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黎曾经摸过封逸的肩膀。

    于是姜逢剁了他的双手。

    郑黎曾经用三根冰刺伤了封逸。

    于是姜逢化出千根骨刺, 将郑黎的身体洞穿得千疮百孔。

    如果封逸曾经给郑黎带来了天堂般的幻境，那么姜逢便将他拉入到地狱般的残酷现实。

    郑黎来不及询问姜逢为何还存活于世，舌头便被切断, 来不及调动灵力抵抗, 全身经脉便被震碎。他瘫在地上, 残余的肢体病态地抽搐着，弥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死气。

    姜逢念在与他多年的表面交情，没有取他性命。

    然而此时此刻不成人样的郑黎, 却巴不得姜逢给他个痛快了。

    姜逢转转手腕，拧了一个咒诀将手指上的血迹清除干净，回身一望, 蛇宝宝仍然乖巧地站在原地闭着眼。

    他走到封逸身前，看着少年紧绷着脸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捏了捏他的脸蛋：“可以看了。”

    少年乌睫稍动, 缓缓轻启。

    封逸不想知道地上那一坨红不拉几的东西是什么。

    好在约瑟夫前几世也是差不多凶残的大反派角色, 即便封逸看到这番景象还是不怎么适应，也不会难受到想吐了。

    有时候他觉得魔神就是一个傻兮兮的熊孩子, 把活生生的人折腾得半死不活, 还献宝似得捧到他跟前来。

    封逸将目光转回姜逢的脸上，：“你什么时候——”

    姜逢用食指抵住他的唇, 微笑。

    “我还没让你问呢。”

    封逸眨巴几下眼睛, 乖乖闭紧嘴巴。

    他在姜逢宰人的时候, 冷静地罗列了自己曾经对他干过的蠢事。

    骑脖子, 抽鞭子, 扇巴掌，踹脸，罚跪……

    嗯，刚刚还掰了他两块鳞片来着。

    治不了，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封逸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方才姜逢将背朝向他的时候，他曾试图给姜逢施加一个幻术。然而还没等他默念完咒诀，姜逢便察觉到动静，随手挥过来的无上威压钉得他喘不过气来。

    别看姜逢现在这么一副笑吟吟的斯文面孔，内里的芯子早就黑透了。

    么不过，逃也逃不了。

    眼见和这人有着十几年交情的郑黎都已经变成肉酱了，求生欲很强的蛇宝宝表示很绝望。

    “外面那么危险，孩子出来很容易遇见坏人的。”姜逢牵过他的手，温声道，“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封逸下意识：“不好！”

    你不就是坏人吗！

    姜逢和他话时用的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

    被少年拒绝，他很不满意。

    姜逢将一丝灵力从指尖渡到封逸的筋脉里，瞬间化去他全部的修为。

    “不要试图反抗我。”姜逢抱住蛇宝宝因脱力而软下来的身躯，低低沉沉地着。

    失去灵力的蛇族少主与废人无异，软趴趴地倚在姜逢肩上，想咬他都没处使劲。

    姜逢看在他虚弱，没有变回龙再给他来一次翱翔高空，默发咒语，瞬移到少年的卧室，将他放回床榻上。

    毫无抵抗之力的蛇族少主十分可口。姜逢用指腹贴住他的脸颊慢慢往下滑，在他的锁骨用力按了按。

    瞥见蛇族少主眼底流泄出的惧意，姜逢扬唇轻笑。

    现在还不是你害怕的时候。

    不过，大餐还是得留到诸事安定之后。

    姜逢正要离开，封逸以为他要去料理外边的蛇族，忙攥住他的衣袖。

    族人里虽然有让他讨厌的苍蝇，但大多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元老殿的长老虽然泥古不化，但对于他也是真的关怀备至。

    “别对蛇族下手，我任你处置。”

    封逸知道姜逢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尊恶神的尊严从他未得势起就是决不可挑衅的禁忌。

    但至少不能让他伤害自己的族人。

    姜逢看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在封逸的手背上轻轻地一吻：“好。”

    他替封逸盖好被子。

    “今天就不给你讲睡前故事了，”姜逢刮了一下蛇宝宝的鼻子，“三天之后，我来接你。”

    蛇族领地对于少年来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现在还要去处理一堆琐事，把蛇宝宝带在身边有些麻烦。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云梦山，将还在地上蠕动的郑黎拎起来，丢到了凤城的城墙上。

    凤城是凤族的大本营。戍守城门的几个卫兵听到动静，纷纷上前来探查。

    他们疑惑地观察着这具面目全非四肢不全的血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辨别出郑黎的身份，失声惨叫——

    “族、族长！”

    举族震惊。

    此时的姜逢已然回到龙族。

    年迈的族长因重病去世以后，权力落空，族中公子为权位内斗不断，丝毫未顾忌到外面的动乱。

    攘外必先安内。郑黎正是看穿了这些愚人的念头，才有恃无恐地想要纠集众兽攻占龙山。

    如果姜逢真的曝死于那次剿杀中，如今风雨飘摇的龙族也许真的会迎来灭顶之灾。

    无意中躲过一劫，两位斗得真酣的龙公子却无瑕感谢姜逢了。

    如今，曾光鲜亮丽的两人已被新上任的族长入水牢之中，终日与巨鳄辛苦斡旋。

    火速平定龙族内祸之后，姜逢向天下发出告示。

    三天之内，他会遍访天下兽族。

    届时，若不臣服于他，姜逢便将夷平他们的领地。

    兽界震动。

    ——这个姜逢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罔顾我们先祖的誓约！

    ——欺人太甚！

    不忿归不忿，待姜逢亲临的时候，大多数的兽族仍旧选择了投降。

    因为誓不屈服的那部分，在龙族过境以后，已经不再留存于世了。

    蛇族长老们都是倔性子，没有一个不敢单挑姜逢，可从族群来看，延续命脉才应该放在首位。

    问题是他们本是龙族的仇敌，纵然有心在姜逢面前俯首称臣，姜逢也很可能不认账。元老殿屡次召开秘密会议，意图联合剩下的兽族对抗姜逢，每一回都是劳而无获。

    先前倾尽大半个兽界的力量都无法杀死姜逢，现在就更不可能。

    那条龙，已经举世无敌了。

    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几天里整支蛇族都沉浸在阴郁的气氛中，长老们也无心去责怪封逸不告而别便离家出走了。

    长老不怪罪他，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封佑握着一柄匕首狞笑着站在封逸面前。

    “奉劝你最好不要对本大爷动手，”封逸心平气和道，“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你还以为有谁会帮你？长老吗？”封佑猖狂地大笑。

    他知道封逸还在蜕皮后的虚弱期，族内的长老都在为明日的恶战闭关，此时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他们的少主了。

    是时候把这个该死的混蛋从神坛上拉下来了。

    ……这蠢货。

    高贵冷艳的蛇中贵族封逸本算看在封佑为自己背过锅的面子上发发善心，但架不住这人实在过于智商低下。

    元老殿那帮外冷内热的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是那条龙啊喂！

    那条傲慢无礼的龙，绝不会允许在亲自处置他之前有旁人施加干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白痴本蛇了。

    满心都是复仇的封佑丝毫不体谅封逸的良苦用心，握紧匕首，便向他的冤家走去。

    是时候，也让这空有虚表的人尝一尝人间炼狱的滋味！

    姜逢果真将蛇族放在了最后的大轴位。三日过去，他来临着压天而来的龙将蛟兵，降临在蛇邦的大地之上。

    元老殿的长老破关而出，化成最为强大的腾蛇之态，气势汹汹地面对这片蔽日乌云般的入侵者，将族内的老弱妇孺护在身后。

    首席长老所化巨蛇口吐人言，语气沧桑，意图最后在这暴君前讨个商量：“姜逢，你我明眼人不暗话，老夫不指望蛇族能够无损度过今朝，若元老殿所有人自戕谢罪，你可否接受蛇族的投降？”

    俊美而年轻的龙族族长立于众飞龙之前，淡漠瞥了他一眼：“不需要。”

    空气一凛，众长老目露决绝。

    果然，以他们和龙族的交情，不可能指望姜逢网开一面。

    即便战败，他们也必须败得有尊严！

    战争蓄势待发之际，姜逢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他们瞠目结舌。

    “交出你们的少主，我饶蛇族不死。”

    长老们心惊，面面相觑。

    用一个人，换全族的安宁。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首席长老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叹道：“少主呢？让他出来吧。”

    他们看着封逸长大，把他当成自己的半个孩子，才会对他严格刻板。可是关乎蛇族命运，不允许他们夹带半点私情。

    舍弃封逸是最正确的抉择。

    长老们就这样悲哀地等了半柱香，却也不见封逸半个人影。

    姜逢仍旧泰然自若，蛇族众人却有些不安了。

    “少主他……”有人声，“不会贪生怕死，跑了吧？”

    “怎么可能！”

    “可是少主那么久都没出现……”

    隐隐的骚动在人群中传播，忽而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