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西边雨
唐欢捏着鸡翅膀有滋有味的咬皮啃肉,翘着没沾油的指头翻手机上的万年历,明日宜祭祀,他算去拜祭齐老师。
唐欢想着老师,肖邦挂念起儿子,碰了碰唐欢的胳膊,肖邦开了腔,他听排骨仔寄养在唐欢朋友家。
嗯。
谁啊,你那个转卡的同事。
嗯,吐出根细的鸡骨头,唐欢做了答,大概是心中有鬼做贼心虚,又添油加醋了一句,人家里有狗,托他比较方便。
托人一个月呢,肖邦捏开了花生壳,往嘴巴里抛了颗花生米,他边咀嚼边建议,搬了家得请人来吃个饭。
唐欢本想提出异议,又觉得像草丛里惊了得蛇,过于刻意,于是他舔了舔嘴,很乖顺的哦了一声——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这顿饭就不用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一点不想多谈临时监护人,可肖邦还兴致勃勃的不住询问,他家养的什么狗。
金毛。
和儿子一样嘛,男的女的。
男生。
几岁了。
七八岁了吧,我猜的。
那叫什么男生啊,叫老头还差不多!啥名字啊?
呼噜。
葫芦?
睡觉那个呼噜。
听起来好懒的肥狗啊,哈哈哈,肖邦捏着啤酒瓶子笑,呃,你那同事哪个工种的嘛。
司机。唐欢舔了舔指尖的酱汁,在保安和司机中选择了后者,薛刚作为司机,必然是有着司机的范儿,这么,是符合风格和气质。
那这人不厚道哦,肖邦敲着瓶子分析。这司机不都是给领导开车的嘛,唐欢学历那点瑕疵,明眼人都知道是找茬,这领导跟班都不给帮忙话,真不够意思。
人家也要吃饭的,哪能不管管嘴巴和身份,丢掉鸡骨头,唐欢真想装胃痛回避,他不能再和肖邦胡扯下去了,再谈下去怕是要穿帮了。
人不拆迁挺有钱的嘛,还稀罕这开车的活儿,肖邦以兄长的姿态耳提面命,职场上哪能交上真朋友,你傻了吧,哎,这豆干好吃。
还好肖邦刹住了话头,松了口气,唐欢飞速的叼走那块豆干,专心致志的低头玩游戏。
肖邦收回了递豆腐干的手,从指头到心间像是过了电,唐欢的嘴唇红润亮泽,轮廓分明,牙齿也是洁白整齐的,他正鼓着腮帮子闭合了嘴巴悄无声息的大嚼着,眼神被浓密的睫毛掩映,漂亮健康的身体也被白背心运动裤给裹紧,肖邦知道他衣服下是什么样子,腰细瘦但不单薄,后腰的曲线,显得紧实的屁股更翘圆。
灌了一大口冰啤酒肖邦又想去厕所了。
肖邦的厕所没跑成,倒是唐欢肚子不舒服跑到洗手间蹲了老久。
房间里有肖邦这个电灯泡,唐欢没办法找李老板“谈情爱”,穿着裤子坐马桶盖上,唐欢琢磨着,中秋快到了,他又找了个由头主动联系李老板,他跟李崇发短信,预祝节日快乐。
借着中秋的月亮,唐欢废话连篇地祝福李老板中秋节快乐,月亮大又圆,千里共婵娟。
天涯共此时,中秋节快乐。李崇回复了但没方便,唐欢只好在按键框里拼出谢谢两字,犹犹豫豫的他想着要不要多两句,又怕讨人嫌。
李老板倒没有嫌烦,只质疑他忽雅忽俗不成一体。
月亮大又圆?这是什么词,他记得不是这句话。
是苏东坡的词,唐欢老老实实的字,原句是但愿人长久。
高中几年级学的呢,不过李老板大概不是在国内念的中学,怎么的明白呢,盯着洗面盆那面墙上的大镜子,唐欢努力的回忆,猛然发觉自己冥思苦想的脸特别的SB。他连望月怀古都知道,会不知道更出名的水调歌头,他还知道这是词不是诗。
阴晴圆缺,离合相思,这哪里是质疑,分明是调情。
李崇在跟他调情,这觉悟像春雷像夏雨,像一阵暖风席卷而来,吹拂得唐欢面红耳赤,骚扰的他浑身作痒,满腔热情,连胆子也格外的肥——
靠着水箱,唐欢把后背紧贴在冰凉的陶瓷上,仿佛这般才平静安宁,他做出了回复还给了进一步明,原句是但愿人长久,是他拼接的,天涯共此时后面也不是中秋节快乐这句话。
那是什么。
李崇又问了,唐欢便再答了。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点下发送键,唐欢弯曲起指,在得意和甜蜜中后知后觉到卖弄的嫌疑和自作聪明的盲目自信。李老板可以调戏他,他不该反调戏,玩的太high过了界那就不好收场了。
万幸李崇不介意,他赞他语文不错,好多人只会前面半句。
唐欢蛮自豪的装谦虚,他偏科,就语文好,没事儿背背唐诗宋词,有年中秋节突发奇想,搜集了一大堆带了月亮的古诗来记,所以知道也不算稀奇。
还知道什么。李老板让他来听听。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李崇果然是高门大户出来的,文学修养一点不差,不但知道出处作者还提到其兄的七言诗。
这考不住唐欢,玩了那么多三国游戏,哪能不知道魏文帝的燕歌行,顺着那句有月亮的,唐欢一鼓作气敲字到末句。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七夕相会须待一年,他们相见只等一分钟,从镜头里瞧着李老板,唐欢不由地脸红心跳,仿佛是自己茕茕守空房,泪下沾衣裳,而这哀怨的姿态全被李崇看到了!
李老板看着他微笑,笑得意味深长,他的目光似带着火花,穿过屏幕,点燃了他体内的情绪,偷偷升温,默默燃烧。眼神灼灼,又像是双无形的手,跨越了空间,抚上他的脸摸过他的肩,伸进他的衣服,再扒得精光。
对视良久,眼神胶着,两人都不吭声,倒是洗手间的门响了,肖邦在外头嚷嚷,他肠胃也不舒服,让唐欢速战速决。
唐欢心翼翼给李老板道歉,家里人要用洗手间,他得收线出去,短信联系。
李崇倒没什么被忤逆的不悦表情,他只了声好,便立马切断了通讯,干脆又爽快。心不甘情不愿的唐欢给肖邦开门,后者关心的一脸狐疑,蹲了这么久,他还好吧。
假装胃痛的肖邦审视着假装胃痛的弟弟的脸,远在北京的李景也在玩味哥哥的表情。
他们在开会,李崇是个精力充沛,思维敏捷的人,他也是可以一心多用的人,他听汇报,谈意见,还时不时的玩手机,他一边字一边提问,他用的是非工作的那个号码。
开后宫的手机,李景咕溜溜得转着手里的核桃,凭着直觉做出了判断,他在和唐欢短信聊天。
似乎还聊的挺舒心。
这并不出奇,出奇的是李崇临时改变了了议题的顺序,一个他比较关注的问题被挪到后续讨论,他拿起了手机起身,示意其余人继续。
李景目送李崇快步消失在门口,瞬间觉得自己和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千瓦的电灯泡,闪的他老哥只能躲起来,仿佛是只馋嘴的狗熊,抱着个糖罐子生怕被人瞧见,便躲到树洞里口水淋淋的舔食。
可甜蜜的时间并不长,五分钟之后李崇推门而入,他面无表情的回到座位,李景低下头暗笑,产生了toukui通话记录的冲动,实实在在的浮想联翩了。
会议结束,众人尽数散去,李景跟在李崇身后做尾巴,非要蹭他车坐,一前一后两人靠近那台奥迪,半掩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探出张英俊的脸庞。
是肖汀。
肖汀微笑着向李景问好,简直按耐不住满目喜色一脸春意,轻轻巧巧的跳下车来,他挺自觉的把后座的位置让给了李三,跑到副驾上去了。
李景挨着李崇同乘后座,再一次当上了一千瓦的电灯泡,待到三人下了车,李肖两人朝东,李景在夜风中向西,对着轮圆月李三了个气势恢宏的大喷嚏,他掏出手机给姜扬吐槽,李崇和肖汀又滚床单去了,通俗情感“天后”竟然看走了眼,他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犯病。
肖邦觉得自己确实是犯了神经病,肖建国的道理他并非不懂,否则当年他离家千里是为了啥?可他真是着急了,他念念不忘的帅弟弟舍不得动的乖子,竟然被不知道哪来的野狗给叼了——四十岁的老男人,一夜暴富的拆迁户,有老婆有家的,骗婚骗肚子的同志败类,还哄的唐欢鬼迷心窍的,不知道唐欢哪根筋不对头!
难道是因为单亲,所以有恋父情节吗?
肖邦盯着唐欢的后脑勺辗转难眠。
肖邦是失了眠联想无边,唐欢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梦里没有肖邦来扰,他坐在一团迷雾中,轻飘飘醉醺醺,和李老板窃窃私语,一问一答,满心欢喜,暗自得意。
唐欢,好好听课,不要讲话。
迷雾散去,李崇消失,他端坐在课桌前,而齐老师在讲台上看他,眼里没有熟悉的慈爱笑意只有愤怒严厉,而一旁的苏临扎着两条麻花辫,瞪着双大眼睛非常生气——她问他为何不乖,干嘛不听妈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