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骨眼上顺天侯还敢邀请萧砚，不可不是心眼太大了，或者，他根本没有把南怀珂放在眼里。这一下倒让南怀珂确信，顺天侯就是有意识冲着南家去的。

    “我本来不想去，”萧砚道：“看来还是去一趟探探口风比较好。”

    “王爷不必为我勉强自己。”

    “不勉强，不过是吃几杯酒听几句奉承，无伤大雅。”他起身掐灭两根蜡烛：“别着急，早点睡，万事总有我在。”

    万事总有他在什么时候他急着要做她的依靠了？南怀珂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到了第二天，萧砚打点一通准备出门，管冲不无忧虑。顺天侯极好女色，他办得宴席是怎么个光景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来，自己家王爷，可别好端端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出去，给染得黑漆漆出来。

    他将这心思藏在心里，一路就跟着王府的轿子去了，到了半路分开去了别的地方。而萧砚到了约定的会馆，果然就和管冲想象的大差不差。

    顺天侯的宴席还有几位作陪，除了这几位，席间还请来了六、七位官妓，个个花容月貌、肌骨生香，眼见是顺天侯这个食色的老饕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货。

    要狎妓这事儿在大齐就是雅趣的一种，自上而下，宰相节度使、幕僚牧守，几无人不乐衷此道，几人共狎一妓更是一桩美谈。

    顺天侯本身没有实权，所以和皇子王爷们结交也不会有人闲话，席间就有个官吏道：“你们听没有，潘家给皇上献了一位美人，还是什么绵诸国的亡国公主，容貌倾国倾城。怪不得皇上最近朝臣也见得少了。”

    “绵诸国早被他们的一位将军给夺了皇权，他们的皇帝放咱们大齐顶多算个都督。如今那王室七零八落都被杀尽了，她自己是公主就是公主？我还是她太上皇呢！”

    “潘家如今真是得意，前线后宫都将皇上给笼络得牢牢的，他们呀，简直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

    萧砚在门口听了这些话，将其在腹中徘徊一遍，这才让人通报。

    顺天侯见了睿亲王来喜笑颜开，了许多好话又恭敬请他入座，挥了挥，立马就招来两位美人替他斟酒递果子。

    抬眼看去，果然是清一色的姿色风流。

    萧砚从官妓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皮笑肉不笑问：“侯爷请我来是什么事呢？”

    顺天侯指着美人们笑道：“请王爷来一叙，顺便看看这秋日开得正灿的花。”

    “庸脂俗粉，没兴趣。”

    顺天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却也不恼，反而道：“我便知道这些俗物不入王爷的法眼，你们几个滚开，别弄脏了王爷的衣服。”

    那两名官妓欠身离开回到顺天侯身边伺候，顺天侯冲着屏风后头一拍道：“还不出来伺候王爷？”

    话音一落，屏风后娉婷走出一个极美的女子，杨柳腰盈盈一握，明眸如水、神采飘逸，端得是美颜如玉。

    顺天侯道：“此女名唤玲珑，是臣府上豢养的一名舞姬，年方二八尚未梳栊。今日带她来就是臣给王爷备的一点薄礼，还请王爷笑纳。”

    玲珑不止美，人也灵透，见得顺天侯给自己递眼色，立即上前盈盈一拜声如莺歌：“玲珑给王爷请安。”

    萧砚瞧了道：“果然人如起名，可见侯爷会调教。”

    玲珑上前斟满一盅酒递到萧砚面前，半纱的长袖下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藕臂。

    萧砚：“这杯酒我可不敢喝。”

    “这是为何？”顺天侯问。

    “美人酒、断肠毒，王喝了这杯酒，家中可就有人要断我的肠了。”

    众人笑起来，知道他的是刚过门不久的睿亲王妃。席上有人揶揄：“王爷尽管纳回去就是，大家大户谁还没个三房六院，王爷自己府中不就有位身怀六甲的美妾吗？听闻睿王妃娘家近来不大太平，想必也是心力交瘁，哪有功夫管王爷，眼前正好有玲珑服侍王爷替王妃分担许多。”

    “就是，王妃才嫁入王府娘家就生事端，王爷对着王妃想必夫妻两也生不快。现成就有美人如厮，搂入怀中正好一解千愁。”

    萧砚便听明白了，这些人认定他会嫌弃南怀珂娘家那档子事儿，正好送了美女想要离间他们。

    他笑笑：“侯爷有心，王感激不尽。到底睿王妃的烦恼还不是侯爷一句话的事，侯爷既然有心为我解忧，何不大事化事化了？”

    顺天侯道：“哎呀呀，王爷的是，臣当时也是一时意气用事，事后回想起来觉得甚为不妥。可是折子已经递到陛下的龙案上，再要收回是不可能的事。”

    “那也无妨，公事自有公办的法子。侯爷抓到的那三名逃奴，可否把他们带出来容王问上一问，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经过。”

    “唉，这个”顺天侯得大为可惜：“本该如此的，可是那三个奴才已经叫给打死了。”

    奴婢出逃一日按律杖责六十，每三日加一等，如此来，顺天侯的做法并无不妥。话是如此，可在这重要的时刻也做得太着急了一些。

    这不是行使主人的权力，这是杀人灭口，光明正大的杀人灭口还让人挑不出来刺。

    “那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公事公办。”话间萧砚已经起身。

    顺天侯急忙问：“怎么，王爷才来就要走？”

    “王妃还在家中着急，我得回去见见她。”

    “也好，王爷把玲珑一块带走。”

    玲珑听了这话，颇合时宜地往萧砚身边靠了一些，身上浓烈的脂粉味冲得他差点吐出来。他不喜欢这种骄矜的女人，何况满脸带着极强的目的，显然是顺天侯对她已提前教导一番，要她好好笼络他的心。

    他回过头，像是在考虑该些什么。深邃的眼神盯得顺天侯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年轻人，眼中有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肃杀之气。

    转眼间那双桃花运却笑了起来：“才来这么一会儿就带走这么一个妙人，王怕夺了侯爷所爱。”

    顺天侯放下心，大一挥吐出一口酒气：“一个玩意儿，只要王爷高兴要多少在下都悉数奉上。王爷拿去品品，这个要是觉得好，我到时候再送几个到王爷府上。”

    那众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期待的表情，让亲王带走一个姬妾，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雅事”。

    对他们的心思萧砚了然于心，他将眼神回向玲珑，这女子竟摆足了媚态双眼迷离抛向他。他伸挑了一下玲珑的下巴，作势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