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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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起床, 沈运晕乎乎的, 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还觉得自己的眼睛是肿的。

    昨天晚上姐就趴在她的枕头边睡的,现在还团成一个圆球球。

    “起床啦!太阳照屁股啦。”

    姐偏了偏脑袋, 只睁开一只眼睛看她。

    “喵~”

    天气一天暖过一天, 太阳也越来越勤快了, 沈运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走出房间门的时候, 看见一个男人穿着T恤, 腰上扎着围裙走了过来。

    “我做了虾仁粥和煎饺, 还有什么想吃的?”

    沈运的脸上有点茫然, 下一秒,恍如笼罩在心头的轻纱被人撤去, 她笑着:“沈牧平!煎饺是什么馅儿的呀?”

    “鸡茸豆腐的。”

    “嗯……”沈运有点纠结地, “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你做的肯定好吃呀。”

    沈牧平笑了。

    他第一次吃的时候也觉得奇怪, 却没想过有人出差五天,回来后急匆匆把吃过的吃给他做出来,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

    早上五点他就起床了,家里有鸡腿有豆腐, 按照日记上记载的方法混了馅儿, 他试做了几次,总觉得不是以前自己吃过的味道。

    应该更好吃的。

    虽然那时候他只吃了一个。

    “今天我们不去上班了,趁着天还没热起来, 我带你出去玩吧。”

    端着煎饺上桌的时候,沈牧平如此道。

    “出去玩儿?”

    沈运的眼睛本来只盯着新鲜的煎饺,听到这个赶紧抬起了头。

    “对,你前几天做的旗袍只穿了一件儿,换上那条灰色的吧。”

    “好的呀好的呀!”

    “我们带姐一起去呀!”沈运没忘了自己同睡的伙伴。

    沈牧平思考了一下,答应了。

    于是吃过饭,可怜的姐刚从它的专属厕所里美滋滋地走出来,就又被沈运强行抱起来,沈牧平给它套上了外出绳。

    沈运穿上了她的旗袍,拍拍自己的肚子,她:

    “好像胖了点哦。”

    “没有。”沈牧平否定得很坚决,在他的眼里,沈运实在是清瘦得过头了。

    好吧,沈牧平没胖那就没胖吧。

    沈运看着沈牧平让自己戴上的珍珠项链,想了想:

    “能带着陆奶奶一起玩儿么?”

    “不行。”沈牧平完,才发现自己否认地太快了。

    “是哦,丹阳姐姐在陪着陆阿姨。”沈运自己想起来了,“那就好。”

    她低着眼睛完,又抬起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那我们今天还要吃好吃的,我拍了照片去馋她。”

    沈牧平答应了。

    他带着沈运和姐去的第一站不是某个公园,而是商场。

    姐被留在了车里,沈牧平带着沈运又去挑了一双能走路还能配着旗袍穿的鞋子。

    蓝黑色的鞋面,鞋底很软,沈运觉得这双鞋很像旧时代的女学生穿得那种。

    “姚木兰是不是也穿过呀?”

    《京华烟云》是沈运前几天看的一部电视剧,沈牧平也听过好几耳朵的“木兰、木兰”,于是点头:

    “大概差不多。”

    于是沈运就更喜欢了,穿上之后“哒哒哒”,真是步履生风。

    换好了鞋子,沈运还没忘了跟姐显摆。

    “看,我的鞋!姚木兰穿过的!”

    “喵!”

    姐甩了甩尾巴。

    因为有猫,能去的地方就极少了,沈牧平带着沈运和姐去了一处有公园,逛一逛,走一走,看看春日里的一树新绿,还有已经渐次开放的各种花。

    沈运玩儿得极开心,捧着相机怎么也不肯放下,拍仰头看花的姐,拍蹲下来抱起猫的沈牧平,拍有人在放飞无人机,年轻的脸上都是笑。

    “沈牧平,那个是干什么的呀?”

    “那是无人机,也能拍照的,还能帮忙录像。”

    “哇,那我就能在天上拍东西了?”

    沈运已经决定等她学好了拍照,就去学无人机,到时候能给好多人拍更好好看的照片。

    “喵!”

    试图去刨一朵花的姐又被沈牧平拖住了,

    中午,沈牧平先把姐送回了家,才带着沈运去吃了广式的点心,除了最招牌的虾饺和烧麦之外,沈运最喜欢红色的肠粉,里面有一层薄薄的酥,咬起来又香又脆,却又会化在嘴里。

    “沈牧平,你看我的鞋。”

    “怎么了?”沈牧平低头,他还以为是新鞋不合脚。

    “嘿嘿嘿。”沈运不好意思地笑了,“没事儿,我就是穿了新鞋,总想跳舞。”

    跳舞?

    沈牧平愣了一下。

    沈运捧了一下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耳朵都在发红。

    “就是这种!”

    停车场里,沈牧平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沈运轻轻转身。

    她自己嘴里声念着拍子,脚踩着节奏动了起来。

    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

    旗袍的裙摆上绣着粉色的花,随着她的动作被春风一撩,就是春天里最鲜活的一抹颜色。

    沈运跳的是交谊舞,舞步很基础,她跳得兴起,把沈牧平也拉过来:

    “来来来,我教你。”

    沈牧平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变成了木头雕的,怎么也不会动,沈运拖了他半天,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僵着爪子被人摆弄的姐。

    “别僵着,动两下呀。”

    最后沈运无奈地看着沈牧平,叹了一口气。

    “太傻了。”

    沈牧平摸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知道自己该什么。

    就像是个男孩儿,自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了,却又发现了知识的盲点。

    沈运却得意了起来,她会跳舞,沈牧平不会,她比沈牧平厉害!

    这么一想,她就恨不能把下巴抬上天。

    可惜这份得意劲儿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哎吆吆”地侧坐在了车后座上。

    脚疼。

    “下次跳舞,不能穿新买的鞋子。”

    她扁扁嘴。

    “你下次跳舞的时候,我一定就已经学会了。”

    沈牧平对她。

    沈运对这话表示怀疑。

    沈运脚疼,自然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玩儿了,沈牧平带着她又去了运河边上,沈运就坐在车里,看着滔滔的河水,没一会儿,她叹息了一声:

    “真好呀。”

    沈牧平没话。

    老旧的过往,他站在新的角度去审视,突然明白了那个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条河,也明白了她是如何地看待自己。

    当一个女人被冠以“妈妈”这个词汇之后,人们仿佛就被一层温情遮住了眼睛,往往看不见她的另一方面,当她表现得不那么爱孩子,不那么为家庭付出,人们就会对她有颇多的非议。

    沈牧平很遗憾,他是曾经“人们”中的一员。

    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明明自己也得到了那么多的爱,他却只看见了那些离开的背影,没有看见心翼翼的眼睛。

    “我为什么叫沈运呢?因为我是在运河边长大的孩子,父母是码头上的货工、船娘,这是段比我出生前还更久远的缘分。”

    因为这份缘分,所以当年明明有更好的机会、更大的项目,更能让她名声大噪的研究摆在那儿,她还是选择了这里。

    就像当年,她明明有条件极好的追求者、有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腹中一个的胚胎,她选择了留下,成为一个单身母亲。

    水声中,沈运了个哈欠,就这么睡了过去。

    沈牧平对着河水摆了摆手,就像之前那个人经常做的动作一样,然后才关上车窗,轻轻启动了车子离开。

    “沈牧平,我觉得今天特别开心呀。”

    沈运半睡半醒地。

    “我也很开心。”

    那本日记中的某一页,记录了一个拼命挤出时间想和孩子一起出去玩儿的妈妈,她凌三点回到家,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给儿子做了鸡茸豆腐的煎饺,然后:

    “今天妈妈陪你出去玩儿吧?”

    那时候,她的孩子已经十四岁了,个子和她一样高。

    “我今天约了人篮球。”

    抓着一个味道奇怪的煎饺放在嘴里,男孩儿就走了。

    给他妈妈留下了一个关上门的背影。

    浅浅的遗憾落在了薄薄的纸页上,让沈牧平半夜都难以安眠,今天,他把曾经错过的东西补回来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可他可以一点点、一点点都补回来。

    就像他过去那些日子做的那样。

    “魏阿姨,整理研究资料出书的事情,需要我做什么?”

    晚上九点接到的这个电话,让魏香兰差点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