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一整晚的骆廷之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幼儿园。

    他来得比较早, 幼儿园里还没有几个人，只有铃铛老师对他招了招手。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其实铃铛老师刚来的时候有点怵他，后来发生的几件事却让她稍稍改观。

    能够对女孩子友好的男生, 未必像是其他人得一样不好管教吧。

    虽然，虽然骆廷之同学只对一个女孩子友好。

    “没什么。”骆廷之没什么精神, 趴在桌子上准备补觉，“可能因为我是个有时间观念的好男人吧。”

    骆廷之最近开口闭口都在夸自己是好男人, 让几个老师哭笑不得。

    “男人”这个词, 最起码也要过了十八岁再来提吧！

    五岁的朋友一本正经自己是好男人, 实在是容易惹人发笑啊！

    虞姚今天穿了一条蓝裙子, 娇嫩的婴儿蓝纯净温柔，加上羊毛的质地，显得恬淡温柔。

    自从骆廷之和人换了座位坐到了她身边，上课的时候就一定要搞一点动作。

    收到纸条的时候, 虞姚熟练地把纸条藏在掌心里, 没让其他人发现。

    带着拼音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来自于谁, 趁着老师转身的时候, 虞姚给他写了回信。

    “你喜欢什么yan（颜）色的qun（裙）子？”

    “白色。”

    “那粉色呢？”

    “也喜欢。”

    “那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

    一来二去，的纸条上已经写满了字。

    骆廷之没有再回信，懒洋洋地趴到了桌子上，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猫。

    没有收到回复的虞姚满脑子都是问号, 她心里好奇得要死, 骆大宝这家伙什么时候喜欢上穿裙子了？以前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方面的爱好啊？！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男生, “你真的要穿裙子？为什么呀？”

    由于刚刚下课，大家还没来得及活动，教室里没人先开口话，她这句话就显得格外响亮，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樊凡满心怨愤地踹了桌子一脚，差点就想揭竿而起，心里替老大觉得不值。

    被人搞大肚子也就算了，孩子没了也就没了，怎么现在还要被敌方阵营逼着穿裙子呢？

    这是多么大的牺牲！这是多么无耻的要求！

    他们老大难道私下卖了身吗？

    骆廷之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此刻诡异的气氛，对着虞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对，我要穿裙子！”

    失去信念的樊凡咣当一下撞在桌子上，仿佛一条咸鱼。

    “可是，可是理由呢？”虞姚大惑不解，“你喜欢穿裙子吗？”

    如果真的喜欢，那、那她也可以借几条给他穿。

    不过……

    虞姚上上下下量着他的体型，严重怀疑自己的裙子恐怕会有来无回。

    她比骆大宝瘦了不止一圈，她的裙子套在他身上，就算质量过硬不会被撑爆，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虞姚悠悠叹了口气，觉得骆廷之这人有点想不开。

    他这个长相，这个体型，穿上裙子的效果目测是个谐星。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骆廷之板着脸摇了摇头，“我听我妈，做女孩子非常不容易，所以我想了一晚上，我决定还是让我来代替你做女孩子好了！”

    天真的虞姐果然被这个答案震住了。

    “如果我来代替你，你就不会轻易受伤了，也不会像玻璃娃娃一样一碰就碎了，这样是不是很完美？”他得意的一拍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虞姚疑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柔和下来，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轻轻一动，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搔了一下，麻酥酥的，又有点痒。

    他大概也是被那天的人贩子吓到了吧。

    经历过那一天之后，她也做了不少噩梦，可她没想到，他甚至因为这件事生出了替她做女孩子的算。

    虞姚皱了皱鼻子，又感动，又觉得好笑。

    他也太看她了，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呢。

    虞姚勾着他的手指头，把他拉到了教室外面的树底下，两只手绕过膝盖，温温柔柔地坐下来，给他做了半天的性别启蒙。

    她觉得这个工作不该自己来做，然而她不做的话，她的裙子就要被撑爆了。

    算啦，看在那些无辜的裙子的份上。

    “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差别不在于裙子，男孩子之中也会有人喜欢穿裙子，女孩子之中也会有人穿男装，穿着扮只是一个人用来表现自己内心的方式，和性别没有关系的。”

    这是当初母亲给她做性别启蒙时的原话，她直接一字一句照搬了过来。

    “不是你换上裙子就变成女孩子，你换上裙子只会变成穿裙子的骆廷之，变不成我。”

    骆廷之不解地皱起眉，“那我要怎么样变成你？”

    ……你怎么样也变不成我！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真正取代另外一个人，你不行，我也不行。”虞姚努力给他解释，“你不需要去代替我，我有我的人生，如果我受了伤，那也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是不可避免的经历，也是我长大成人的一部分，你不需要为了这个而担心。”

    骆廷之哼哼了两声，不想接受她这番理论，“可你那么怕疼，为什么一定要受伤啊！我来替你长大不好吗？”

    虞姚摇了摇手指，“没有人可以完全一帆风顺地长大，每个人的生命都要经历各种各样的喜怒哀乐，如果你来替我受伤，那就不是我的人生了。”

    “可是、可是你是公主啊！”骆廷之又气又急，愤愤地跺起了脚，“真的，这句话我都写在日记本的第一页了！”

    她是公主啊，怎么能受伤呢？

    他可是发过誓，一点儿委屈都不让她受的！

    虞姚没听懂。

    骆廷之干脆跑回教室，心地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给她看。

    虞姚的眉毛一下子就挑了起来，认真读道，“今天，我养了一只（划掉）一头（也划掉）一朵公主。”

    读完这句话，她眼角轻轻一跳。

    下一秒，日记本“啪”的一下到了骆廷之的后背上。

    “公主就公主，‘一头’是个什么鬼？！”

    就算被划掉了，这也是个不能被轻易饶恕的重大原则性错误！

    虞姚继续往下看，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再读出声来。

    可是骆廷之同学还是用过于朴实的文笔深深地征服了她。

    虞姚气得捏住他腰上的软肉就狠狠转了一圈！

    “我是反派？很好，骆大宝，你给我解释解释，谁才是反派？”

    骆廷之“哎呦哎呦”地大喊起来，演技之浮夸让人不忍直视。

    “消消气，消消气！我那个时候太年轻，思想太落后，你就原谅我这个反派吧！”

    虞姚抿唇一笑，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捏住了他的手臂，不高兴地搓了几下，这才淡定地走回了教室。

    什么是致命一击？这才是致命一击！

    什么拧腰拧耳朵都是儿科！

    她竟然把之前给他盖的戳儿给擦掉了！

    回到教室的骆廷之脸色非常难看，宛如一个被人吃干抹净还不认帐的寡妇。

    虞姚偷偷瞥他一眼，正好错过了他偷看过来的那一眼。

    唉，骆大宝也是可怜，写个日记都要用拼音，这也太惨了。

    那她、那她就给点面子，再生十分钟气好了。

    骆廷之不知道她在心里已经悄悄拨起了算盘，以为她还在生气，连和她传纸条都不敢，生怕被人给扔回来。

    要是真的被扔回来了，那他、那他……

    那他可就太伤心了！

    这节课是外文课，老师在前头带领他们复习音标，骆廷之搬着桌子，不动声色，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挪到了虞姚的旁边。

    他们班的座位安排是一人一座，没有同桌一，每个人都和其他同学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他这么一折腾，就显得和别人格格不入，位置彻底错了位，老师一抬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该些什么的老师：“……”

    算了，我今天决定当个瞎子。

    虞姚一直坐得笔直端正，两只手稳稳地交叠在桌子上，看也不看旁边乱动的新同桌一眼。

    骆廷之有点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拇指，动作非常心，就像是昆虫悄悄探出触须一样。

    虞姚垂下睫毛，遮住了眼里细碎的笑意，等待着他的下一步会怎么走。

    见自己光明正大的接近没有被直接甩开，得寸进尺的骆老大来了劲，一把捏住她的手掌，在她手心里写字。

    嗯，一大半都是拼音组成。

    虞姚垂着眼，努力辨别着手心里歪歪扭扭的到底是个什么字。

    可惜没认出来。

    她就知道，她就不该对骆大宝同学抱有太大的信心！

    见她没反应，骆廷之怀疑是自己写的字难度太大了，她认不出来。

    于是他换了一种法，干脆用了最简单的字。

    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盲目自信。

    “不要生气啦。”

    “我错了。”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呀？”

    最后一句话，他是带着配音写出来的。

    没办法，他不会写“道歉”两个字，怕她看不懂，只能想了个新主意。

    哎，他骆老大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老大！

    虞姚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板，一直到下课也没理他。

    只是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仿佛骆廷之这个人在她眼里完全是透明的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存在感。

    绞尽脑汁想要获得注意的骆廷之急得头发都要抓掉了，干脆当众戳中了她的脸。

    脸上被手指戳出一个酒窝的虞姚：“……”

    她果然不该对骆大宝同学的想象力和自制力抱有太大的信心。

    她看起来没有表情，事实上只是在憋笑而已。

    骆廷之这一戳，直接让她漏了气。

    看样子有些人也是等不到下课了，虞姚干脆举了手，一本正经的和老师请假。

    “报告老师，我漏气了，想要去医院。”

    虞姚同学自从进入幼儿园以来就凭借着良好的形象站稳了脚跟，各路老师都知道大班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叫虞姚，她就算请假也不会为难她，所以这一次，老师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了头。

    “需要老师找人陪你去吗？”

    “不用麻烦别人了，我带同桌就好了。”虞姚对着老师礼貌地鞠了一躬，拉着骆廷之就走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出了门，老师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等等！虞姚朋友刚才请假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漏气？谁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