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晚餐尹妈本想将就吃， 没想到尹西带着一家子回来，把她们安顿好后，赶紧出去买菜。

    熊觉得这满屋子的爬山虎好玩， 楼上楼下四处跑， 和朵朵一起，热闹得很。

    “冰箱里不是还有菜？”

    尹妈出门的时候， 尹西跟上去问。

    “冰箱那些不新鲜， 吃着容易拉肚子。附近新开了个超市，我很快就回来， 你在家带孩子。”她换了鞋，出了门， 又回头。

    “看着点，跑上跑下容易摔着。”

    她熊。

    熊就这样，整天是用不完的精力， 腿短短的， 却整天跑来跑去，摔了也不哭，爬起来又继续跑。尹西也懒得管她， 就当给她锻炼了。

    “你别不听我的， 孩子磕磕碰碰的最麻烦。”

    尹西胡乱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尹妈不放心， 又看她几秒。

    尹西知道她这是要当场看结果了， 冲二楼上来回跑的屁孩道：“别跑啦， 外婆家要塌了！”

    话音一落， 跑动声果然停了。

    熊趴在二楼的楼梯口上，脸贴地面看她们。

    “妈妈，房子要塌了吗？”

    “对。”

    “那我让爸爸再给外婆建一个。”

    有次隔壁的孩来她们家玩，各自自己爸爸的职业。有当警察的，有开公司的，有大老板的，也有政府官员的，轮到熊的时候，所有人都睁大眼看她。

    熊一本正经：“我爸爸是开大车的，大车你们知道吗？”

    她做出转方向盘的动作，嘴里弄出嘟嘟嘟的声音。

    “很大很大的那种车，我爸爸就是开那种的。”

    她得很得意，孩子见过最大的车也就校车了，听她这么一比划，顿时露出羡慕的目光。

    “不对！”

    隔壁胖断她，熊不满皱了眉，“哪里不对？”

    “你爸爸是建房子的，东边那几栋大楼都是他建的。我妈妈的，你爸爸可有钱了。”

    所有朋友哇地一声，纷纷惊叹。

    从那以后，只要有人问，熊就她爸爸是建房子的，语气自豪高傲，像个雄赳赳的公主。

    尹妈听她这么，顿时乐了。

    “谁告诉你你爸爸是建房子的？”

    见外婆理她，熊爬起来，扶着扶梯往下走。

    朵朵还在二楼，她回头叫她：“朵朵，快下来，这个房子不好，我让我爸爸来建新的。”

    尹西哭笑不得。

    朵朵唉了一声，两个娃娃手牵着手走下来。

    尹西突然想起还没跟她妈朵朵的事，思忖措辞后，她看她妈脸色。

    “朵朵……她……”

    “大人的事归大人，不必扯上孩子。”她妈这话的时候，表情挺淡定，尹西这才放心。

    “再，这孩子比她妈讨人喜欢。”良久，尹妈又补充一句。

    朵朵妈确实是有点嚣张跋扈，当初和尹爸玩地下情那会儿，跑上她们家来逼宫，闹得整个区都知道了。

    就尹西知道的情况看，她爸和朵朵妈的关系，也不怎么好，经常吵架。

    朵朵妈脾气不好，一吵架就摔东西，尹爸就经常跑出去躲。

    两夫妻一老一，的没玩够，老的怕麻烦，对孩子也不上心。

    尹西和陆少瑾猜朵朵胆，是受家庭影响，想着等有时间了，跟尹爸这个问题。

    她妈的对，祸不及子孙，朵朵妈再坏，也不关朵朵的事，朵朵还是个可爱的孩子。

    熊跑下来，扑到尹妈怀里。

    尹妈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粉嫩的脸蛋。

    熊头发少，扎起来的冲天辫歪过另一边，她摇了摇头，觉得不舒服，把发圈扯掉。

    熊头发并不是全黑，柔软中的亚麻色，她营养也不缺，不知道怎么就这颜色。

    “熊头发少了点。”尹妈摸摸她脑袋。

    朵朵也跑了过来，见熊被人抱着，咬着唇看尹妈，又看尹西，最后还是尹西把她抱了起来。

    “现在也没事做，我陪你去吧，当是散步。”

    一去超市，熊就兴奋了。

    “好啊好啊，我要吃冰淇淋！”

    朵朵拍拍手：“朵朵也要。”

    尹西装要咬朵朵的脸，朵朵手捧着尹西的脸，咯咯咯直笑。

    “朵朵以后跟熊一起生活好不好？”

    朵朵想了想，“还有姐姐和姐夫吗？”

    “嗯。”

    朵朵其实很想好，但是又有点怕陆少瑾，脸皱着，像是要哭了。

    熊朝她看去，嚷：“我爸爸可好了，我爸爸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熊最喜欢这句话，但每次问她爸爸哪儿好，她又不出来，但总是振振有词。

    “朵朵怕姐夫？”

    朵朵抱着尹西的脖子，点了点头。

    “姐夫骂你了？”

    朵朵想了想，摇头。

    “没骂你干嘛要怕他？”

    熊话痨一旁回答：“朵朵爸爸看起来凶，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爸爸凶。外婆，我爸爸可好了，好多人想和我换爸爸，我都不愿意的。”

    尹妈笑：“这孩子还挺喜欢她爸。”

    “那不是，简直是她超级英雄。”

    “看来你们夫妻关系挺好。”

    尹妈突然这话，让尹西愣了一下。

    “妈妈怎么这么。”

    “就随便。”

    很多时候，即将出口的那三个字已经在嘴边回旋很多遍，但始终无法出口。

    当年尹西和陆少瑾的事，尹妈有时间的时候总会回想。若是再次回到那时候，她还会做那样的决定吗？

    答案是，是。

    对的，她还是会那么做。

    姑且不陆少瑾对尹西是否真心，单从学生这一身份来讲，她如何阻止都不过分。

    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大庭广众下，陆少瑾是杀人犯的事。

    那时候她是气疯了。

    尹西自从和他待一块儿后，撒谎欺骗，什么都做，简直是挑战她的容忍度。最重要的是那年纪的孩子，心智不熟，她更担心尹西走错路。

    不过还好，她担心的没发生，尹西成绩很好，没因为陆少瑾耽误学习。这是万幸。

    “熊她就是宠惯了。”尹西不知道她妈想什么，话题又扯回熊身上。

    “你们俩也准备要二胎了吧？”

    怎么碰个人都要问她是不是要二胎？她看起来像备孕的？

    “现在还不太想，家里一个孩都够闹了。”

    “反正早晚都要生，不如早点生。”尹妈，“要是你们嫌麻烦不想带，我和她奶奶帮你们带。”

    到陆妈，尹西想起陆爸和蒋柔她们一家。

    “陆叔叔还是没找到吗？”

    “没听有见过，那女人带着孩子又改嫁了。”

    尹西唏嘘。

    想当年陆家在高陵呼风唤雨，风光无限，如今却沦落到这种下场，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

    “李德林老师没管？”

    “能怎么管，就随她去了。”

    尹西想起以前她和张雪老师神神秘秘地起那话题的情景，问：“陆盛华真是陆叔叔的孩子吗？”

    尹妈一脸奇怪看她：“我又没看着，我哪儿知道真假。”

    “道消息都拿不到？”

    “拿不到！”

    尹西讪讪：“好吧。”

    “但是呢，岑欢要嫁人了。”

    尹西惊讶：“真的？”

    “嗯，嫁给一个外交官，听家世挺好。前段时间带回来见父母了，婚礼可能过段时间办。”尹妈看她，“她还问到你了。”

    “问我什么？”

    “问你还好不好。”

    “哦。”

    也不知为何，尹西觉得有些失落。

    -

    陆少瑾回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晚饭还没准备好，家里就来了一大帮人，都是以前和他玩得好的。

    高量达也带回来了一帮，有几个很面熟，是以前挑逗尹西时，被陆少瑾揍的男生。

    到门口的时候，一堆人笑得很尴尬。陆少瑾抱着熊在楼上看，高量达喊他。

    “我艹，给不给进门？”

    “你让他喊几声对不起，喊到尹西高兴了，再进来。”

    一帮人也真喊了。

    这时的街道不比以前萧条，人车来往，周边也是建筑林立，挺多人走动。

    这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对不起”，让不少车慢下车速。

    隔壁大娘开窗，疑惑：“搞什么飞机？”

    她眼睛不好，找了老花镜戴上后终于看到对门发生了什么。

    楼上站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他抱着一个女孩，看楼底一群人。

    大娘觉得男人有点眼熟，又往前细看，等尹西出门喊那帮人进去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杀人犯。”

    大娘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不对，摇了摇头，摘了眼镜关上窗走了。

    高量达当了几年兵，气质不错，虽然不比陆少瑾出众，但也还算惹眼。

    跟着来的几个女孩和他们男人坐一桌，几个女生抢着和高量达敬酒，高量达一一接下。

    陆少瑾是成家的男人，和他们喝了几杯就出来了。

    宸年吃完上楼陪孩子们玩儿去了。尹西和陆少瑾出去散步。

    走着走着，不自觉朝他家方向走。

    意识到方向后，陆少瑾停下脚步，他深深吸口气，转头看尹西。

    “我并不是很开心。”

    尹西上前一步，搂住他腰。

    “我明白。”

    缺失的东西再如何努力补回，也无法回到从前。

    陆少瑾缺少的是陆爸的肯定和关注，可这些他不再需要了，但也永远地缺失在他生命里。

    “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曾经的那个房子。

    他们这个方向，依然能看到房子一角，它隐匿于繁茂的树叶之中，和陆家一样，成为掩埋岁月的流沙。

    要看吗？没有必要了吧。

    “回去吧。”陆少瑾带她往回走。

    “高量达没女朋友？”这是尹西突然想到的问题。

    好像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带女朋友回来。李锐这家伙花心得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高量达却点动静也没有。

    “有一个。”

    “他跟你啊？”

    “嗯。”

    他要是一直没动静，尹西真怀疑对陆少瑾有别的心思。

    “当兵的时候认识了一个。”

    “怎么不见带回来？”

    “分手了几年，最近才联系上。”

    尹西有点好奇高量达的女朋友是何许人也，到底是和他一样搞笑还是走冷淡风，她觉得应该是和他一样逗比。

    尹西没想到，就这么随便一问，下午就把人给盼到了。

    高量达的女朋友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最惊讶的要数高量达了。他以为自己喝醉了。

    “我艹，陆少瑾这酒不是买过期的吧？老子怎么眼花了！”于彤怎么来了？

    于彤给尹西的第一印象是冷，不止是气质，就连目光和气息都是冷漠而寡欢。两边嘴角是一条直线，感觉她从没笑过，但并不会给人是苦瓜脸的感觉。

    而高量达就被她拎了出去，一点抖不敢反抗，这待遇以前就陆少瑾有。

    尹西完全没想到高量达的女朋友会是这款——冰山美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高量达被拉出去一会儿，红着脸回来和满屋子的兄弟声抱歉后就走了。

    尹西来到窗外看。

    于彤居然是骑机车过来的，她车是全黑，比陆少瑾的夜路德还嚣张，声音轰隆隆地像地震。

    熊和朵朵在楼上的地毯上滚圈圈，听到声音跑去窗外看。

    机车疾驰而过看起来一条拉长的线，高量达的尖叫声随之响起。

    高量达算是机车高手了，能让他尖叫的人肯定也不同凡响。

    -

    在高陵待到第三天，岑欢带着她未婚夫来了。

    她和以前也没什么变，镌刻在她生命里的人格已经和她混为一体。也许是尹西不会看人，她看不出岑欢不喜欢她的新人格。

    她的未婚夫是个很斯文的男人，戴着个银丝眼镜，话客客气气的。

    尹西带岑欢去楼上话。

    “你女儿呢？”

    “在三楼，和宸年一起。”

    到宸年，岑欢笑了笑。

    “你在高陵待多久？”尹西问她。

    “今晚就走，我是回来看你的。”

    尹西一怔，“岑欢。”

    岑欢拥住尹西：“不用了尹西，我都明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羡慕你。”

    自由生长，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以前迷茫、不承认这样的自己的时候，她在书里、电视里慢慢拼凑新的自己，结果和尹西的性格相差无几。

    她试着让自己转变，可是很难，这样的发现让她痛苦。后来她发现那里的人不止她有这样的感觉，之后他们开始谋划。

    那个决定下得很快，她想，转变带给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在一团混乱的信息里，快速找到重点，然后坚决执行，所以反抗也可以算是训练的一部分，只不过这部分是她们自发形成。

    她死后，结果并不如她们所想，所有的一切没在太阳底下，她们继续愤恨地过着无趣的日子，直到尹西出现。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事物形容尹西，她觉得向日葵很贴切。

    她永远向着阳光，自然温暖。

    岑欢待了一会儿就走，临行前给熊和朵朵塞了红包。尹妈叫她留下来吃饭，她没答应，直接去了机场。

    岑欢出门后，尹西一直叹气。陆少瑾搂着她，脸颊与她贴近。

    “叹气什么？”

    “我没想到岑欢会来找我。”

    “这不奇怪，人会向往自己得不到以及没法拥有的东西。”

    “嗯？”

    “你最珍贵。”

    “少贫嘴。”

    晚上，陆少瑾买炮回来放。熊和朵朵被宸年搂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烟花。

    夜空里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炸开的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把夜空照亮。

    宸年盯着那无数个炸开又消失的烟花，忽然某一刻，身边做了个人。

    他回头时，张嘉文给他递了根仙女棒。

    熊和朵朵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陆少瑾和尹西身边了。

    印着五彩的光，张嘉文的眼睛明亮动人。

    宸年没接住仙女棒，张嘉文倾身凑过来，在他微凉的唇上点了一下。

    “宸年我喜欢你。”

    宸年呆呆看着她。

    熊缠着高量达拿了几根仙女棒，高量达都被她给吵死了。

    “我的祖宗耶，这个玩不好弄到自己身上的。干爸放，你一旁看着，行不？干爸给你放个大大的。”

    “我不要！”熊扭着身子跑到另一边，抽了一根给朵朵。“朵朵，给你。”

    “我艹，陆少瑾，你能不能看好你自己的孩子？她玩儿火呢！！”

    陆少瑾要去点最大的烟花，淡淡哦了一声，也没去阻止。

    熊和朵朵悄悄跑到宸年和张嘉文身边，两人亲着的嘴还没分开。

    熊跳起来，大声尖叫。

    “哈哈哈哈，亲嘴嘴了！”

    宸年吓得赶紧坐好。

    熊挥着仙女棒围着两人转，宸年怕她摔倒，只能跟着她转圈护着。

    这时候，陆少瑾喊：“熊，朵朵，捂着耳朵。”

    尹西心砰砰跳，还没来得及捂耳朵，陆少瑾飞速跑到她身边，捂着她的耳朵，用力的吻起她来。

    这时夜空里炸开一朵巨大无比的烟花，轰地一声大响。

    高陵市所有人都探出头来看。

    宸年和张嘉文各自捂住熊和朵朵的耳朵。

    熊和朵朵一开始是吓到了，后来开始好奇，挣扎着从两人手里出来。

    在看到天空里的大烟花时，熊兴奋地跳起来。

    “哇哇，爸爸好厉害！！”

    朵朵也学着她的样子欢呼。

    “宸年，趁着我们还能爱的时候，一起爱吧。”

    张嘉文把手伸给他，巨大的爆。炸声中，宸年牵住她的手。

    ——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