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暗礁 上
肖邦的酒量不,他比唐欢还能喝。肖建国再婚的时候,肖邦拉着唐欢猛灌了不少,唐欢醉了他还没醉。唐欢喝多了不吵不闹,只是反应迟钝,进而呆滞,一夜无数个梦,稀里糊涂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晚唐欢瘫成烂泥一堆,而肖邦还能脚步稳健把他背上楼,他趴在他背上昏头胀脑的,隐约听到肖邦被肖建国批了个狗血淋头——也许在肖建国眼里自己是个孩子,而肖邦这个大哥哥带着孩喝酒是非常错误的。
起床未果的唐欢又顺势躺了回去,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个肖邦放了他鸽子却耕耘半宿的对象。肖邦趴伏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手肘用力给自己调整出一个舒服一点的睡姿,他晚上实在走不开,很过意不去,等空下来他又没办法联系唐欢。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接什么接。丢个手机没什么大不了。唐欢笑嘻嘻的宽慰对方,内心却默默地吐槽,这当兄长的果然重色轻友。
曹操曹操到,提手机手机响,肖邦随手扔在地板上的包开始吵闹,一声接一声不休止的鸣叫,肖邦摇摇晃晃的起身,他背对唐欢翻开皮包拿电话,看了一眼他把手机塞回原处。他转身再艰难的趴伏上床。他是个陌生号码,不认识,半夜三更的,不接算了。
唐欢暗暗笑了,他知道肖邦的那个动作,手机左侧第一个按钮,往上拨是调静音的,肖邦虽醉,但脑子可比被酒精麻痹的四肢灵活多了。鉴于他手脚着实有点不灵活,唐欢帮他开了燃气热水器,帮他拿了毛巾,赶他去洗澡,还给倒了一杯果汁醒酒,搂着排骨仔,唐欢监督着肖邦喝瓶果汁,肖邦老醉醺醺的在他房间里耗,他也没法儿睡觉。
把肖邦弄回房,唐欢着哈欠钻进被窝,后半夜气温有点凉了,窗外凉风习习,怕是要下雨。裹单薄的被单,从枕头下摸出新手机,唐欢侧卧在床上再次开了浏览器和微薄,在临睡前作最终的搜索,让他宽慰的是一无所获。也许他的手机早已上了杆秤,销赃的手机哪有人细看,搞不好早已拔了卡刷了系统销了内容,摆在地摊上轮斤出售。
这么想着唐欢舒服了许多,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翌日的空气似乎不太好,PM2.5绝对超标,连房间里面都雾蒙蒙的不够明亮,肖邦推门进来叫他,一起去营业厅,唐欢点头下床,穿着柔软的棉布裤衩,唐欢翻出套头的T恤和七分薄牛仔裤,还有待换得三角neiku,他回头看了一眼肖邦,后者坐在床尾让他抓紧时间。
这场景有点尴尬,想起肖邦的性向。唐欢很有点别扭,那感觉类似大姑娘在成年的兄长面前换文胸。默默的侧过身,唐欢把裤子往下脱,刚褪到膝盖上,房门兹拉一声开了。唐欢万没有想到家中还有第三个人,他下意识的一回头,却瞧见苏临站在门口,卧室的门正徐徐摆动。光着屁股唐欢欣喜万分,一颗心象要炸裂的激动,没等他提好裤子开口,苏临嗷的一声尖叫,你们在干什么!
他和肖邦能有什么。在尖叫声中唐欢脑仁作痛,他本能的看向床尾,却踉跄着后退几步——这哪里是肖邦,分明是李崇。捉起苏临的手唐欢撒开腿跑走,这匪夷所思的一切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冲进电梯,按下楼层,面对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唐欢搓揉了苏临同样汗津津的手,闭合的电梯逐渐映照出他身旁的影像。再一次,苏临消失,站那个位置的依旧是李崇。唐欢失控的张口,舌头却僵硬地无法发声,用力甩手却难以挣脱,李老板紧拥着他喃喃低语,声音魔咒般的穿透他的耳膜,达到他每一根神经末梢,难以回避无法驱逐。
唐欢,不要怕。
唐欢,是我。
后背紧靠的电梯门从坚硬变为柔软,从冰冷转向温暖,电梯间的照明灯猛然熄灭,狭窄的空间从高处坠落,又在低谷上浮,天旋地转,左右颠倒,一片混沌。昏暗的黎明,返家的苏临、消失的肖邦、无处不在的李崇,这不过是一个梦。梦里有混杂惶恐的眩晕,有濒临绝望的颤抖,有激烈的拥抱,有灼热的亲吻,还有自暴自弃的妥协和放纵。唐欢张开了眼,窗帘被风吹拂的微微卷起,露出昏暗的夜色,唐欢一手压胸,另一手还托着那支手机,微薄搜索正翻到了十八页,而睡裤里一片湿滑潮热,。在黑暗中唐欢掀开了薄被,像只夹着尾巴的老鼠,他灰溜溜地钻进卫生间拧开冷水阀门,在水幕中唐欢了个寒颤,镜中人的脸还有绯色的潮红,取下喷头,高举在头顶,从头冷到脚,唐欢看到自己的唇色逐渐变淡,持久的低温让红润褪去,惨白嘴唇上破皮处凝结的血痂更加清晰了。
深夜无节制冲凉的后果是疑似感冒。
第二天唐欢头晕喉咙肿痛蜷缩在被窝直睡了个痛快,倒是宿醉的肖邦起的比他早。唐欢推开卧室门的时候,肖邦正在玩手机,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手指微微划拨,神情十分专注,以致于到唐欢走到跟前他才从屏幕上抬起目光。
什么好玩的游戏啊,唐欢低头在抽屉里翻找,挑出一袋感冒冲剂,忍不住胡乱联想,他当然瞟到肖邦在玩什么了,什么游戏都不是,肖邦在翻通话记录,也许是那个一夜情的对象。
疑似病患的唐欢让肖邦充分爆发了兄长的风范,肖邦烧水冲药洗米熬粥,简直成了细致贴心的爹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滚开水,肖邦坐到了唐欢身边,他撕包装把药粉倒进碗再用汤勺来回搅拌,棕huangse的粉末迅速融化开来,他舀了丁点的分量往自己手背上滴。
这个被肖邦视如婴儿的贴心行为让唐欢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他是感冒又不是智障,并且还是轻度感冒。
轻度的感冒不影响唐欢的出行,何况他有大事要办。蹭肖邦的车,唐欢去营业厅办号码找回,又顺便买了个充话费送手机的套餐。李崇给的手机和号码自然是李崇专署,他可不会脑残的老卡穿新衣,虽然他三天两头带着苏临的万国表在李宅出入,可那手表似N胞胎般量产,狸猫换太子的伎俩是断然不会被发现的。
叠好票据往纸袋里装,唐欢顺了顺尼龙绳子的把手,正要开口叫肖邦走。后者在他身旁侧身掏手机作势要接听,拎着袋子唐欢却对上肖邦狐疑的目光——确实是有来电铃声,可不是肖邦的那支。手伸进裤兜,抽出手机,唐欢迈开步子低头跑,来电不是李崇是苏临。昨天电话未果他给她发了短信,手机丢失,暂用此号。
姐。
他还叫他姐,可苏临却不叫他唐。她叫他唐欢,叫得咬牙切齿歇斯底里。
有人把照片上传相册,私信了苏临,相册密码是某手机号码,让她看着办。苏临正和张宁摆出街拍的造型进咖啡馆,那厢摄影师镜头“偷拍”发布绯闻作实,这厢苏临按照计划拍文艺相框映照两人投影作清新状呼应,就那么巧,她看到了那条消息。老号手机被她三天两头拉在家中,风驰电掣的返家,慌慌忙忙得翻出充电器连上手机,颤抖着指头开机,满屏的未接来电,满屏的短信触目惊心。
一条接一条,玩笑,质疑,试探,嘲笑,讥讽,勒索,敲诈,恐吓,威胁。艳照同床,地下男友。脚踩两只船,包养白脸。攀附高富帅,踹开初恋男。一晚上够人翻看往来的短信记录,也够人脑补出几段绮丽故事。若不得满足,照片短信公布于众。
还有唐欢迟到的通知,姐,我手机丢了,暂时用这个号。
哆嗦着,眼泪滴落,在崩溃的边缘苏临拨通唐欢的新号。
她声嘶力竭,她口不择言,责问怪罪,哽咽嚎哭。他心翼翼,他低声下气,安抚宽慰,道歉认错。可这有什么用!
他拖累她,他耽误她,他的疏忽大意搞不好要断送她的大好前途!还别担心,一定有办法,除了惹天大的麻烦还有什么解决办法!
——唐欢,你别给我惹事,我就谢谢你了!别告诉其他人,最多告诉WINDY,废话!她是我经纪人,你以为我连这个都不懂?我不找她找你么?
苏临带着哭腔的责怪,然后是重复的信号音,手机挂断的声响。看车来人往,唐欢几乎捏碎了纤薄的机身,他愤怒又懊恼,她本是他温室里守护的花,不经风雨未尝风霜,却有看不见的黑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进罪恶又恐怖的现实当中,他的过错,她却受伤。有光就有影,有黑就有白,他为她开了通往新世界的门,浮华世界诱惑繁多,但唐欢却从未预料她以这样突然和彻底的方式来了解名利伴随的风险与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