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各自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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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夫弃子, 简直不能忍!她对他无情便也罢了, 竟如此狠心绝情,都不顾三只猫崽子!

    乖乖让他宠着, 不好么?

    “封锁宫门, 关闭城门,务必在子时前缉拿回!”萧湛堂冷冷下令, 一口气盘旋心里, 手大力一扯,那些垂落在床前的,飞扬的纱幔连根而断。

    床上情景,显露众人面前, 一只肥猫正睡着, 毛绒绒的脑袋, 雪白如球,身上粉嫩光秃秃的。

    金辰怔了怔, 心思一转便即了然,抱拳道:“臣立即去飞鹰传书, 告知城门令关闭城门!”

    “是,臣即刻前去……”金木在遵令时,抬头望见猫后一怔, 不禁纳闷。猫后不是睡在那里么?

    金辰推了下他, 低声斥道:“发什么愣?”这个二愣子,没看见陛下愈发冰冷的目光么,还敢有所质疑?

    “臣遵令, 立刻盘查皇宫!”金木忙拜道,躬身退后,出了门便叫上一群侍卫,疾步飞奔而去。

    萧湛堂又吩咐道:“金日,传武安君,不管他是真的假的,一并传唤过来!”白猫不见了,床上却出现一只假的,不必想便知,应有人从中作梗。

    “臣遵旨。”金日拜退,匆匆而入无极殿传召。

    “见过陛下。”姜澜一袭白衫,衣摆被轻风拂开,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其人丰神如玉,湛然若神。面对着冷峻的萧湛堂,他微微一笑道:“臣得闻,陛下一眼便知猫是假的,不知它哪里有了破绽?”

    萧湛堂淡淡道:“猫后睡时,喜欢呼呼,且睡姿豪放大气,而此猫睡得规矩僵硬,虽乖巧然则呆板。武安君,擒猫后出宫,你可知后果?”

    到最后一句时,他目光徒然冷厉,话语冰寒。

    “何谓‘擒’?”姜澜不在意道,“陛下息怒,此为猫后自愿,臣不过心善遂其心意,助猫为乐罢了。”

    “助、猫、为、乐?”萧湛堂一字一顿,每上一个字,面色便冷上一分,怒火弥漫全身。果然,是那只混账猫的主意,爬上他的床,竟又想开溜!

    莫不是他太宠她了,便让她生了误会,以为他心善人好,招惹得罪了他,依旧能全身而退?

    姜澜笑了笑,劝道:“猫后心不在你,只愿自在逍遥,陛下后宫可纳三千佳丽,什么样的女子不可有,何必强她所难?猫后不比一般女子,她不喜欢规矩束缚,不适合皇宫,更不适合母仪天下。”

    “若朕偏要勉强呢?”萧湛堂敛去怒意,似笑非笑道,“再者,朕有束缚过她?让一只猫温谦恭让、母仪天下?滑天下之大稽!最主要的,便是要不要她,决定权在朕,轮不到她始乱终弃。”

    姜澜轻叹,郑重道:“臣不知陛下为何封她为后,但若陛下无携手一生之念,就别毁了猫后的名节,放其回归山野民间,过些清平简单的生活。”

    “是朕毁了她的名节么?”萧湛堂黑了脸,一口血卡在了喉咙里,心里直欲大叫:简直是六月飞雪,昔日被强上的分明是朕,如今被抛弃的也是朕!

    然而,这句话太损颜面,在他口里盘旋几回,终究没有出口,强憋在心间,由此导致的后果,便是怒火直冲向霍清怡,定主意要狠狠收拾她!

    他活了二十载,宫里尔虞我诈,他步步为营,暗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从不曾落半点下风,唯独栽了四次,一次让她砸出个大包,一次让她囚了半夜,一次让她压着强了,一次让她抛弃了。

    真是没一段好记忆。

    萧湛堂心思百转,越回忆越怒,心头火烧得旺,当下吩咐道:“金月,便装出宫,朕亲自去抓!带上皮鞭,拿上天蚕丝带,朕今夜好生陪她玩。”

    城门口,烈日照着马车,路上行人极少。霍清怡忽一个激灵,从位置上蹦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根直往头顶上冒,当即抖了抖身子。

    不、不祥之兆!她跳下位椅,踏着一层毛毯。马车有点颠簸,她走路不太稳,将脑袋探出门帘外,细细一看,轻轻道:“喵~”

    荆西闻言,回头看了看她,目光有点奇怪,回道:“出了城门后,外面有荆东接应。她也是个女儿家,主子早有吩咐,让我们陪你四处走走。一年后,待事情平息,便送你去柳浪山庄。”

    霍清怡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如今,她白日是猫身,至少需等完全化作人,方能再做算,何况在乱世安身立命,手无缚鸡之力,难上加难。

    她又回到椅上,趴在冰丝席上,怔怔发呆。她凭着一腔意气,因不想被仇人压着“欺负”,便逃出了皇宫,而忘了思量前路不明,难料祸福吉凶。

    “喵~”霍清怡闭上眼。如今木已成舟,后悔已无用,她不能心系前事,当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姜澜虽能帮她一时,但帮不了她一世。

    若想在这世道上生存下去,永远只能靠自己。世道艰险,唯有披荆斩棘,才能活着。

    霍清怡趴了一会,忽抬起脑袋。人生短短数十载,为何要活得那般艰辛?

    她没有大志向,不像帝王,心怀鲲鹏之志,意欲开疆拓土;又不像贤臣名将,有心名垂千古,为何要像他们一般,自己拼,活得那么累?

    有一条大腿可抱,有好日子可过,偏生要放弃?

    霍清怡纠结,是夜夜让仇人“欺负”,而白日做条咸鱼,吃着好的,用着好的,穿着好的,还是奋发图强,自力更生,在乱世中艰难拼?

    马车摇晃着前行,一如她摇摆着的心。

    “臣遵旨。”金月回道。

    萧湛堂一下令,便大步流星而去,但刚跨过内殿门口,便听姜澜问道:“陛下,不处置臣么?”他脚步一顿,冷哼了一声道:“凭你那点心思,也能瞒过朕?想金蝉脱壳,借朕的手假死?痴心妄想。”

    姜澜凭什么?偷运出猫后,惹怒了他,让他心里不舒坦,凭何认为他会顺他的意?

    混账猫再不好,也是他崽崽的娘,谁也不能夺。

    “陛下,臣……”姜澜皱眉,追上前几步。是他大意了,以为计划天衣无缝,谁知早已让人看透。这位帝鸾国的圣上,果真有其过人之处,怪不得年纪轻轻便敢领一国。

    “武安君,请自重!”萧湛堂不曾回头,亦不曾停下脚步,语气虽平静,但隐含着丝丝肃杀之意,“别仗着军政才能,便考验朕的耐心,再敢多言一句,朕不介意让你的‘假死’成为‘真死’。”

    这兵家战神、锦国变法权臣,助一国之后离宫,公然扫他颜面,若非念在时局不明,许用得上姜澜的份上,他才不会以大局为重,早一杀其泄愤。

    姜澜停在原处,微蹙着剑眉,心生无奈。这位帝王的画风,确与其他人不一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一只猫为后,且既有心用他,却又不善待他。

    帝王心难测!在锦国时,对霍翎的心思,他都能猜到几分,唯独仅有萧湛堂,每回都出乎他预料。

    帝鸾国有此皇,天下格局本难料,只可惜,他生不逢时。他羽翼未丰,国力不强,而锦国有明君强臣,又有百万铁甲,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姜澜细细思量,摇头轻叹。他几乎已断定,锦皇会拿帝鸾国开刀。她有鲲鹏之志,意欲谋天下,既会杀他扫去隐患,又岂会坐视萧湛堂壮大?

    锦皇……锦皇……他曾以为,她心志高,有大魄力,能容忍他活着,亦能信任他,竟是他看走了眼。

    姜澜复又一叹。在那一闪念间,他忽生心思,若他全力助萧湛堂,能否力挽狂澜,抗衡强大的锦国?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应过锦皇隐退后不复出。

    君子立身天地间,一诺重于山。锦皇虽然不仁不义,但他不会借机毁诺,此有违他本性。

    正午时分,在百里外绿荫下,一辆马车停下。烈岩端坐马上,头上布有细汗,询问道:“主子,到了午时四刻,吃些东西再上路罢?”

    “也好。”霍翎回应道,自马车里走出,踏着木凳而下,便有一顶遮阳伞伸来。她坐在绿茵上,旁侧有段元峰为她扇,另几人则去生火煮食。

    烈岩捡来几根木头,取火折子生火,语气微含抱怨:“主子,属下仍旧不明白,您真放了武安君?”

    “你憋了一路,憋坏了罢?”霍翎含笑道,面上微含戏谑之色,“我以为在路上你便会问的。”

    “主子又拿属下趣。”烈岩脸一红,“但陛下当真不怕……武安君另投他国?他熟悉我国军情,又做了七年总领变法的大臣,熟知我国朝政。”

    霍翎面色不变,含笑道:“武安君守诺,既已承诺,便决不会变,除非有人从中作梗,有意给他下套。”她有识人之能,自信自己的判断。

    “属下便是怕这点!”烈岩回道。

    “有何可怕的?”霍翎不在意一笑,“如今,我的锦国有百万雄师,又何惧一人?武安君的确为乾坤巨匠,但也得看为谁所用,若落在庸君手里,不过胜过一般人罢了。”

    千里马难有,但伯乐更难得。

    “便是真有明君用他,倒也有趣。”她轻笑道,“否则我一国独大,岂不太平淡了点?既是大争之世,自该有列国争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