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念念不忘(1) ...
这是走廊尽头的拐角, 鲜少有人往来。
翁连梦递了几张印纸给喻铮,“黑进这边户籍系统里查的。不会错,南姐确实是孤儿。”
喻铮看了眼手中的档案, 是英文的, 最下角的南柔签名也是, 字迹清秀,像是练过。
照片上的南柔看起来不过十来岁,脸大眼睛,微笑甜美,扎着双马尾, 海军领白衬衣, 看起来就是没经过生活摧残的天真少女。
“南姐的妈妈是华人, 应该是在她十一岁那年死于肾衰。至于她爸爸, 是土生土长的坎铎人,不务正业,十多年前就死在内|斗里,大约留了点家产, 所以母女俩还可度日, 直到母亲去世,南姐才流落到声色场所……为此被抓过好几次, 因为确实家境困难又被放了。”
翁连梦完, 轻声叹息,“也挺可怜的。”
喻铮手指沿着纸张的边缘摩挲,看着纸上浅浅的水印若有所思。
资料是登记在坎铎户籍系统里的, 不会有误,而且跟南柔自己所的也没有出入。
假如,真的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在绝望中得到同胞伸出援手,因此感恩戴德,甚至以身相许……似乎都还算合情合理。
但,直觉仍旧让他存疑。
翁连梦见队长沉思,犹豫了一下,“喻队,Nightmare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就安心准备回国。剩下的,交给我们好不好?大队长那儿不也耳提面命的,让你不准再出任务了?”
因为喻铮受了伤,医院的事儿娄义安没找他算账,把火全都撒焦胜力身上了,最后怒拍桌子要求焦胜力“务必看牢”队长,严禁归国之前再生枝节。
这命令,喻铮当然是知道的,他看了翁连梦一眼,没话。
“鱼~鱼?”女声娇弱,从走廊传来。
喻铮颔首,翁连梦立刻带着那叠纸消失在楼梯里。
喻铮不动声色地从拐角走出,迎面正好接住走来的程矜,一眼看见她脸上未来及收敛的不安,“你刚刚叫什么?”
程矜眉眼一弯,“鱼啊,不然怎么办?大声呼叫喻队长,还是波塞冬?”
喻铮左臂环着她的肩头,“我哪里都不。”
“……”程矜侧过头,在他左手背上咬了一口。
这车还飙个没完了!
喻铮勾唇,反而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冬子呢?”
“阿柔换了药睡了,他陪床。”
喻铮点头,“那我们也走吧。”
“去哪?”
“陪,床。”床字被咬得格外清楚。
程矜推了他一把,立刻疼得泪眼汪汪。
喻铮动了动被纱布吊起的右臂,“放心,两个残疾翻不出大水花来。”
程矜:“……”
进了病房,程矜忽然正色,“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喻铮一愣,“嗯,你问。”
“黎易冬来医院之后你没让这边的护士碰我。”
喻铮:“……”转身就往外走。
程矜快他一步,挡在他面前,惊讶地发现从来面不改色的喻队长,耳根瞬间就红透了。
“那我的衣服是谁——”
“是我,”喻铮断了她,“闭着眼,没有看。”
“闭着眼不是更、更……”程矜自己不下去了,脸热得快要能煎荷包蛋。
喻铮躲开她的视线,“当时这边忙不过来,只有男护。”所以他不亲自动手还能怎么办!
程矜吃力地抬起手臂,捂住他的脸,逼着他看向自己,“喻队长,这是你第一次……嗯,对吧?我不能白白拿下,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喻铮对着她略带狡黠的眸子,哭笑不得。
正常人的逻辑难道不是被他看了,要他负责吗?这狐狸……真是……
“行,”喻铮勾唇,低语,“你想好了?军婚,没法反悔。”
程矜眨巴眼睛,“我只对你负责,可没要嫁你。结婚这种事,总不能我一厢情愿,对吧?”
明明白白就是在勾他的话呢。
喻铮手撑在墙上,将她往后一抵,吻住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求婚的事交给我,答应的事交给你,可以?”
“那我等着。”程矜嗲兮兮地望他胸前一靠,“头忽然有点晕,肩膀疼,腰酸……万一夜里有点什么闪失……”
一秒切换林妹妹,都不用读条的。
喻铮也不揭穿她,将人扶到病床边,拉过椅子,“今晚我不走。”
程·狐狸·矜心满意足地拉起毯子,躺平了。
直到周遭全都安静下来,程矜翻了个身,黑暗里看不见喻铮。他跟一般人不一样,没有坐下来就把玩手机的习惯。
“喻铮。”
“嗯?”
“喻雕是谁?”
在码头边,黑老三开枪之前吼过“当年为喻老雕害我们兄弟有多惨,今天就全都要报在你身上!”
“是喻老雕。”喻铮纠正她,“他们起的绰号,因为我爸的代号是山雕。”
程矜在黑暗中侧过身,果然是喻铮的父亲,难怪鬼老三知道他身份之后那么暴跳如雷,两代人都与黑|势力对抗,这得算世仇了吧?
“喻骁,我爸真名。”
程矜愣了下,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喻骁,山雕……
她忽然短促地“啊”了一声,“是国家一等功,被张麟导演当做原型拍摄成纪录片的那位……”
“嗯,张导我见过。”
程矜撑着床坐起身,“可是那个喻队长他——”
纪录片里的特战队长山雕一生反恐,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直到在捣毁恐怖集团核心网络的攻坚战里英勇就义……为后来破获作恶多年的国际恐怖|组织奠定了重要基石。
喻铮的父亲是军人,是特战队长……而且,已经牺牲在战场了。
寒意从脊梁骨生了出来。
虽然在坎铎多次遇险,但程矜始终觉得只要有喻铮在,一切都会化险为夷。
直到这一秒,她才真正意识到特战队长不是超级英雄,他们固然有卓绝的单兵作战能力,却无法起死回生。
程矜低低地唤了声,“喻铮。”
黑暗中,喻铮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伸来的手,“我在。”
“我们俩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对不对?”她问。
喻铮察觉她正用力地扣住他的手指,像是怕他忽然不见似的,合拢了五指,带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上柔滑的手背,低声承诺,“是一辈子。”
“一言既出。”
“军人不谎话。”
“好……”程矜直起身,摸索着靠近他。
这一次没等她主动吻过来,喻铮已经擒住她的下巴,叠上了温软的唇。
这个吻很慢,慢得就像想要延续这一生……
*** ***
得知程矜即将回国,翁连梦是所有人里最不舍的一个,他撺掇着焦胜力和其他兄弟一起准备了个欢送宴。
是宴,到底是在军营,高大上是肯定没有的。
各种鸡鸭鱼肉倒是不少,全都用不锈钢大碗装着,排了一桌怪吓人的。
程矜虽然不爱吃肉,但看到一群大伙子霸占厨房替自己搞这么一出,也很是感动,感动得明明看见红烧肉上戳着根粗粗的猪毛,还是笑眯眯地囫囵吞下了肚。
喻铮看见了,要拦,程矜使了个眼色,不让他。
翁连梦还要给她夹,被喻铮半途中筷子,掉回了盘子里。
“左手,不利索。”喻队长不动声色地解释。
翁连梦看着自家队长精准无误地拿左手持筷把肉送入口,又回想起队长在靶场上双枪齐射的英姿飒爽,默默地,收回了热情的筷子。
罢了,谁叫他的救命恩人兼女神是嫂子?
可远观,不可亲近也。
这桌菜诚意是满分的,但手艺确实不及格……就连男人们自己也不高兴多吃,于是除了执勤的翟志和焦胜力,其他几个都一杯接一杯的畅饮。
一开始,人都是冲着程矜去的,她也确实喝了几杯,很快就感受到坎铎酒的强劲,酒精上了头,讲话的时候都觉得嗓子眼火烧火燎的。
等翁连梦再来敬酒的时候,程矜拿着酒杯,笑眯眯地:“姐姐这是最后一杯了,你可别再来敬酒了啊!”
翁连梦连声好,仰头一饮而尽,刚翻过酒杯示意空杯,就看见女神手里的酒杯不翼而飞,不知怎么就飞到了队长手里。
喻铮冷着脸,“可以了。”
“嫂子这一回国,再见面也不知道啥时候了,今天不喝更待何时啊?”翁连梦委委屈屈地。
听见“嫂子”两个字,喻铮紧缩的眉头明显动了下,挡开程矜欲接酒杯的手,“那我替她喝。”
完,一口闷尽。
这下,在场所有的猎牙队员全都懵圈了。
喻队喝酒?!
这比翁连梦写诗,焦胜力唱歌还耸人听闻!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全都看向翁连梦,一脸“你闯祸了”的表情。
程矜不明所以,见喻铮一杯下肚连脸都不红,笑道:“之前他们你不喝酒,我以为你不会喝呢。”
喻铮放下酒杯,给自己夹了块红烧肉,“嗯”了一声,又:“你不会喝就少喝点。”
程矜摸了摸发烫的脸,“我只是喝酒上头,没事的,酒量好着呢。”
“可队长不好啊QAQ”翁连梦嘀咕了一句。
程矜没听清,“阿梦你什么?”
翁连梦还没回答,只见队长大人闷不吭声地伸手拿过酒瓶,又给空杯斟满了。
喻铮:“还有谁要给她敬酒的,一并来我这。”
众人一个都不敢动,倒是程矜自己拿了个杯子盛了酒,“我呀,敬喻队长,感谢救命之恩还有,嗯,免我几个月后再过双十一。”
喻铮一怔,“什么双十一?”
“11月11日,”翁连梦解释,“光棍节。”
程矜嫣然一笑,“你关军营里多久了?这节都多少年前的产物了。”
“是很久了,”喻铮看着她桃花色的笑脸,自言自语般,“该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谈恋爱,娶妻生子,光明正大地“回家”。
喻铮仰头,又干了一杯。
焦胜力出声阻拦,“要不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翁连梦附和:“我也觉得——”
“慢着,”喻铮按住翁连梦要拿酒瓶走的手臂,“好像有笔账没算清。”
翁连梦肩膀一垮,满脸都写着两个字——完蛋。
程矜微醺,看着这群大老爷们儿的互动觉得有趣,于是托着下巴,一脸的看好戏。
只见喻铮按着翁连梦的手腕,令他坐下,然后慢条斯理地给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听狐狸是你的理想型?”
狐狸?谁?
翁连梦无辜又无助地看向弟兄们,大家都一脸懵。
程矜扣了扣桌子,等翁连梦看过来,就笑眯眯地弯过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呀。”
她眼角染了点红晕,笑起来狡黠又妩媚,还真的像极了二次元的狐狸妖。
翁连梦一脸要死不活地垂下头,这次死定了,“暗恋”队长的女朋友,这是活够了还是嫌猎牙的饭不好吃,想要被罚去大营带新兵蛋子了?
找死呐……
翁连梦感觉到队长的手铁掌似的拍在自己肩头,一怂之下正要“对不起,我不该喜欢嫂子这种类型”,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鼻音先一步开了口。
“你子眼光还真好,白孔雀是吧?你是这么形容的吧,真他|妈贴切。”
喻铮将酒杯与呆若木鸡的翁连梦一碰。
“为英雄所见略同,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