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似锦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片片沙漠，想起了三年前和同学们一起坐火车来到A省的时光。

    那时候车窗外的景色也是这样的一片荒凉，偶有零星的破房子闪过，大部分都是黄土做成的泥巴墙。

    毕业已经三年了，也不知道大家现在都怎么样了。她叹了口气。

    前一段时间听，班长已经准备响应国家政策要二胎了。

    当时还在火车上的时候，程似锦记得班长自己毕业了就回家结婚。

    同学们还笑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和鬼结婚啊。谁知道班长一毕业真的回家结婚去了，新郎是家里给介绍的。

    听副班长为此还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也没办法，缘分嘛，不就是这样。

    一个在山西，一个在山东，中间不仅隔了太行山脉，还隔着不同的乡情啥的，还有副班长那颗不敢告白却一直蠢蠢欲动的心。

    待在A省最初的那个月，程似锦觉得自己好像被祖国母亲抛弃了。

    这地方坐火车都要二三十个时，远的你都想不到有多远。

    好在当初身边还有同学们，每日里嬉闹学习，日子也不算难熬。更让程似锦觉得欣慰的是，当时还有许奕辰。

    许奕辰是班里学习最好的那个人，每年期末考试都拿第一，每次都能拿到奖学金。偏偏他性格也很好，和所有同学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这样德智体美健全的男生，不仅是班里女生的梦想，更是整个学院女同学茶余饭后必定谈论的对象。

    程似锦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许奕辰的，也许是大一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又或者是大二期末考试前后座的时候。

    她只记得当老师宣布了实习地点和名额的时候，自己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哇塞，我离许奕辰越来越近了。

    俗话不是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研究所得最初的那个月里，程似锦想了无数个靠近许奕辰的办法，可每次都被袁野乱了。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陷在袁野的强取豪夺和没脸没皮中，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了。

    “程老师，下车了，下车了。”旁边的刘莉莉推了推她，程似锦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今天的目的地到了。

    她连忙拎着书包跑下车，身后的几个人也紧跟着下来了。

    张思成快步绕过她和刘莉莉，直接朝袁野和刘文福走过去。

    程似锦知道，今天是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实地考察的机会，必须要抓紧。

    作为张思成名义上的助理，她很自然地跟了过去。

    “昨天晚上收到消息，那群人还有些文物没来得及运走，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藏着。”刘文福望了一眼前面的沙土墩子，掏出一根烟点上。

    “消息可靠吗，刘站？” 程似锦听见袁野问了句。

    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嘴里也叼着一根烟，话的时候，烟圈进进出出的，有点像自己时候玩的那种泡泡。

    “应该可靠，提供消息的是莲花村的一个大爷。那天晚上他站在房顶上看天气，隐隐约约看见这边有一群黑影子。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后来听王堆子下面的墓被盗了，越想越觉得可疑，就告诉我们的人了。”

    莲花村就在这些土墩子旁边几百米的地方，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

    听祖上以前都是守陵的，所以对墓葬有很深的情感。

    程似锦抬头看了一眼，这些土墩子离被盗的墓地不远。远远看过去，其实都是连成一片的。

    不过这些土墩子被风沙侵蚀得更严重，看起来不太起眼罢了。

    “只是这都是沙漠，一眼望过去一清二楚，现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啊。”张思成的这番话道出了大家的疑惑。

    眼前都是沙漠，根本没有地方可藏。沙漠一直都在运动变化，而且踪迹难寻，那群盗墓贼应该也不会傻到把文物直接埋在这沙土里。

    那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刘文福决定试一试。不定他们胆子大，真的就埋在大家伙脚下的这片沙土里。

    “等等。”刘文福刚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袁野喊住了他。“刘站，你过来看，这个土墩子是不是被翻过。”

    大家伙都被他这句话吸引过去了，袁野的左前方正好有一个沙土墩子。

    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那上面覆盖着的沙和旁边的沙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一个更干，一个还带着一点湿。

    在甘宁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这里地处内陆，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

    天气干燥，降水量少。更何况现在马上就要到冬天了，降水更少。

    “妈的，这群龟孙子，还真是会想点子啊，以为埋在这下面爷就发现不了吗。”李承欢骂骂咧咧的，已经准备上手了。

    “别动，先不要动。”刘文福将他的手拦住，“情况还没确定，不能轻举妄动。”

    “哎呀妈，站长，这不是明显的嘛，您还犹豫什么呢？”李承欢有点着急了。

    “是啊，站长，有没有，咱挖一挖，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赵平也有些着急。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当然要尽快看看了。

    “袁野，你立刻给镇派出所电话，将我们的发现告诉他们。”刘文福看着站在旁边沉思的袁野道。

    袁野让大伙先后退到旁边，尽可能最大限度地保护现场。然后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拨了过去。

    程似锦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她知道这时候听袁野的准没错，便拉着跃跃欲试的张思成乖乖地挪到旁边去了。

    她听见袁野对着电话讲了几句，简单地了刚才的这些发现，然后挂了电话，“派出所的人马上就来。”

    刘文福闻言松了口气，心翼翼地挪到那墩子旁，再三确认，嘴里直念叨，“应该就是这下面，应该就是这下面，没错了……”

    等派出所来人的功夫，袁野带着赵平将车上携带的发掘工具拿了过来。铲子，铁锹，还有手套毛刷子之类的。

    “袁野，等会你负责和派出所的人沟通。赵平，记录。李承欢，测量定方位。刘莉莉，拍照。等派出所人一来，我们就立刻行动。”刘文福井井有条地安排着接下来的工作。

    他完又转头看了看张思成和程似锦，“张老师，如果这下面真的有文物，还请您帮忙看看是不是王堆子1号墓的。”

    张思成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分内之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张思成当然不会错过，是时候让他亮出自己的金刚钻，让工作站的同事们瞧一瞧了。

    程似锦在这一刻看到了工作站这群同事多年工作积累下来的熟练经验和完美配合，不由不佩服。

    派出所的车很快就过来了，车上走下来一个人。那人还没走到身边，程似锦乍一看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镇上那家羊肉泡馍的老赵吗。

    羊肉泡馍？派出所？她实在是难以置信，没想到老赵还有这本事。

    “老刘，你可回来了。”他一下车就直接朝刘文福走了过去，两人像多年未见的好友，拍着肩膀诉离别。

    “老赵，听你最近忙，也没敢扰你。这不，我们今天有了重大发现这才敢劳你大驾。”

    刘文福引着老赵来见张思成，这是研究青铜器的著名专家。

    老赵上前紧紧握着张思成的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谢谢张老师了，谢谢张老师了。”

    完他又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傻愣着的程似锦，“程老师，又见面了。”

    程似锦只得伸出手，嘿嘿地笑着。

    她听见袁野在一旁抿着嘴偷偷笑了两声，抬头就送给他一个白眼。

    什么人啊！吃羊肉泡馍的时候竟然一个字都没透露，真不讲道德！

    “程老师，你什么时候见过赵所长了？”张思成拉着她追问。

    “改天带你去镇上吃羊肉泡馍，你就知道了。”程似锦此时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她还想再吐槽两句呢，谁知道大家伙已经开始发掘了。

    袁野手中拿着一把铁锹，正弓着腰弯着背将墩子上的沙土往外送。他脱下薄外套，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

    沙地里没有任何屏障，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像刀子一样割在大伙的脸上。

    其他几个男同事也都拿起工具开始干活了，他们井然有序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和铲子，很快，那墩子就不见了。

    程似锦和刘莉莉站在一旁，看她拿着相机咔咔咔地拍照。大家都在忙，只有自己一个人闲着，她走过去想加入大伙。

    “回去，都是沙。”还没刚走两步，就被袁野的制止了。

    程似锦见他正盯着自己，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也不敢再往前半步了。

    “我……我也想帮忙。”她支支吾吾的。程似锦也搞不懂为什么，每次她看见袁野这样盯着自己，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照妖镜照出原形的妖怪，总是会情不自禁地不知所措。

    “不用，你去边上看着。”袁野话的时候手中的铁锹又铲了一堆沙，他双臂轻轻抬起，那沙就落到旁边了。

    “是啊，程老师，挖沙取土这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那给我们当个历史见证人吧。”李承欢又调皮了。

    不过他的也没错，一粒沙虽然很轻，但要是很多粒沙汇在一起，那重量就惊人了。更何况这越往下沙里含的水越多，肯定更重。

    程似锦循声望过去，发现他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不免嘀咕两句，看来这挖沙取土的确是男人们的事情。

    “队长，队长，这里有发现。”一直埋头挖沙的赵平突然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