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木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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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 执骨正在等待时机。夜晚,无疑是最佳行动时期。

    只是没想到,原本风平浪静的军营,一夜之间, 烽火台冷烟漫天直冲云霄, 盏盏火把燃起, 照亮了方圆十里。刹那间,战鼓轰隆入耳,在黑夜里咆哮。

    声音是突然出现的,执骨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好在韩栈衣及时拉住他, 将他拖了回来。

    这时,执骨才忽然想起, 自己已不是当初的将军了。

    之后,执骨与栈衣掩藏在不易发现之处,看着军营中匆忙却整齐有序的战士来来往往。老将军身披铠甲,脚踏战靴, 威风八面,果真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人来人往行步匆匆间,执骨拉着韩栈衣突然冲了出去,一路低头不言走的飞快,就在穿越人潮走到老将军帐篷之前, 一块石头从他的脚下飞过,咻的一声到老将军的腿上。

    执丰目光扫来,霎时就从锐利变成了惊讶。

    帐篷前那熟悉的人, 低头侧过来对他笑,又眨了眨眼睛。

    执丰不知该作何表情是好。半晌也只能多看了他两眼,又怕旁人怀疑,只能继续做他该做之事。

    执骨与栈衣一溜烟的冲进帐篷,才深深呼了一大口气。

    本以为很快爷爷就会回来,有事与爷爷相商,然而事实却叫他失望了。

    等待的时间足够漫长,以至于执骨耐不住性子要冲出去。

    帐篷外的声音突然嘈杂!人来人往加快了脚步,可以听出脚步凌乱,想必是有大事发生。

    只觉得心里的不祥之感顺着脊柱爬上脑门,本能的嗅到不妙的气息。

    迅速将一人拖进军帐中,执骨凶狠问道:“速速来,发生何事!”那人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清人时:“将将……将”了半天,惊恐的睁大眼睛。

    韩栈衣将执骨的刀抽出抵在他的脖子上:“点声。”

    那人当真以为自己活见鬼了,要知道,执骨为将时,对军中将士下手不是一般的重,逐渐就有了铁面冷鬼的称号。不过嘛,凶归凶,确实有着真本事,将将士们治理得服服帖帖,就没有人不服。

    虽他目前被卸了实权,但威名犹在,要那些普通将士怎能不惊惧。

    这番威胁,将士吓得不轻,一五一十全数道来:“听老将军碰上了无邪的四皇子!”

    执骨心中咯噔一声,想起爷爷先前对他的话:“只要不是四皇子,爷爷都能搞的定!”

    韩栈衣微微挑了挑眉,敛下眼睫,将一切神色掩盖下去。

    “该死!”执骨痛骂一声,一个手刀下去将人劈晕。他当先跑出去抢了战马就往外冲,韩栈衣见执骨匆忙离开,已把他忘记,倒是也没出声提醒。在人群慌乱中,他望了眼执骨远去的方向,随即悄无声息的离开。

    执骨心脏砰砰跳着,手里的马鞭重重挥下催促马儿前行,而他连盔甲也没穿,身形单薄的冲入战场之中。

    战场,从来不是玩笑之地。

    鲜血在身旁喷涌,头颅在地上滚动。执骨马术精湛,穿越人潮,在万千人群中搜索执丰的影子。

    许久之后,当他满身尘土与肮脏的血液都快干涸,才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而那时,他也看见了传中不可招惹傲立一世的无邪四皇子,那一刻,他正高高抬起手中剑。

    “爷爷!——”怒吼出声,执骨心跳到最快,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脊背攀爬上阵阵麻意,眼中惊恐万分。

    百米之外,执骨袖箭带风而出,咻的一声窜了出去,逼至眼前。四皇子收剑止马,远远望着执骨策马而来。

    就如传中那般,四皇子金箔遮面,气势勃发,武功高强。

    可执骨分毫不在意他如何,他只看见执丰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继而从马上栽了下去!

    心中惊恐增加到最大,执骨脚踏马背登时腾空而起,飞一般窜了出去。

    接住执丰,他抽出刀猛地回身,一刀斩向四皇子。而四皇子灵巧躲开,身躯后折,堪堪躲过锋利的刀锋。

    执骨一刀斩了个空,拖着执丰的身体怒视敌人。

    但在执骨意料之外的是,那位四皇子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微微弯下了身,就这样望着他。

    他面容被金箔遮掩住,什么也看不见。从面具中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本来音,似乎笑了几声,他对执骨道:“你走吧。我现在不杀你。”

    执骨二话不将执丰送上马,自己转而翻身其上,一夹马腹往回冲。

    身后四皇子大笑,透着风声,执骨听见他传来的声音:“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你已经死了。”

    当执骨将昏迷不醒的执丰带回时,军心动荡!一时群龙无首。虽执骨此刻应在牢笼中,但这麟北的士兵本就是执骨原先所带,在执骨拿了执丰的虎符后,众人自然以他为首,听他号令。

    这儿天高皇帝远,将士们又对执骨多有尊敬,谁还管那幺蛾子懿旨。至少在皇帝知道并能将旨意传达来此之前,什么都不如虎符有威慑力。

    谁握虎符,谁便是麟北的统帅!

    所谓祸不单行,正是如此。

    就在执丰送回大营的当晚,从麟国都城传来的消息让执骨恨得牙痒。

    ——麟国的京城暴动了。

    消息传到麟北已是事发的多日后,据闻皇帝当场暴怒,暴动之人指认垂文君,道垂文君与逃之夭夭的执骨为策划首领,一人在京中,一人在麟北,双管齐下,同时发难。

    这时,执骨捏紧手中卷轴,绞得粉碎。

    他心知,自己怕是——中计了!

    若他并未夺麟北的兵权也罢,但事实他确实夺了虎符!皇上不会管他是为了什么,更不会为大局着想。他只认眼见为实,所以,执骨与垂文君这锅,怕是背定了。

    过不了几天,执骨在麟北重掌兵权之事,就会传入皇上耳中,到时,垂文君的安全怕是危险,而他自己,更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且不论皇上,就是朝中那些大臣,早就因他们手里权力过大,而看执家不爽。

    将所有人遣散,执丰躺在软塌上一直未醒。军医已看,却实在找不出症状。执丰倒下的那一刻,执骨看得明明白白,他清楚在那一刻,四皇子确实没动手,爷爷是自己从马上栽了下去。

    但若与四皇子无关,执骨没那么傻,爷爷那口血不是白吐的。

    头疼欲裂又心烦意乱,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经意间道:“栈衣,帮我倒杯茶。”

    ……良久,无人应。

    “栈衣?”

    抬头去看,才发觉屋中并无栈衣的身影。执骨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在帐中寻找,又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没有,没有!

    “韩栈衣?!”如此多日,这是第一次,当他喊栈衣的时候,无人应他。

    白日里他已受过一次惊吓,此时此刻,他再无力气接受事实。

    可是找遍四周都不见人影,执骨颓然回到帐中,只觉得双腿已经毫无力气。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而更深处,有种莫名的空落落之感。

    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忘了呢,那边就是无邪的阵营。而他,从来都是无邪的皇子。

    拳头用力的砸在石桌上,轰隆一声震的四分五裂。有人想进来收拾,可是看见将军面色铁青双眼发红的模样,吓得一步不敢踏入。

    “呵。”执骨冷冷一笑:“你居然敢跑。”

    好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去愤怒韩栈衣的离开,他必须要在皇上没有收到消息之前将此战赢。爷爷昏迷的蹊跷。当天夜里,一番整顿与策划后,执骨率领八方军马冲向敌军!

    杀的突然,杀的猝不及防。

    黑夜里,刀光剑影。

    火把照亮了一具又一具尸体,执骨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扎眼的四皇子。他手中的刀锋狂舞,斩下无数头颅。

    战场上的战神从来不惧死亡,执骨生来就是这里的神明。他带领麟国的士兵疯狂的进攻,疯狂的厮杀。

    黑暗中,只有刀起刀落时的光芒能照亮执骨的双眼,他带着血的笑容阴森又可怖。

    他宛如死神,带走无数灵魂。

    虎口已麻,而刀却不停。他深知,自己不能停。短暂的时间内,他必须要做完他能做的事。只有让他杀了无邪的统帅,他才能安心的在牢中度过下半生,亦或者死,也安了心了。

    踏着尸体,饮着鲜血,执骨远远望着金箔遮面的人,冷笑而对。

    就如同有了结界一般,无邪与麟国厮杀的士兵给他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那一刹那,就好像是两个世界。圈外,是地狱修罗,圈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二人马纷纷上前。

    一人黑衣黑靴,漆黑的戎甲散发着冰冷又高傲的光。

    一人金衣金面,如若森冷夜空中一轮夺目的朝阳。

    一人握刀,一人执剑。

    执骨带着冷笑,面上沾了血。他举刀指向四皇子,声音苍冷:“,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那四皇子身形挺直,高坐马上望着他,一言也不发。

    与当日的盛气凌人不同,他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执骨。纵使执骨已策马到了他跟前,刀尖就快没入他的胸口,他也无动于衷。

    “呵。”嘴角勾出杀意的弧度,执骨眼中嗜血,毫不客气的一刀斩下!

    那一刻——“噌”的一声刀剑共鸣,震慑沙场,将黄沙掀起,气浪阵阵翻滚。

    “我以为你不会还手。”执骨猛地松开手中刀,一掌拍向四皇子,左手突然从斜后方伸出,夺过刀柄,横斜刺来。

    那一刻,掌风至,刀光鸣。双管齐下,避无可避。

    本以为四皇子必中一招无疑,却见他在掌风至的那一刻堪堪侧过身体,而速度奇快的右手翻转。一道剑光冲出,掩盖了剑身的模样。

    他出剑快,收剑更快。执骨连他剑的模样都没有看清。

    “不错。”执骨偶尔还是舍得给敌人赞美,前提是,得入了他眼。

    “果真是名动天下的四皇子。”执骨又是一招祭出,带着凌厉的杀意,刀刀致命!一边出招,一边嘲讽而来:“就是听,生成了个女人模样,所以才在上阵杀敌之时有金箔遮面这一。”

    这一刀,执骨对着四皇子的面具而去,擦出风中的噼啪声:“我倒要看看,是哪家貌美的娘子。不如跟了爷,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显而易见是嘲弄的语意,就在执骨转身抵挡对方招式时,好似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声。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问道:“你笑什么?”

    对方似乎不愿意出剑,掌风凌厉,速度奇快。他也不知那个四皇子练得什么野路子武功,似乎自己每一次出招对方都极其了解似的,能准确躲过。不过,也可看出四皇子的轻功极好,因身态轻灵,更能快速的在马上闪躲。

    面具后的声音失真,便听四皇子道:“真假难辨,将军莫要马失前蹄。谁跟了谁,还不好。”

    执骨不在意的嗤笑一声,让刀鸣吞进一切话语。

    整夜的拼斗,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执骨心下越来越有些没底。

    这个四皇子!果真难缠!

    他似乎一直知道自己的武功路数,每一次出招,都准之又准。

    而又像在玩儿似的,既不让执骨得逞,又不让执骨受伤。二人这般你来我往多下,都没得出个胜负。眼见天要亮了,四皇子已与执骨从马上到了马下,也已经掷了兵器,开始赤手空拳的肉搏。

    每一次撞击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执骨一声不吭。

    突然!

    执骨感觉到四皇子的进攻瞬间猛烈起来。而更让他惊恐的在于,自己竟然逐渐招架不住?

    征战沙场多年,执骨从未有败绩!

    在他手下斩杀的敌人数不胜数,无邪更是大败于他。爷爷跟他过四皇子难缠,他起初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此刻,他才知并不是戏言。

    每一招每一式,他竭尽全力,而对方,却好似在游龙戏水。

    “该死!”他恨得牙痒,急于求胜之下,体力去的极快。

    深知不该如此,但对方招式太过凌厉,渐渐占了上风。

    远处已见零星鱼肚白,四皇子一个近身,在执骨不留神间束缚住了他的双拳。

    执骨心中惊骇!心道糟了!

    却不想耳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容抗拒的话来:

    “离开!”

    作者有话要:  哇,的好凶!

    执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栈衣都心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