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承受着拳脚踢,姜扬一把抱住了李三,紧搂着挣扎的发,姜扬低声警告唐欢,快离开。
离开这儿!快走!
可唐欢走不了了,瞧着了后车里的李崇,他只会更义无反顾。曾奕华用指甲掐他,乔用胳膊挡他,提示登机的闹钟在鸣响,大狗窜出车门不住的吠,糖葫芦咬了曾亦华一口,又冲乔龇了牙。
可一切都是不清晰的,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李崇,半掩的车门后,昏暗的车厢内,正是李崇。
李崇!
唐欢喊了一声,只有一声——他没看清他的表情,但明白了他的动作,脱手的触感,紧闭的车门,拽不动。他触到把手的瞬间,李崇拉紧了车门落了锁。
唐欢哑了也傻了,心是凉的,血是冷的,后退着被推倒在车道边,他盯着那车屁股,攥紧了拳头,李景蹲在一旁话,仿佛能听见但全不能意会——他难受,他想哭。
盯着李景,唐欢脑海里闹哄哄,机械的了句再见,唐欢快步离开李宅,脱力冰凉的手脚逐渐恢复了力气热度,五脏六腑躁动的要炸裂开骨骼皮肤,路上冷风也吹不灭他心中的烈火!
他有点伤心,但悲愤更多。
他恨上了李崇,但恨自己更多。
自取其辱,这就是爱他的结果?
他爱他逗狗的样子,爱他拍脸弹额头的动作,爱他靠半个凳子一同等座儿,也爱他英俊富有,更爱这征服了征服者的快感,爱这会当凌绝顶的虚荣。
多么自以为是的荒谬、愚昧和自作自受!
摸出手机,唐欢平静的拨肖邦的电话,致歉请求原谅。这段时间他任性脑残的过了头,难为了这当哥的。
嗯,不回去啦。
抬头看蔚蓝的晴空,唐欢想,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肖邦带着两箱子行李和一只狗原路返还,家中的弟手脚麻利的物回原处,衣服进了衣橱,排骨仔抱回了狗窝,CD重回了书架。
你有什么算,目送那兔子和老虎被重新放置上书架的正中央,肖邦询问唐欢。
我想唱歌,唐欢把那张拼接过的海报重新放进了镜框,如是。
肖邦没料到这唱歌是字面意义的唱歌,他关着门弹吉他,写写唱唱,摆弄一堆软件编曲子配效果,置办了新的效果器,甚至还大周末的跑去见网友,是个原创音乐网的型聚会,肖邦时而觉得唐欢是魔障发白日梦,时而又觉得唐欢这是恢复了正常——在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唐欢就是这样的。
不管回家路上他是多疲累,在麦克风面前他永远是活力四射生气勃勃的。
《未完成的歌》,Signe du lion的歌,唐欢忙活了一周,昨天唐欢错过那节目上有选手也唱了这首。肖邦不懂音乐,但是他有耳朵,他这弟弟一个人捣鼓出的作品,改得比昨夜那版更好了。
果真像完成了一首未完之作,仿佛这歌就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像候鸟会迁徙,鱼儿会回溯,蓓蕾会绽放,河水会东流。
珊姐听了也比那谁好呢,唐欢的脸上带着骄傲的光彩,又有点落寞,这是他最初准备的参赛歌。
端着一大海碗骨头汤,唐欢守着电脑传歌,肖邦夸赞,高珊也夸赞,可重开的主页点击率不过数百个,如沧海一粟,淹没入海的水珠。鼠标在上传头像的按钮停留,唐欢不由自主的扭头,他看着海报中的李衡,霎那间,他发现了自己的固执盲从。李家的长子嫡孙,叛逆、坚持、理想,也许是麻醉芸芸众生的miyao,是欺骗了凡人的幻梦,他拥有一切,当然可以抛弃所有,他独有坦途,当然可以踏足荆棘路,通天大道他想返就能随时重走,这里失败了,他还有更好的去处。
丢开鼠标,唐欢扒回了被窝,抱着枕头,他怔怔的盯着海报上李衡的脸,目光顺着拼接处游走,他恨自己的动摇犹豫避和软弱,凝视那张相似的脸,却忽生起一个念头——
李崇现在巴黎做什么。
李崇是要去巴黎,李景告诉他的。
李景似乎还提议,要带他一同去。唐欢生硬而冷淡的回绝了,他认为一切终结,再无瓜葛,可四周像有网,时隐时现的围拢,聚起无解的疑问,让他耿耿于怀,难以猜度——马场盒子里的东西,他错过的到底是什么。
而这样的情绪并不能持续太久,三天后,高珊带来的信息,让唐欢把李崇抛到了脑后。机缘巧合,高珊给莫渊放了唐欢的歌,莫渊竟安排唐欢去广州,Signe du lion要单独帮他灌这支歌。
唐欢激动的一夜没睡着,他兴奋满床滚,半夜满屋走,像个赶着投胎的游魂,仿佛终得见天日,能修成正果。
虽然莫渊只对他的改编感兴趣,但唐欢仍旧像丑媳妇见公婆般,带着的紧张和大大的期许,仿佛过了这一关,过了Signe du lion的检验,主唱之位和李衡的接见会随之而来。
他不知道莫渊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暗惊暗喜的。
莫渊没想到唐欢是真的帅,用当地话,靓仔。他因此一度产生了怀疑,怕唐欢背后有人,为他捉刀,在唱作界,才貌双全的实在是凤毛麟角。最近参与那档节目,没空间给选手卖惨,大搞各样式的包装接地气儿,清纯学生妹,失业白领,怀孕的母亲,新婚的夫妇,进城读书的少数民族。
莫渊把唐欢留了整一周,录制和再创作,甚至安排后者参与了其他项目。唐欢机灵不油滑,稳重不世故,规矩却有想法,勤快又不多嘴,为人处世符合他全部要求,他在他安排下编的另一首曲目,更超出预期许多。
莫渊愿意为唐欢提供一份在GME的工作。只是他不知唐欢是否符合李衡的要求,凭他的直觉差不太多,可主唱一事是曾亦华出面交涉,他未再亲见李衡一面。在程辉众人眼中,他对李衡过于执着,所以受了曾亦华的蛊惑和摆布,可一想到全新的Signe du lion,被李衡认可的新Lion,重返的LEO,莫渊便觉得,人总得有点牵挂,有点追求。
在唐欢返京的次周,莫渊独自离穗,他把两首歌带去了北京,交到了曾亦华的手中,他坦率直言,若李衡真想复出提携新人,这个人他向LEO郑重推荐。
端坐在后排的中央,曾亦华闭目养神,胳膊边的皮包里的揣着莫渊的光盘,这一次到底还是她赌赢了——李衡当年能为了梦想离家出走,而今也会因此回到她身边。
双手交叠,曾亦华内心酸楚,她为儿子操碎了心,受尽了苦,前阵子,她被吃里爬外的蠢货狠咬了一口,可为了李衡,她没狠心让人处理掉它。他养它得有八年了,那狗是他心爱之物,李衡视力不佳,这畜生还当个导盲犬用。
到家时分,她听到二楼琴房的响动,李衡边弹边出一溜术语,乔在帮他记谱,轻推开半掩的门,她瞧见那大狗趴在屋中间龇牙咧嘴的向她吐舌头。
而墙边沙发上的姜扬,起身向她个了无声的招呼。
平心而论,曾亦华不喜欢姜扬,这个李勋的友,密友的幼子。姜扬和李崇李景颇有些私交,这让她很不舒服。可姜扬微笑着应对她的质疑,这不过是李勋交代的工作,无论是李衡还是李崇,作为病人,在一个医生看来并无什么不同。
曾亦华虽气的七窍生烟,但无计可施,只能忍受,李衡须要一个全科医生,姜扬是唯一放心的选择。
没有旁路。
就像她放的饵用的药,一旦生效,只能添更多下更猛。任何还能引起李衡兴趣的事物,她都会给他——他不能再活的如行尸走肉。
她知道儿子抵触她,但她永不会放弃。
依照曾亦华的指示,征得了李衡的同意,乔把CD放进了机子里。
一开始是莫渊干干净净的声线,他,嗨,Leo,你听听,这家伙改了我们的歌,这家伙才21岁哦。
音乐响起,乔坐回到李衡身边,后者自盒子里摸出狗饼干,正垂下手臂,摊开手掌,喂狗。乔凝视着李衡的动作,他微笑着,被热乎乎的狗舌结结实实的舔了一手。
默默的瞧了墙角的姜扬一眼,乔低下了目光,自曾亦华注射狂犬疫苗,这去巴黎的计划就改了期落了空,他是多么思念旧日时光,那时的李衡哪里是今时叫人悲愁的模样。
压抑住心底的苦楚,乔把视线回归到李衡身上,后者仿佛是痴了怔了,他漆黑的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层水光,手上的动作已经停滞了,他修长的手指插进狗粮盒,任凭糖葫芦扬着尾巴来回拱动。
他仿佛是听的入了神,又仿佛是听得丢了魂,他眉间有隐约的期许和疑惑。
然后是更大刀阔斧改头换面的副歌,乔听过这首歌,莫渊能自我否定,更进一步,也算是个人物。可李衡并没有赞许的笑容,他眼神飘忽,眉头微锁,甚至丢开了糖葫芦,攥紧了轮椅靠手,他嘴唇发抖,呼吸紊乱,他操作着电动轮椅,伸出手臂乱摸,身体向前的快失去了平衡。
姜扬抢先一步冲到他跟前,双膝跪地,张臂护住。
乔按下暂停按钮,战战兢兢的望向李衡,后者盯着音箱的方向,攥着姜扬的胳膊,纹丝不动,半响后,他扯开了一个微笑,,继续吧。
一曲终结,又是一首,乔心惊胆颤的瞧着李衡,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低垂眼帘听歌,可他眼里有隐约的水光——不等那滴眼泪掉落,他扬起了头,,给我联系莫渊吧,约个时间我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