她搂紧怀里,含着笑道:“好荣荣,你可得奖励奖励我。”
“我和八阿哥?你确定是我和八阿哥?”玉荣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难不成真傻了?
“对,就是你和八哥。”九阿哥这会儿显然是乐得忘乎所以:“连老天都在帮咱们呢。测字的,你和八哥的八字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凶,钦天监那一关肯定过不了!皇阿玛不会下旨的!”
玉荣的脸色一时变得很复杂。
她向来不懂生辰八字这些玩意儿,可她的身份是命定的八福晋无误,若是她的八字和八阿哥的不合,那历史上的八福晋又是怎么嫁给八阿哥的?
皇家对这些东西一向在意的很,莫“大凶”了,只要是不“吉”,婚事准告吹。
“真是个傻子。”玉荣见九阿哥仍是笑,还央着她把她刚剥好的橘子喂他吃,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哥哥?”九阿哥低头凑近了她的耳边,带着丝丝不悦。
虽然这时两人早就不“表哥”、“表妹”的了,可九阿哥还是喜欢偶尔拿“哥哥”的身份逗她,什么一语双关,既是“哥哥”又是“情哥哥”,听得玉荣直他低俗。
“你怎么啦?你以为测了我和八贝勒的八字儿就没事啦?”玉荣剥好橘子,只顾着自己吃。
“我当然还测了咱俩的。”九阿哥马上为自己辩白,更显邀功之意。
玉荣无言以对,封建迷信要不得,要不得。
可看他那开心样儿,也知道测的结果如何了。
既然老天要帮忙,那就“听天由命”去吧。
*
等玉荣真正确信历史已经改变时,已是康熙五十二年末了。
京郊圆明园。
玉荣悠悠地醒过来,有些记不清之前的事儿了。
她拍了拍脑袋,发现每个周目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仿佛跟梦似的。
她掀开床帏,望着雕花的玻璃窗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一个激灵。
玻璃?
她愣了一下,发觉这时已经到了上周目的十几年后了。
不仅如此,她这次的身份还姓年。
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一个是因为现代的自己本名就姓年,一个是因为她误以为自己这回要顶着年贵妃的身份跟九阿哥一起挑战道德与人伦上的底线。
不过还好,这未来的年贵妃现在的年侧福晋另有其人,她只是年羹尧的幼妹,比年侧福晋还三岁,今年方十二,来年还得进宫选秀去,目前是寄住在雍王府的。
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年羹尧之前的所作所为,觉着年大将军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和年侧福晋当合德飞燕姐妹花。这老年的眼光真是狠辣,一下子把俩妹子全投资给未来的主子爷了,一点儿也不在乎要把鸡蛋放两个篮子里的法。
玉荣心惊肉跳地起了床,也没留意是谁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的,只当还是涵月,就没留意。
“涵月……”玉荣坐到妆台前,看着眼前的水银镜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张口就喊。
“涵月?”不料回应她的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玉荣猛地回头,果然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副丫鬟扮。
她飞速地回忆了一下储存在脑内的记忆,记得这人叫茴香,是年家带来的丫鬟,从就跟着她姐姐年侧福晋。
“您是涵月楼吧?”茴香了然笑了笑:“姐,等您从侧福晋那儿回来,奴婢就带您去。”
“涵月楼?”玉荣面露狐疑。
她又飞速地追溯了回忆,这才知道她此刻并不是寄居在四阿哥的雍亲王府,而是后世的万园之园,圆明园。
涵月楼,则是人工湖边的一座水榭亭台。
*
玉荣恍恍惚惚地踏出了房门,总觉着脚下的路很是熟悉,不需人指引就知道她姐姐年侧福晋的屋子在哪儿。
她眯着眼四下望了望这座庭院,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庄子罢了,栽着几株海棠树,到了深秋已经落尽了叶子。院中还有几个婢女正逗着一只纯白的狐狸狗玩儿,见了她都笑意盈盈地问候:“年姐安好。”
好像梦境一样。
……
一面又一面的猩红毛毡帘子被婢女掀开,不用她们引路,玉荣就自顾自地从外间明殿走到西边暖阁,最后一面帘子被挑开,她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子绰约的少女梳着妇人头,慵懒地靠在炕边,端着一碗粥吃着。
见她来了,女子一抬头,露出一张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娇颜。
年侧福晋闺名玉润,下月十六岁芳辰,模样已经出落得十分好。她穿着一件海棠红的汉女衣裳,那叫一个燕妒莺惭,桃羞杏让。
年玉润放下碗,看着玉荣笑吟吟地道:“你啊,昨天可来的真是时候。檀香刚与我你的轿子到了,园子里就出了乱子,害得我只能从席子上跑回来。”
玉荣想了一下,她的确是昨天才到京城的。
“昨天园子里怎么了?”她这会儿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问道。
年玉润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九爷不知怎么了,好好吃着酒呢,突然就脸色惨白地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 我任性地决定下面是最后一个周目了,表妹组结局容后交代
表妹组写那么长主要也是因为原本我是算写十三的cp,然后让真·八福晋与九阿哥的故事当副线的(当然是be)
另个原因也是为了致敬一下我看的第一本清穿《瑶华》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