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是真的。

    但要一点也不慌, 就是假的。

    温羽毛有点讨厌自己的性格了。真羡慕赵选手的大胆和自信。她觉得自己像座破败的城池，而敌方的千军万马正厮杀前来。

    好在她有狗头军师周明明。

    “我从我姐屋里给你偷的。”周明明用身体挡着, 从书包里掏出本书，“咱们都比较缺乏实战经验, 只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了。”

    扎眼的紫红色封面, 语文课本般大。书封上的黑体字又粗又板正。

    -泡男秘籍九十招。

    温羽毛腾地就脸红了。她弓着腰, 跟周明明一起做起了人形屏障, 把书严丝合缝地捂在两个人中间，“怎么还有这种书。”

    “好好研究。”周明明嘱咐她，“就算不敢真用，起码能了解一下。等赵圆娜一出手, 我们就见招拆招。”

    温羽毛的头点得十分认真。

    老赵拿着一摞单子走进教室。

    “马上要文理分科了，我先把意向表发下去。上次家长会上已经跟你们爸妈把情况都讲过了, 趁这周，都再考虑考虑，周末前填好了交上来。”

    意向表被分成几叠, 从前往后传。

    “你报文还是报理？”高路平从温羽毛手里接过去。

    “不知道。”温羽毛还没想好，物化生实在不擅长，但周末在姥姥家, 他们都学理会比较有前途。

    高路平又别别扭扭地看向周明明, “泼妇，你报什么？”

    周明明掀起眼皮, “管得多。”

    边上的沈乐不问自答，“我跟温羽毛报一样的, 反正我报什么都不学。”

    表单传到最后。

    “你应该是报理吧？”赵圆娜笑盈盈地问许傲。

    许傲扫了眼意向表上的内容，嗯了一声。

    “那我也要。”赵圆娜。

    “报呗。”

    “我还要跟你一个班。”

    赵圆娜趴到他桌边，“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许傲掀开课本，把意向表夹了进去，可有可无的样子。

    赵圆娜也不恼，自问自答：“因为好玩。”

    “嗯？”

    “不谈恋爱闲得太无聊了，正好发现了件好玩的事，是跟你有关的秘密。”

    许傲抬起头，“什么？”

    “秘密啊。”赵圆娜笑，“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想看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许傲听得心不在焉。桌子简单收拾好了，往椅背上一靠，淡淡笑。

    目光越过她，看向前排。

    得去问问我们温羽毛同学报什么啊。

    温羽毛同学正把那本秘籍压在英语书下面，努力研读，连了下课铃都没发现。

    “战场上腥风血雨一片混乱，如何找准方向，从女人堆里突破重围脱颖而出，我们需要在每个关卡摸清敌我情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的真对，现在就是关键的关卡。

    温羽毛心地咽了口唾沫，再往下看。

    “女人们，向着装满了男人的战场，前进前进向前进！”

    怎么前进？

    迫不及待地往下翻。

    “啧。”

    头顶上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

    温羽毛猛地抬头。

    修长的手指从上面伸了下来，把那本罪恶之书抽了出去。许傲掠了一眼里面的字，然后翻到封面，唇角勾得很复杂。

    “同学啊，”他从上往下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准备怎么前进？给我听听，我帮你参考参考。”

    不知道啊还没来得及看。

    “我就是，就是……”温羽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课间休闲娱乐一下。”

    还休闲娱乐。

    许傲没忍住笑了。

    真好奇这丫头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书脊往下，敲了下温羽毛的脑袋，“借给我娱乐娱乐？”

    温羽毛悄悄看周明明，周明明实在没眼看这惨剧，早把脸埋桌上了，装作一无所知。

    于是，许傲顺理成章地借走了武林秘籍。

    趁着晚自习，翻了一遍。“关于泡男人的一切”、“这个世界是嗲精的”、“女人的眼泪”……

    他扶着额头，悠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决定没收了。

    放学时就直接把书带回了家。

    温羽毛实在不好意思去找他要，拿出几十块钱欲跟周明明私了。

    周明明大手一挥，“我姐那儿这种书有半屋子，少一本她也发现不了，算了。就当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了。”

    一要分科，期末考也近了。老赵又开启了间歇性的地狱模式，教室里的气压又开始连日走低。

    但上课时弦拉得越紧，课下就越要放松，抓住一切机会闹腾。

    恰好赵圆娜跟温羽毛“宣战”的事传了出来，不知道谁想的歪主意，瞒着当事人，给发起了个投票。

    投票还挺正式，搞得有鼻子有眼的。

    标题是“许傲最终会花落谁家？”

    下面划成两块，左边是温羽毛阵营，右边是赵圆娜阵营。

    瞒着当事人偷偷进行，在班里传了个遍。

    传到男生那边时，大家都知道许傲追温羽毛的事，很多人投了温羽毛；

    传到女生这边，反倒都觉得赵圆娜很有竞争力。现在许傲虽然喜欢温羽毛，但等赵圆娜一出手，情况就不准了。

    这么一来二去，中间还有不少人不断变换意见，以及沈乐这种趁机搅混水的，连着投赵圆娜好多票，形势一度白热化。

    周明明作为一名合格的间谍，忧心忡忡，“毛毛啊，我刚去看了，现在赵圆娜可是压了你好几票啊。”

    温羽毛瘫在桌上，把数学练习册又翻了一页，皱了皱鼻子。

    赵选手并没开始出招，而她目前的重点，是先把期末考试给考好了再。

    反正许傲也不会听他们的。

    许傲是过了两天才知道这事的。

    那天吃晚饭，他正把餐盘里的胡萝卜往外挑，张毅豪端着盘子兴冲冲地坐了过来，“跟赵圆娜有发展了吗？”

    “什么意思？”反倒是高路平先问出口。

    “你也不知道啊，”张毅豪笑嘻嘻，“赵圆娜要在下学期开学前，追到许傲啊。”

    高路平瞬间怒了。他瞪着许傲，“敢背叛毛毛，你就死定了。”

    张毅豪往嘴里塞了口米饭，“你不要偏袒近亲啊，咱们客观地，如果是你，赵圆娜和温羽毛，你选哪个？”

    “我选你爷爷！”高路平气哼哼的。

    张毅豪嗤笑一声，“你气什么，没看投票吗，现在赵圆娜可是力压你们毛毛。”

    “还有投票？！”高路平愣了愣。

    筷子一摔，站起身，“还敢力压？我现在就去把分数给拉平！”

    “实名制好吗，”张毅豪伸出食指晃了晃，“一人一票。没有舞弊机会。”

    “去你妈的。”高路平骂骂咧咧的。

    许傲把胡萝卜全挑到碗里，然后倒进了垃圾桶。

    想起赵圆娜那天跟他的话来，若有所思。

    回教室时，高路平不在。大概去强行投票了。

    他鸠占鹊巢，往高路平位置上一坐，扯了扯温羽毛的发梢，“写什么呢？”

    “数学作业。”温羽毛端着练习册回过身来。

    “哪道？”

    “这个。”

    两个人讲题讲得已经很熟练了，许傲看了一遍题干，伸出手。

    温羽毛便把笔放了上去。

    “函数的单调递增区间，”许傲在高路平的草稿本上随手划着，“这是个复杂函数，要先求导……”

    温羽毛趴着，听得很认真。

    许傲瞥她一眼，话音顿了下，拿笔杆在她鼻尖上碰了碰。

    “然后呢？”温羽毛一心求学，“这里听明白了。”

    “喜欢听我讲题吗？”许傲视线落在她脸上。

    温羽毛被问得一怔。

    许傲笑了笑，收回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用图像法了，首先画y=1/(-x)，即y=-1/x……”

    温羽毛看着他的手指在纸上动着，画出个横平竖直的坐标轴。

    喜欢啊，讲题喜欢，不讲题也喜欢。

    为什么就是没勇气出来。

    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好看的手指屈起来，敲了敲桌子，“好好听着，别乱咬。”

    “要报文科还是理科？”讲完题后，许傲问。

    “还没想好，”温羽毛纠结，把大人的那套辞搬了出来，“有点想报理科，但是学不会，想报文科，又怕以后找不到好工作。”

    许傲把练习册递回给她，淡淡道：“想那么多干什么，想报什么就报，有我。”

    一句话，让温羽毛当夜又难眠。

    她探头偷偷看了看赵圆娜。

    赵选手一如往常，趴在被窝里，听着音乐哼曲。

    怎么办啊，敌怎么不动呢。

    第二天，高路平喜滋滋地跟许傲分享，“我昨天过去，趁人不注意，直接把毛毛的票数给蹭蹭蹭地往上多画了好几道。今天晚上就是最终统票了，肯定是毛毛赢。”

    许傲笑起来，“你们还真是无聊，我要喜欢谁，跟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笑！”高路平不满，“你都了喜欢毛毛，要是敢跟赵圆娜暗度陈仓，我就一脚把你踢出我妹夫的行列。”

    许傲嗯了一声。

    晚上，趁几个当事人都走了，班里的人悄悄聚在了一起。

    “我来唱票！”学习委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那我计数。”数学课代表也很积极。

    底下人乖乖坐了几排，边盯着黑板边热烈讨论：

    “不是吧，赵圆娜怎么这么多票？人许傲可是明明白白地在追温羽毛啊。”

    “没没没，温羽毛也赶上来了。”

    “拜托温羽毛一定要赢啊，我早看赵圆娜不顺眼了，天天连校服也不穿，扮得五颜六色的。”

    “但是温羽毛的身材有点……”

    “你懂个屁！不定许傲就喜欢那种胸前平平的杨柳腰呢。大胸什么的，out！”

    半途折返回来的许傲，站在窗边静静听着。

    他对最后这句话表示赞同。杨柳腰的手感当然好。

    “好了，最后一个！”学习委员看了看投票的纸，“赵圆娜。”

    “卧槽，平局？”数学课代表蹦了脏话出来。

    黑板上面几个大字“许傲最终会花落谁家？”

    下面从中间划了一道，两边的最后一个正字都刚好写完。

    底下静默几秒，两个阵营的人相互骂骂咧咧起来。

    “赵圆娜一定作弊了。明明是投温羽毛的人多！”

    “那也不一定，还是得看实力话啊。赵圆娜条件更好吗不是。”

    ……

    哄堂吵闹间，窗外的人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许傲迈上讲台，拿过课代表手里的粉笔，在“温羽毛”这一栏下，工工整整地多划了一道。

    “我投她。”

    干完了这一番大事，许傲才放心地回家。

    一进门，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许傲啊，”许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爸妈这段时间忙，很久没跟你好好聊天了，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啊。”

    “真的？”许妈妈欲言又止，“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吧？跟同学关系都怎么样？有相熟的男同学吗？”

    许傲换了棉拖鞋，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仰着脖子灌了，“有啊。”

    没想到，话音一落，许妈妈脸色瞬间就变了，弱柳扶风，身子颤了颤。

    许爸爸扶上她的肩膀，“老婆，乖，没事啊。”

    许傲蹙眉，“你俩这又是演哪一出？”

    许妈妈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扭身往老公怀里一扑，“老公啊，你们家三代单传，好容易有根独苗，怎么就性向成谜呢。”

    许傲站在地毯中央，观赏着两个人的家庭剧场。

    ……怎么觉得今天的台词不太对。

    许爸爸帮媳妇儿抹了抹虚无的眼泪，从背后嗖地拿出个东西，往许傲面前一扔，“你暴露了！”

    紫红色封面，语文课本一样的大。

    《泡男秘籍九十招》无辜地躺在长毛地毯上。

    许傲：……

    神他妈的性向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