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帐共话缠绵-75
受非典影响,火车上人很少。
陈一天在火车上收到庞傲短信:差不多得了, 上海事办完快JB回来!
陈一天左右放松一下肩颈, 头往后使劲仰了仰, 抬眼看了下行李架。
他上火车前绕路去了老杨家熟食店, 买了5个熏鸡架,外加香肠、肘、鸡翅中几样。
于乔最爱吃这家的熏鸡架。
在沈阳那几年, 陈一天没少给她买。
眼看着老杨家从口腔医院后身老旧区底商的门脸儿发迹, 现在搬到中山广场旁边一处日本人建的三层楼。
门脸儿变大了, 招牌变醒目了,东西变贵了,但味道没变。
奶奶听陈一天要顺路去看于乔, 顿时精神百倍,就差把家给于乔搬过去。
陈一天要辗转好几个地方,还要请客应酬, 带这些东西不方便, 奶奶才作罢。
但是旱黄瓜、肉豆角一定要带上。
这些大包裹依次摆在行李架上。
陈一天回庞傲:主要是去南京。
庞傲:这都半年了,你也该醒了。
陈一天:我半年前刚醒。
庞傲:日
连个标点都没有。
隔了一会, 庞傲进电话:“到哪了?怎么不回我短信。”
陈一天心, 你让我回什么。嘴上:“你怎么跟我媳妇似的, 我又不是出去找三, 你东挡西挡的干啥。”
庞傲很嫌弃这个比喻:“谁是你媳妇!我问你, 林诗要问起来,我怎么?”
陈一天心,有她什么事。嘴上:“你想怎么就怎么。照实。”
庞傲:“老陈啊老陈, 半年前你跟我那番话,确实挺猎奇。我以为过就过了,你现在多大了?你大学都毕业了!你现在最该干的事是什么?是找工作、赚钱、谈恋爱、结婚。这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陈一天漫不经心地:“嗯……”
“嗯你妈个头!”
“我现在就是去找工作、谈恋爱。两不耽误。”
把庞傲气乐了。“我问你,你去跟人谈恋爱,人家知道吗?”
陈一天语塞。
庞傲拿住了他的脉,继续道:“那孩才多大?人家还要中考、读高中、上大学。半年前我就跟你过,你这不叫喜欢,你这叫什么,还记得吗?”
陈一天坐正一些,语气认真起来:“施恩者的自我感动。大炮,这个问题我想过,半年前咱俩聊完,我想了挺长时间,结论是,不是。在她面前,我从来没把自己当作施恩者,是我需要她,那种互相陪伴的安心的感觉,对别人我从来没有过。”
庞傲气结:“别他妈跟我写诗!”理工男感性起来,另一个理工男也受不了。他准备给陈一天以现实一击:“我就问你,跟未成年人那啥是犯罪……”最后一句音量陡然降低。
“那就等她成年。”
“那他妈得等几年?”
“没几年。人又不是牲口,你满脑子想的净是些什么。”
“哈哈!哈哈!”这要是陈一天在面前,他唾沫星子都会喷他脸上。“活该!我他妈要再劝你我就真是你媳妇!当你的老处男去吧!”
陈一天语气玩味:“我早就不是了。再见老处男。”
完掐断了电话,感觉天空中有一股杀气,自东北袭卷而来。
跟上海的接洽很顺利。
本来就是半公半私性质,客户带陈一天实地看了厂房,在浦东新区的城乡结合部,离国资委新成立的企业集团总部不远。
这个厂址和产业布局像是得了业内人士的指点,这个客户只是合作者之一,内情不便细问。
几台关键设备都有了,有的正在调试中,有的还在清关。
最让陈一天眼红的是,这家新成立的公司上了五轴机加机床。
2003年,国内的机加设备以三轴为主,五轴还是空中楼阁。这方面的技术,欧洲还是走在前列,德国的五轴机加从技术到设备都领先国内几十年。
陈一天绕着那台崭新的数控机床走了好几圈。
国产五轴数控机床上百万,进口五轴要上千万。
这台是国产,这个品牌在国内口碑不错,性价比高,实用性强。
陈一天在一汽看过进口的,气质自然是国际化的更胜一畴,但价格也不是普通民企能承受的。
实地走一圈下来,陈一天已经心中有数。
他也没给人留面子,把想法跟客户了:新厂哪哪都好,但没有产能。设备没启用,人员没到位,都不是能不能按期交付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交付的问题。
他的建议是,设计由他牵头,制造还是要“拼”。不是拼的拼,是拼凑的拼。
“这个活对你们来很重要。前期人脉只能供你拿到订单,但首笔订单完成质量的优劣,将直接决定贵公司以后的发展,以及在XX集团外协供应商中所占业务份额问题。”
这番话一语中的。
陈一天把“拼”的方案讲了一下。还是以客户公司为乙方,与XX集团签订合同。设计定稿后,制造进度交由客户公司统一把控,简单零件本公司制造,精度较高的零件二次外协制造,总体组织恐怕也要外协。
最后的产品仍以客户公司的名义交付。
这番话又把很多模糊的、不确定的思路串联起来。
事情基本就这么定了。
陈一天还有事去南京,计划办完事就动身。
客户既然来了,行程不是特别紧急的话,可以引荐一下XX集团的采购与供应商部的人,大家吃顿饭,认识认识。
陈一天只好在上海住下。
他找了一家星级宾馆,入住时,特地要了带冰箱的房间,把带来的熟食、青菜保存好。
吃饭约在翌日晚上,他白天出门,买了一身略显老气的西服套装,洗了个澡,又理了发。
有了工作经验以后,陈一天愿意做做表面功夫,他觉得商务往来,扮得体是对对方的尊重,也会赢得别人对自己的尊重。
同时,他心里隐隐存着一成期许,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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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那顿饭,比陈一天想象中还隆重。
客户跟陈一天,他跟XX集团采购与供应商部的人认识,有点私交,就下班时间约出来吃顿便饭,顺便介绍双方认识。
结果晚饭地点定在外滩,沿江古建筑中的一栋,三层楼,大窗临江,以对岸的广厦为背景,游船、游人往来。
端上的来菜倒在其次了。
客户和他的合伙人一起来的,XX集团除了采供部的一位副部长,还有两个部门的领导。
陈一天的身份是被这样介绍的:“这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顾问,XX项目的轻量化设计工装就出自他手,年轻有为。”
“年轻有为”点题,陈一天觉得他今天这身行头算是置办对了。
席间,话题自然是围绕国资委的新项目。陈一天有心,听到投资额和产业布局种种,觉得此行来对了。
客户圆融有度,也没冷落了他,有人频频举杯,他也跟着喝了不少。
XX集团的人自然是座上宾,陈一天从善如流,也敬了对方几轮。
一顿饭吃到将近10点,酒酣耳热,客户暖场结束,后面还有活动。
陈一天推辞了,公开凌的飞机,要早起。客户派车送他回了酒店。
吃饭的时候收到大炮短信,学校下达了通知,要求十日内退寝,问他啥时候回来。
陈一天没回。
他取出冰箱里的东西,办了退房,赶到火车站,坐上了当天的末班火车。
实话,他很累。
火车要次日凌到达南京,他也懒得补卧铺票,靠在座位上眯了一会。
南京很热。
陈一天从未体验过这种热。
他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来上海这两天赶上阴雨,空气湿黏,他觉得尚可接受。
想不到南京的夏天像蒸桑拿。
他走出南京站时,天还没大亮,温度已经有上升趋势。
他拖着行李箱,里面装着鸡架、旱黄瓜、芸豆、熏肠,漫无目的地走出火车站广场。
南京站是国内最有情调的大城市火车站。
可能跟金陵的历史人文有关,南京带着一股现代商业抹不去的儒雅,连火车站都建在玄武湖边上,沿湖长长的景观带和古城墙,碧波古木与商旅过客仅一水之隔。
陈一天走上湖边路,行李箱轮子压在砖路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湖面有淡淡的雾,与婆婆树影融为一体,一时让人迷惘,不知身之所处、心之所向。
陈一天心中苦笑一声:他这是怎么了?一千五百公里,凌四点,站到陌生的车站湖边,是为了什么呢?
南京的夏天很长,从头至尾遍布一股鸭子味。
于乔的学校和她家在同一区,坐几站公交车,再穿过一条街,就到了校门口。
学校占地面积不大,跟矿中不同,这学校进了电动门就是教学楼,学校招牌白底黑字,竖挂在大门一侧。
临着门前的街,倒是与街面的商铺、报刊亭、早餐店、婚纱摄影馆相匹配。
于乔背着双肩包,从街口拐进来,闻了一路鸭子味。
长江以北跟鸡过不去,长江以南跟鸭子过不去。
这也跟南北饮食习惯有关。
离开沈阳时,于乔还是短发,奶奶亲手剪的。
现在长长了,天气又热,她在脑后扎了个揪揪。
额前、耳后的头发不够长,扎不上去,走这一路,被汗浸湿了,贴在皮肤上,她早已习惯了,不以为意。
她走得很快,因为一路气温都在飙升,街的下水道反出千年老浴池的味,她几乎要摒着气。
阳光炙烤,地温开始上升,热浪扭曲了陈一天视线里的画面。
于乔也跟着扭曲,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