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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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策府外寒风凛冽,北晚裹了一件黑色貂裘长袍出了门。

    宫中,长秋殿。

    皇帝宣北晚觐见。

    北晚站在长秋殿前候旨,她墨发高束,冷淡着神情,带着距离感。

    殿内皇帝正在召见太子秋诀,五皇子秋玏。

    殿外还候着四五个大臣。

    大臣们悄悄打量着北晚,却不敢议论。

    这人从前只听过,没见过,如今见了,确实名不虚传,从面相上来看,不是个软的,可左不过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就被传的神乎其神。

    长秋殿内走出一个青衣内侍,对北晚俯身:“北大人,进去。”

    北晚转身,眸子扫视群臣一眼,最终将目光定在大理寺少卿张知达身上,没情绪的看一眼,便收回目光,抬步进殿。

    张知达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若眼神能杀人,他便早已命赴黄泉。

    其余四位大臣看着张知达,神色复杂,像是在问:她看你作甚?

    张知达抬摸了一把后颈上的虚汗,环视诸位的眼神,皱眉,像在:我怎么知道。

    众人皆知,北晚不日就要被封为天策府正司了,除了皇帝是谁都惹不起的。

    长秋殿内。

    太子秋诀五皇子秋玏站在殿中,皇帝坐在桌前,翻阅折子,拿笔勾画。

    北晚进殿,并未看其他,跪地行礼:“臣拜见皇上。”

    秋诀用余光看她一眼,与那日雪狸峰初见未有任何变化,眼神还是那样冷。

    “坐。”皇帝没抬头,应了一声。

    北晚起身,坐在一侧。

    殿中静的落针可闻,两位皇子站着,北晚坐着,皇帝低头批阅奏折。

    气氛略怪异。

    “在天策府待多久了?”皇帝问。

    北晚起身,微躬身答:“回皇上,四年。”

    “嗯,不算最久的。”皇帝合上奏折,端起茶,垂眸看茶,押了一口,回味唇齿间的清香,半晌道:“但算是最出色的一个了。”

    “谢皇上赞赏。”

    皇帝没再话,仍批阅奏折。

    北晚知道,今日皇帝召她来,自然为的是罪臣李笙一事。

    一月前,宫中妃嫔离奇暴毙,死者有三,两位贵人,一位美人。天策府介入调查,查出死者身上一种名为扬魂花的毒,涉事者出自太医院。

    太医院院使李笙被扣,事情还未明了,李笙越狱。

    皇帝派她暗中杀掉李笙了结此事。

    可李笙活着回京了。

    皇帝此刻不言不语,北晚知晓,他心中有意斥责自己办事不利,只碍着她身负重伤回京,并未发作,且让她养伤半月才召见。

    如今看来已是皇帝最大恩赦。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皇帝在奏折上写下一个“准”字,话毕搁笔,抬眸看她。

    北晚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太子秋诀身上。

    秋诀眸子微垂,似乎感觉到什么,稍稍抬几分眸,便与她的目光相撞。

    皇帝见她迟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彼时北晚已将目光越过太子秋诀看向五皇子秋玏,简短看一眼,便收回目光,继而垂眸。

    “回皇上,臣在追拿逃犯李笙途中频频遇伏,在雪狸峰顶上,臣快要得,却遭人暗算,才落得此身伤痛回京。”

    皇帝看着秋玏,闻言才移开眸子,问:“是谁暗算你?”

    北晚再度看向秋诀,他身后的雕花窗栏没关严,开着缝隙,雪飘了进来。

    细碎,洁白,似那日在雪狸峰顶上迷了眼的东西。

    深冬的京瑜城,今日终于下雪了。

    殿中,空气一度凝住半晌,雪落无声,进了屋子便消融成水。

    北晚并未作答。

    皇帝眸子欲紧,再度问道:“是谁暗算你?”

    北晚低头:“请皇上屏退左右。”

    秋玏当即侧头,眸子警地看向北晚,眉心隐动。

    秋诀垂眸未变,一如殿中的一个物件,静如空气。

    皇帝轻挑了眉,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

    秋玏急躁道:“北大人这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要让我们回避?”

    北晚不答,只等皇帝指令。

    秋玏下不来面,越发躁了:“你!”

    “放肆。”皇帝打断,神色冷下来。

    秋玏强压住那股火,低头道:“儿臣不敢。”

    “你俩退下。”

    “儿臣告退。”秋诀躬身行礼,转身先出了殿。

    秋玏连看北晚好几眼,有警告的成分,这才不甘道:“儿臣告退。”

    众人退毕,皇帝继而看她。

    北晚躬身,不紧不慢道:“启禀皇上,臣在追杀罪臣李笙途中半路遇伏,有人抢先臣要杀李笙,臣与这几人数次交,他们未得,故去而又来,在雪狸峰顶上,臣遇伏,重伤,已无能力亲斩杀李笙,便发信号,通知当地衙前来相助。”

    她明事因,在等皇帝问责。

    “为何不找会下,偏让衙门的人护送他回京?”皇帝语气中已隐有不满。

    “臣认为此事并不简单,所以带人回京,请皇上决断。”北晚一字一句,平静道。

    殿中又一片死寂,皇帝看着眼前低头的女子,凝了神,要抢先杀李笙的人以为北晚是要将他捉拿归案,因为他明着颁布的圣旨是将李笙追回,这些人这么急不可耐的要杀李笙,必然是怕李笙吐出什么不该吐的东西。

    须臾后,皇帝鼻腔里沉一下口气,第三次问道:“是谁暗算你?”

    北晚跪地:“在雪狸峰顶上,暗算臣的十七位男子皆戴着黑色面纱,身不凡,臣无法断定。”

    皇帝沉了眉头。

    她话峰一转:“但臣在绎风镇,见过方才殿上站着的人。”

    “绎风镇?”

    “罪臣李笙逃出京瑜城后去的第一个地方,且臣第一次遇伏便是在此。”

    此话一出,皇帝明白了。

    “你见到的是谁?”

    “身穿藏蓝长袍的皇子。”

    “五子秋玏?”

    “正是。”

    皇帝知道,天策府的人除了与他单独会见外,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朝中皇子更是不识几个,且朝中之事天策府才刚刚接。

    天策府建立六年,正司的位置一直空缺着,而天策府还未正式启动。

    北晚是三个师父与他亲自挑选的人,绝对忠心,绝对与外界的人无任何关联,所以他对北晚的话几乎不疑。

    皇帝墨眉轻锁,再未问什么,末了挥道:“李笙这事由你全权调查。”

    “是。”

    “退下。”

    出了长秋殿,大臣们仍候在原处,殿内的内侍宣他们进去。

    临进殿,这些人的目光还追着北晚。大理寺少卿张知达却不敢多看半眼。

    北晚没往那个方向看,直径往台阶下走。

    三十九层高阶下,五皇子秋玏和他的四个随从等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