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古代严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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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 流云寨。

    “大哥, 如今上面又派下来一任知府,我瞧着这次这人不是个善茬!”

    田老二腰挎大刀,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嘴上嗓门嘹亮, 话声音震天响。

    端坐主位的流云寨寨主谢昀却显得斯文很多, 虽一看便是精通武艺的高手, 但通身气派, 倒有些儒雅将军的气质。

    谢昀翻看着派人调查的有关祁盛的资料, 不由问道:“可有看到人?家眷仆从如何?”

    田老二挠挠头, 回道:“这次护送的官兵太多, 我没敢靠近了瞧,他独自骑马时我仔细看了眼, 远远看着还挺像个人物!”

    田老二嘿嘿笑了两声, 又道:“至于家眷仆从, 一共有六辆马车, 我跟了好一段路,才探清楚, 应该有两个是这狗官的女眷, 还有一个应该是这狗官的儿子, 有两辆马车里放的应该是行李,家仆大概二十人左右。”

    “二十人?倒也不算多。”谢昀又仔细瞧了眼手上的资料, 一时没有话。

    田老二看不出谢昀想什么, 于是问道:“老大, 难道咱现在就啥也不做?等这人在宁州坐稳了,咱一时半会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谢昀摇摇头,声音暗沉:“先按兵不动,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像上次那个狗官一样,我自会亲自去宰了他。”

    田老二不太同意:“你这上面干嘛平白无故调来这么个人,像陈大人这样的好官朝廷都不知道褒奖升官,居然还从外地调来个完不了解情况的,我看那些个狗屁朝廷,就是官官相护,从不会为咱这普通百姓着想!”

    谢昀垂眼道:“陈大人的确是好人,可惜能力平庸,他在临县任上八年,虽爱民如子,却始终改变不了临县的困境,单凭这点,还不足以让他升任知府。”

    田老二困惑,追问道:“爱民如子还不够吗?其他人还不如他呢!”

    谢昀怕他行事冲动,解释:“我谴人探了一番,传闻这个祁大人十年时间便使身为下等州城的平州一跃成为可媲美运河港口城市的上等州城,其中七年还是任职知县。”

    看着田老二迷惑,谢昀继续道:“也就是,这个祁大人仅用三年时间便让平州百姓人人都过上好日子,若这人真如传言所,朝廷把他派来的确是为宁州百姓着想。”

    田老二不敢相信,辩解道:“这世上哪有这种好官,我看八成是这狗官自己着人传的,之前不就有个这样的,明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却对外使劲吹嘘他是多么的爱民如子,我呸,就是一□□诈的人!”

    谢昀皱眉,不过还是郑重下令:“是否是好官,等过些时日便知,这些天我们就好好休整一番,切记手下兄弟不可轻举妄动!”

    旁边安静听他们争论的一干头领见老大发话纷纷领命,田老二虽然不服,却也只好听命行事。

    流云寨因为有谢昀发话,寨子里上下人等通通老实起来,也有些寨主虽不如谢昀有远虑,但也不想轻易与官府为敌,纷纷蛰伏下来。

    倒是实力仅逊于流云寨的清木寨,一时吵闹不休。

    “老大,咱们现在就得去给这不知所谓的狗官一个好看,省的他摆起官架子作威作福!”

    “对,老大,流云寨这群孬种不敢去咱们去,定要给这狗官点颜色瞧瞧!”

    坐于上首虎背熊腰的清木寨寨主刘老大有些犹豫,皱眉问道:“谢昀那厮真算按兵不动?这可不像那子的风格,别再是故意晃骗咱们。”

    清木寨二当家嘲讽的哼哼:“那白脸我看就是怕了,大哥,你管他作甚,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狗官宰了,好让朝廷知道咱宁州百姓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清木寨三当家赞同道:“二哥的对,宁州就该由咱自家人管着,这外面调来的怎么可能和咱一条心,就是让陈大人来管,也定比这人强!”

    其他众人纷纷赞同,弄得刘老大很是头疼。

    了这么多次交道,刘老大深深觉得谢昀就是那种一肚子弯弯肠子的人,此刻他按兵不动,还真让刘大壮有些犹豫。

    考虑许久,刘大壮终于道:“再等等,等过几天再,如今正值秋收,咱先回家把庄稼收了。”

    底下人撇撇嘴,抱怨道:“咱还有什么地,当初宰了那些狗官奸商,银子倒是弄出来点,地却一直荒着,我看这就是存心不让我们活下去。”

    刘大壮恨声:“有多少地就收多少,不收粮食等着过冬喝西北风啊!赶紧地,都别在这碍眼了。”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只是刚才反对的二当家三当家对视一眼,悄悄离开。

    前面还有十里便到下一个驿站,祁盛也不算再停歇,命令众人一股作气到驿站再休息,不过还没完便感觉有些眩晕。

    身边众将士也摇摇摆摆一齐倒下。

    “哈哈,二哥,成了!”

    可惜还没等三当家高兴片刻,就听见二当家的惊呼。

    “……三弟心,他们使诈!”

    场面一度混乱,等到清木寨众人都被捆绑好后,祁盛才走过来仔细瞧了下。

    跟随护卫的军官魏千户道:“大人,这是附近清木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两人为非作歹多年,您看是带回去审问还是就地斩杀?”

    祁盛走上前问他们:“为何前来?劫还是害命?”

    被按在地上,捆绑的格外结实的三当家呸了一声,不屑道:“对于你这种狗官,杀了叫替天行道,劫了也是劫富济贫!”

    祁盛笑笑:“不错嘛,还挺有文化!”

    魏千户看他不老实,上前狠踹两脚:“老实点,大人一时心善饶你们狗命,再敢不敬,现在就对你们大刑伺候!”

    那二当家三当家根本不在乎,又大声嚷嚷的骂起祁盛,魏千户恼怒,拿起马鞭,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猛抽。

    祁盛看两人挨得差不多了才劝魏千户停下来,“先这样吧,等到了府上再好好审问。”

    魏千户领命,把清木寨的一干人等串起来绑好,这才领着几个将士在前面引路。

    等到进了马车,原本坐在后车的柳氏和祁修礼也坐在了里面,见祁盛进来,纷纷担忧的看过来。

    祁盛安抚他们:“没事,都是些闹,等到了下个驿站就安了,前面都是些城镇,也不会再有人敢来了。”

    三人看他神情不变这才放松下来,不过看着后面被绑着的劫匪们还是忍不住恨声骂道:“这群不长眼的,难怪宁州这么穷,都是这群人给害得!”

    祁盛摇头,开始闭目思索,如今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这群人连官府都敢明目张胆的砍杀,倒是间接明了他们对朝廷命官的憎恨,祁盛好奇,宁州百姓又该是什么态度!

    想想他离开平州时百姓十里跪拜相送,这宁州倒好,还没上任,就给他来个如此大礼,看来有的整了!

    第二日一行人早早从驿站出发,午时行至附近的镇子才算好好休息下。

    这里虽是镇子,但商铺零散,街上行人稀少,祁盛一时有些纳闷。

    倒是魏千户对此有些了解,道:“大人有所不知,之前宁州的很多土地都掌握在那些地主富商和贪官手上,前几个月这里爆发好几次匪乱,那些地主们一时气急,竟宁可地荒着也不雇人种植,如今已到十月份,百姓们除了收割自家地里的一些粮食,开着忙着种些能长活的萝卜蔬菜,或者上山挖些野菜准备过冬。”

    祁盛了然,有些感叹这里的百姓生活不易,本来宁州地就少,还大部分掌握在富人阶级手里,如今官匪相斗两败俱伤,倒直接让这里的百姓,连一点粮食都收不到了。

    祁盛沉默,也不再多,等到用午饭时,没想到被绑着的二当家差点逃走,看着魏千户面色犹豫,话吞吞吐吐,祁盛心下便猜到了几分。

    民匪勾结啊,或者这些匪平时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祁盛头疼,此地果然民风彪悍,不过又自我安慰,再彪悍也不过是为了生存,应当理解应当理解。

    祁盛虽然替他们理解了一番,不过却没心情再停留下去,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酉时到达宁州知府府衙。

    知府府衙门口早已有等候多时的官员在此迎候,祁盛与他们见礼后,便入座开席。

    落座后,有替祁盛呐喊的官吏起身痛斥道:“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不想这些刁民恶匪竟敢拦路抢劫,大人,以下官之见,就该杀鸡儆猴,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刁民知道我朝官威不可侵犯!”

    座下众人又不少人响应,之前民匪勾结,官匪又水火不相容,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官苦遭那些悍匪的骚扰,如今祁盛到来,就想借着新任知府的势好好替他们出口气。

    祁盛笑笑也不话,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痛批当地百姓如何如何,当地土匪如何恶贯满盈。

    “大人,下官乃临县知县陈文秉,有一言要谏。”

    在一群人吵闹不休时,有一鬓角有些花白的官员站起身,对着祁盛拱手行了个礼。

    祁盛摆摆手:“陈大人无需多礼,今日酒席乃是本官与各位同僚把酒言欢之席,这些繁文缛节今日就免了。”

    众人闻言纷纷奉承祁盛一番,陈文秉看不出祁盛的想法,于是按原计划道:“大人,下官有不同意见,下官认为如今官民正处僵持之局,大部分流匪又多是当地百姓活不下去的无奈之选,他们虽然作乱但却从未伤及无辜,如今直接斩杀恐引起更多的民怨,不如宽宥一二,好让宁州百姓知道大人的宅心仁厚。”

    陈文秉完就引来一人的反讽:“陈大人,我你怎么还事事为着这些贱民着想,殊不知要不是他们不服管束为非作歹,您老人家如今不定早就升官受褒了,还用在这临县苦熬八年!”

    陈文秉一时语塞,有些气这人在众人面前揭他心中的痛处,又有些着急祁盛会怎么做。

    祁盛看着杯中盛满的酒,笑着道:“本官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确不能鲁莽行事,不过众位大臣的建议本官都会记在心里,待过几日把这宁州的各项情况了解清楚再做处置。”

    完端起酒杯,道:“来,众人大人,今日就不再提公务,咱们好好畅饮一番。”

    众人心里各种心思,不过顶头上司已经发话,他们也不好再多,纷纷举起酒杯,与祁盛畅聊宁州值得回味的青山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