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爸妈住在偏离市中心的郊区。

    宁泽被送去英国那年, 宁博臣亲自去了一趟贫民窟, 给陈朋夫妻送去将一百万的现金。

    当时，宁博臣除了带去这一百万，还特意多备了一笔钱, 因为他担心陈朋这种烂酒鬼和赌棍会像市侩人一般借机狮子大开口。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陈朋非但一分钱不收，暴脾气上来，一脚就把递到他面前的那一大箱钱踢翻，指着宁博臣发火：“给我钱干嘛？当我是卖儿子的吗？我不卖儿子！我不卖我的儿子！你们给我拿走！拿走！”

    宁博臣不知道陈朋会这样果断拒绝, 把钱带回去后又觉得过意不去，提议给他们夫妻在市区安置一套房产，让他们搬出去。

    陈朋又拒绝了, 还把他们全部轰出家门。

    对他们大吼：“别指望拿这些东西来，我就会卖我的儿子，陈天昊是我陈朋的儿子，永远都是！”

    他再烂, 也不会卖自己儿子！

    这种僵局随着宁泽被送到英国和贫民窟在政府开始建设新城市形象中强行拆除而告终。

    后来, 陈朋夫妻住进了政府提供的安居房内。

    房子地段不算好，但对于贫民窟出来的人来, 已经不错了。

    此后，很多年，陈朋从没主动联系过宁家。

    车子从市区主干道一路行驶，最终拐入一条略窄的水泥道，道不宽, 两旁稀稀疏疏栽种着几株飘着翠绿柳丝的垂杨柳。

    道尽头错落有致分布着几幢装修精致的洋楼和几排已经掉了不少墙皮的灰色外观的居民楼。

    宁泽了一个方向盘，车子稳稳驶入其中一排灰色外墙的居民楼。

    停好车，梁嘉莉先从车上下来，脚刚落地，不知从哪突然窜出来一只白狗，冲到她脚边，对着她开始‘汪汪汪……’乱吠起来。

    乡下养的狗不像宠物狗那么喜欢黏人或者讨好人。

    看见陌生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一顿乱吠。

    梁嘉莉不知道这狗会不会咬人，本能地站在车边，不敢动。

    很快，旁边就传来一个女声：“白白，你在乱叫什么？”话间，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一个菜篮子，走到他们这边。

    白狗听到主人的喊声，立刻掉头，撒腿冲到女主人脚边，开始蹭腿撒娇。

    宁泽从车上拎着买的一堆东西，下来，中年妇女瞧见他后，立刻就是一喜，喊道：“哎呀，是昊回来了啊！”喊完，意识到他现在不叫陈天昊了，赶紧改口道：“泽，你回来了。”

    宁泽无所谓，都是贫民窟出来的邻居，他们喜欢叫他什么就随便他们。

    “嗯，我回来看看。”

    中年妇女依旧笑嘻嘻，转头就看到站在车旁的漂亮女人，立刻就问了：“是女朋友吗？”

    宁泽点头，算是默认。

    “真漂亮。”中年妇女细细端详了一番梁嘉莉的脸，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们先上去了。”

    “好。”中年妇女点点头，目送他们他们往区楼梯走去，回身时，细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原来是她！

    10多年前，有一个很有钱的夫人带着她的女儿来他们贫民窟发食物做慈善。

    当时，她也去了，在一堆哄抢的人群里，她看见了那位夫人以及她漂亮的女儿。

    那个女孩很善良，就像天使，她就站在一群孩子中间，给孩子发食物，而且一点都不嫌弃贫民窟的孩子拿脏兮兮地手去抓她手里的面包。

    那时，宁泽应该也在场吧？

    中年妇女顿时就笑了笑，真是缘分。

    当年‘脏兮兮’的臭子找到了属于他的‘白天鹅’。

    真好！

    ……

    宁泽带梁嘉莉走到5楼的时候，陈朋早已经把门开着，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等他们过来。

    早上他接到自己儿子的电话，要带女朋友回家，给他们看看。

    可高兴了。

    挂完电话后没多久，就兴奋地跑下楼，骑车去菜场买菜，他要给他们做饭。

    陈朋这几年变化很多，当然这些变化都是从宁泽被送到英国开始的。

    当年，他并不舍得宁泽离开，但他毕竟是宁家的人加上宁博臣跟他了一些事，他便放手了。

    宁泽离开后，他就不再去赌博了，至于喝酒，酒瘾比赌瘾还难戒。

    一时戒不掉，他只能慢慢减少喝酒的次数来控制自己嗜酒的脾性，慢慢回归正常。

    现在他也是快要50岁的人了，人生早已过了一大半，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宁泽结婚，给他抱孙子。

    “爸，我回来了。”宁泽进门，就看到陈朋坐在门口处，“怎么坐在这里？”

    “我就是想看着你们过来。”陈朋着，站起来，目光在宁泽脸上来回看着，他很久没看过宁泽了，这臭子也不知道多回来看看他们？

    看了会，目光移向跟在宁泽身后的梁嘉莉脸上。

    量一番，很满意。

    “我妈呢？”

    “在客厅里等你。”陈朋罢，梁嘉莉向他问好，陈朋点点头。

    几人往客厅沙发处走去，宁泽妈妈徐芳就坐在沙发上。

    徐芳是残疾人，又聋又哑，听不见也讲不了话。

    当年，宁博臣为了对他们养育宁泽表示感激，曾派专业的医生给徐芳治疗，但她这个疾病是天生的，没办法治好。

    目前，徐芳只能靠戴着助听器，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宁泽把梁嘉莉买的甜食，从袋子里拿出来，用手语告诉徐芳，这是她未来儿媳妇买给她吃的。

    徐芳很开心，拉着来梁嘉莉的手，‘咿咿—呀呀’用哑语和手语表示感谢。

    梁嘉莉不懂手语的意思，宁泽就在旁边给她当翻译。

    其实，她还是蛮惊奇，宁泽居然会手语。

    当然，更惊奇的是，她看着这个在外人眼里名声不好又作风不行的富家公子哥宁泽，很孝顺地撕开一块面包的包装纸，拿出裹着一层糖霜的面包，细心地一点点喂给他妈妈吃。

    喂得时候，还手语告诉他妈妈，让她慢一点吃，会噎着。

    完全颠覆了她对他之前一些过分行为的认知。

    此时的他，褪去富家公子的光环，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有孝顺心的男人。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

    这个疑惑，渐渐从梁嘉莉心里开始冒出。

    不过，她也不好问他：宁泽，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呢？

    是那个在‘酒池肉林’可以任由别人给她下药的冷漠男人，还是可以在档案室把她抱在腿上，抱了很久以致自己的腿发酸发麻都不愿放她下来的男人？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孝顺又细心的男人？

    梁嘉莉看不懂他。

    之后，大家一起吃午饭，吃完，宁泽陪陈朋去区后面不远处的河塘钓鱼，梁嘉莉留在家里陪徐芳。

    不过，她不懂手语无法跟徐芳交流，只能陪她看看电视。

    看了会，宁泽突然给她发短信：【我妈妈听不见又不能讲话，如果你觉得在楼上无聊，可以下来。】

    【还好，我们在看电视。】

    【那你给我们送两瓶水下来，刚刚下来，忘记带水了。】

    【好。】

    收起手机，她想跟徐芳一声，但又怕她听不太清，只是用手连带嘴型一起比划着解释。

    比划了一通。

    徐芳看懂了，对她微笑着点点头。

    梁嘉莉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下楼。

    因为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找不到河塘，她向周围的邻居听了两遍才找到在区后面的一处河塘。

    河塘不算大，四周是一棵棵翠绿色的垂柳围绕，宁泽和陈朋就坐在垂柳下，钓鱼。

    梁嘉莉把矿泉水拿过去的时候，有点不敢走近。

    她恐水。

    恐惧一切河塘、水池甚至海。

    于是，她远远地站在离他3米左右的位置，给宁泽发信息：【你可以过来拿吗？我在你后面。】

    宁泽收到短信，回头，梁嘉莉就站在离他3米左右的草地上。

    放下鱼竿，朝她走去。

    走近，问：“怎么不过来？”

    “我有点怕水。”

    “什么意思？”

    “没什么，给你。”梁嘉莉把两瓶水递给他。

    宁泽不知道她曾患过心理疾病，以为她只是不会游泳之类，怕掉下河，接过水，：“我难得回来这里，可能会陪我爸钓一会鱼，你要留下吗？”

    梁嘉莉看了看坐在池边，正回头对她笑的陈朋，点点头，“好。”不过，她没有坐到宁泽旁边等，而是坐在离河塘有些距离的一棵柳树下，拿手机玩。

    玩着玩着，因为夏天容易嗜睡的缘故，不一会她就靠在树旁睡着了。

    这样睡着，半沉半浅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将她抱起来，迷迷糊糊睁眼，才发现宁泽正抱着她，而陈朋则拎着鱼竿和鱼桶走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