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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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乔点着头,颠着步,他奔出房门,在楼梯的拐角处给曾亦华报喜。

    他汇报的主人公在琴房里沉默,放开姜扬的胳膊,李衡面带愧色,他抱歉的碰触了好友的手,这个改编和当年他焚毁稿子的差不了许多。

    姜扬反握了李衡的手,他仍旧蹲在原地凝视对方的脸,很周正很英俊,仿佛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他的脸经历过一点微调,是李崇的主张,在“车祸”之后。

    CD机里的曲子终于结束,之后是莫渊在话,他,Leo,给你介绍一下。

    嘿,他似乎在笑,来,别紧张,就像VOICE那样,VOICE你有看吧!

    有,有!

    音箱里漂亮的男声回答道。

    三秒的停顿后,青年一鼓作气滔滔不绝尽显肺活量的了一分钟——

    我喜欢火锅喜欢吃肉,喜欢狗养了一只金毛狗,喜欢篮球喜欢三井寿,我喜欢三国无双三国杀三国志,喜欢仙剑喜欢古剑支持国产RPG……,喜欢唱歌喜欢音乐最喜欢李衡了,嗷,我是不是出来了!

    啊~~~~~~~~~~~,我叫唐欢,今年21岁,C城人。

    唐,欢?

    C城,李衡喃喃自语,破碎往事重现在他看不见的眼前,这些巧合让他心中的悲哀瞬间膨胀,愁绪汹涌似要脱壳而出,仿佛要撑裂他的胸腔,击碎他的魂魄。

    攥紧了姜扬的手指,在轻微的眩晕中李衡下意识的摇头,这个动作被姜扬看在眼里,而他的疑问锁在口中,在舌尖停留。

    Leo,你真的想见这个“唐欢”吗?

    若知他是谁,你还想见,还敢见,还忍见么。

    握上轮椅后扶手,转了方向,姜扬送李衡回屋,他凝视前方的斜坡,步伐沉重——

    唐欢,竟然是他,迂回宛转,狭路相逢,是命是劫终免不了逃不脱。姜扬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唐欢的情形,他裹在被子里探头向他问好,明明是个病患,却笑的无忧无虑,眼神清澈明亮,仿佛世间没有哀愁苦痛。

    因为他不知命运竟这番捉弄,人生会如同戏。

    把面露倦色的李衡搀扶上床,姜扬昂首对上了床头的耶稣,三位一体的图腾高悬,那是神之子为世人赎罪,再复活升天。

    这边的李衡终于入了眠,那头被钦点的追随者裹着被单在床上翻跟头,唐欢接到了莫渊的电话,他明日来北京,带他见Leo。

    于是乎,客厅里的肖邦,听得卧房里的弟哈哈哇哇的乱叫,喊的外头的排骨仔也跟着嗷嗷直嚎,此起彼伏。屋头的唐欢,终于光着膀子冲将出来,捉着他的肩膀毫无章法的摇晃,手舞足蹈的要请客做东。

    他明天就能见着李衡了!

    美梦成真,该大肆庆祝。

    唐欢的庆祝是团了个老诚一锅,天冷,羊蝎子,再涮点面片的更好。肖邦违心的同喜,在晚饭点肩并肩的出门庆贺。

    俩人消灭了一份精品锅,还整了半的啤酒。酒饱饭足,肖邦叫代驾,唐欢玩纪念碑谷,他玩的认真而迅速,划来点去的手指突然悬空,游戏声效突变成来电铃声,唐欢戳住了接听图标,却没有即刻放手。

    来电的是李崇。

    在数秒的迟疑后,唐欢抓起电话起身跑,推开饭馆门,在凛冽的寒风中,他长吁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指,压制住情绪翻涌。

    李崇接他的司机已在途中,他承诺的节目依然有效,给他的资源只会更多。

    有得必有失,盯着街角的红绿灯,在轻微的恍惚中,唐欢震惊自己还头脑冷静条理清楚,他沉默不言,果然听到了预料中的后续——

    放弃李衡,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他耿耿于怀于他的初衷,他三番两次无视他的哀求,他任凭他在路边哭,只因为明天的会面,他才舍得联络,他只是不爽他搭上了Leo。

    唐欢看交通灯变换了信号,不。

    李家二少,一定没有被人这么无情的拒绝过,他一定是生气了,连送话器里都能感受他沉重的呼吸,燃烧的怒火。

    唐欢,你想清楚了回答,我还是他?

    我选李衡。

    在李崇狂怒的追问里,唐欢重复道,对,他不后悔。

    哐当的一声,是李二把电话砸了,唐欢转身才发现肖邦抱着他的羽绒服站在身后,也不知静默了多久。肖邦展开衣服往他后背上裹,他叫了个代驾,一会儿就过来了。

    你自己回去吧,唐欢把手机放进衣兜,笑了笑,他想一个人呆会儿,遛弯腿儿回去。

    肖邦一副担忧的神色,搞得唐欢更加难受。倒底肖邦还是被他劝了回去,唐欢顺着辅路慢走,脑子里满是李崇。

    他喜欢李崇,所以他不选他,若选了李二,他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了。他可以没有李崇,但不放弃其他。

    轻哼起李衡的歌,唐欢加快了步伐,天冷,走的快,身上就暖和,步快走了三十分钟,唐欢进了院,他琢磨着该回家泡个脚,好好睡一觉,明天最佳状态去见李衡,拜师学艺,当门徒走狗了。

    想到此,他傻笑起来,兴奋的蹦哒了两步,还跳的同手同脚了,也就只蹦了两步——前头SUV旁几个凑头玩手机的年轻人正集体扭头瞧了过来。

    迅速协调好四肢,唐欢若无其事的经过,他目不斜视的走,仿佛方才那个差点平地摔跤的不是他。

    一切来得是过于突然,带着古怪气味的毛巾按住了口鼻,唐欢甚至没能叫喊抵抗就迟钝了知觉,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手脚乏力,而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被绑架了。

    混沌中,躯体和思想仿佛彻底的分离,那瞬间唐欢竟清楚的意识到,也许明天见不到李衡了。

    这个绝望的念头像带刺的蔓藤,缠绕束缚,在梦里也给他折磨,越挣扎越深扎进他皮肉,有一根竟利如刀锋刻进了他的腿骨。

    在剧痛中唐欢醒了,冷汗淋淋抽搐,这滋味简直要把人逼疯!

    他的左腿大概断掉了,汗水润湿了他的头脸,泪水却一滴都未留,有人用胶带封住了他的眼口,他连哭泣哀嚎的资格都没有。

    坚硬的器物击上他另一条完好的腿,直至另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怪叫道,呀,骨头都出来了。

    另一个一身汗臭的,撕开他嘴上的胶布,把一个粗口的酒瓶子硬插进他喉咙,灌进来的是火烧火燎的液体和尖锐的颗粒。

    他,再敲几个瓶子,玻璃渣不够。

    唐欢尝到了血的味道,舌头和咽喉被扎伤划破,而酷刑和虐尚未结束。

    有人在问没有剪刀,他想搅了他的舌头。

    教训一下就够了,另有人迟疑的回答,剪舌头会死人的!

    昏迷醒转的交替中,这教训终于结束,有人抽他冰凉的脸,今天是教他做人,不该想的别想,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的别。

    被一脚踹上心窝,唐欢摇摇晃晃的又往后倒,他听到砰的一声,似乎人走楼空。战战兢兢的等待确认,再哆哆嗦嗦的低下头,他用牙齿咬手腕上的胶布,可缓缓的垂首,轻微的咬合,也让口腔舌头更痛。

    垂下双臂,他在黑暗里一点点摸索,翻找他的手机,唐欢趴伏在地,凑近着听,他把湿漉漉的手指在衣服上搓揉,他得把血擦干净,才能让系统把指纹读出。

    终于他听见了解锁的音效,凭着记忆他往左下方摸,那里是电话的图标,个人收藏的第一行是肖邦。

    电话接通,唐欢强忍着痛苦,喊哥哥。

    可他的哥哥并没有询问,只是沉默,绝望里,唐欢拢着电话,气息紊乱,声嘶力竭的求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碎的弦,拉出不成调的音符。

    救我,定位手机救我。

    你是谁?

    一个声音如是,这不是肖邦,却隐约耳熟,他在慌乱中拨了谁的电话,可不管是谁,都是在他的联系人中。

    我是唐,唐欢啊。

    每发出一声,他感到咽喉撕裂般的阵痛,他蜷缩着躯体,对着送话器请求,他被人绑架,被断双腿,现不知道关在何处。

    与此同时,他把捆在一起的手臂用力伸展,用手指寻找触摸,那帮人砸碎了酒瓶,也许尚有散落的碎片可作切割。

    黏住块长玻璃片,唐欢反手往腕子上磨,在绝望中祈求。

    他祈求自己能迅速解放双手双目,他祈求对方能仁慈的给予帮助,可惜对方仿佛是跟他有仇,没有追问没有行动,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通过网络传达到这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