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杰？哪个胡杰？”老郑以为自己眼睛不好了，连耳朵也不行了，当下就狐疑的问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半的准信儿，这各村还有第二家姓胡的吗？

    可他不相信是几十年前离开村子去逃荒的胡杰。

    “我胡杰叔叔就是这个村的，他从眼睛就坏了！”蕊实话实。

    谁知道老爷子当下就一甩袖子气的直哼哼：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这是要回来看我孙女的笑话吗？”

    他本以为是来寻医问药的，没想到，是熟人回来看笑话了。

    不错，他承认当年特别反对自己的孙女看上那么一个瞎东西，可后来那瞎子也是识趣，自个儿走了，也断了自己孙女的念想，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可后来，都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的宝贝孙女儿始终都不答应对象的事情。

    到了二十八，媒婆都不愿意登门了，他硬是把媒婆请来给媒。

    结果倒好，二十八九出嫁是出嫁了，这附近几个村这把岁数没成家的年轻伙子都没有了，只有二十郎当的男子。

    凭着孙女儿长得漂亮，嫁了一个比她八岁的伙子，这伙子到如今都是懒得四个棒子撑着，跟没断奶的娃儿差不多。

    她的孙女忙里忙外，买个油盐酱醋都指望不上孙女婿，心里想着离了算了，可又怕左邻右舍三道四。

    他如今只能有时间就把孙女儿接来这边住住，亲生父母那都去不得，左右离不开丢人这个词。

    村里时不时被人道着，还不如当年跟了瞎子，这话听在他老人家耳朵里，那就是屈辱，就是他的脸。

    现如今，走了一二十年的瞎子又领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侄女找上门来，你这老脸还有地方搁吗？

    “爷爷可不要这么，我胡叔叔和香阿姨是发，这么多年没见了自然是难得！”

    蕊觉得这话的没毛病吧，谁成想，这老头儿直接就放火了，把水瓢都一脚给踹烂了。

    雾草，就这身板儿，没来之前，蕊还以为他早就归西了呢，还以为他都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老家伙了呢，看这气势，能活过王八一点都不夸张。

    “赶紧给我滚！”老家伙发脾气了。

    吓得蕊赶紧站起来，不停地往鱼塘方向退步：

    “老爷子您别动气，动气伤身体，您这把岁数了，可得注意身体，很多人还等着您给救命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定多少人都没得救了呢！”

    蕊哪里还敢多话，这人老多作怪，脾气上来就上来。

    “你回来！”老头儿突然又发话了。

    蕊站在原地，这回真的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回去坐下，可老爷子都没坐呢，她也不好意思坐不是？

    “那个瞎子，成家了没有？”老爷子看向别处，起伏的胸口随着他几次深呼吸渐渐平息下来。

    蕊看得出，他在以中医理论上所谓的调养生息在护着心脉。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这是生活常识，生气伤心脏，调养气息不但可以让血液冷血下来，也给血液提供了足够的氧气输送到全身，从而就平息了怒气。

    普通人生气深吸几口气憋着，等憋不住了再呼出来，心口都开了不少。

    “我瞎子叔他一直没成家！”

    蕊心翼翼的道，这来找人去看病的，正事儿都没开口，老家伙就动气了，她可得心着点儿。

    “在外头干啥呢？靠什么吃饭？”

    老爷子又发话了。

    蕊跟受审的罪犯一样，老实交代：

    “在给一位老板收账算账，管理公司！”

    蕊尽量把胡叔叔的职位的高大上一点，叫人一听就觉得特别有出息的那种。

    “哦？他能管理公司？”

    老爷子的脸色可算是缓和了。

    “那可不，我胡叔叔虽然瞎了看不见，但是他的触感和听力嗅觉都特别敏锐，什么东西他只要一摸就知道，老板特别信任他，也很放心！”

    蕊补充道。

    “这孩子还有点天赋的嘛！”老爷子自言自语，当下就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的蕊都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刚才还发火呢，还赶她走，这会儿在那笑。

    蕊真是一阵冷汗一阵热汗的，第一次见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岁数吧，还都快活成妖精了。

    “顺子，去，生火，今儿老爷亲自下厨！”

    老爷子对一旁玩泥巴的顺子道。

    顺子七岁了，似乎见惯了老爷对来客喜怒无常的嘴脸，在一旁抠郑果香刚浇水湿了的泥巴玩。

    能看得出来，顺子也特别懂事，大人话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插。

    着，老爷子就挽起袖子进屋去了。

    孩子喜欢玩火，顺子生了火还挑了一根棉柴棍子在黑夜里绕来绕去，火红的光火在他面前被绕成了圆圈。

    火星子落下，显得那圆圈光彩夺目，顺子笑的咯咯响。

    蕊担心的朝着暮色中的鱼塘方向看去，还是没见胡杰叔叔和香阿姨回来。

    蕊是不知道，其实此刻，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

    大都端着饭碗扎堆的闲话，蚊子咬的浑身直哆嗦，没有一个人妥协：

    “今儿张家她婶子还呢，是像瞎子，俺当时还觉得瞎子他们爷俩肯定是饿死了，没成想这十八年过去了，倒是又回来了。”

    “是啊，刚才俺就迎上郑果香那个骚娘们在追瞎子呢！”

    先前都郑果香温柔贤惠，这会儿，倒是变了口气。

    “都有家室的人了，还撵男人，要是俺，一头扎鱼塘死了算了！”

    “可不是吗，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守本分，恨不得劈开了腿能占上一个是一个，农忙的时候带来给干活多好啊，李寡妇，是吧！”

    那姓李的寡妇一听，本来在议论别人，可现在火苗子往她身上燎，她自然是心里别扭。

    “张婶儿，你这话是啥意思？”

    “俺又没你，就是争取你的意见！”那张婶忍着笑道，这不就是指桑骂槐吗？

    “麻辣隔壁的，看俺今儿不撕烂你的嘴！”

    李寡妇明显听得出来这是在她呢，当时碗都摔了，上去就掐上架了。

    其他几位乡亲见状都开始劝架，拉的拉，扯的扯。

    二人被拉扯的鞋子都在地上突突掉了，李寡妇一弯腰捡起自己的鞋子就砸了过去：

    “靠你祖奶奶的张彩凤，看俺今儿不掐死你！”

    人越来越多，村东头听这边起来了，都端着碗领着孩子过来看热闹了。

    很快，富贵村的大半个村都空了，狗吠声连绵起伏。

    这事儿就这么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村，都知道瞎子回来了，都知道郑果香撵男人去了。

    很快，就传到了隔壁雷家庄，也是郑果香的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