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票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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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姚动生、姚清远他们隔了七节车厢的十四号车厢,姚清纯、姚四婶、李老蔫等人,也在聊家常里短的事。

    这时候,一个很漂亮的女列车员从车厢一头向中部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盯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大声喊道:“乘客们注意啦,请拿出你们的车票,我们开始查票!”

    一听这话,那位中年人立刻显示出惊慌,正缓慢地向车厢另一头后退。这位中年人约三十七、八岁,正值壮年,但是他乌黑的头发当中已经出现了几根的银丝。额上已浅浅地印着一道一道的皱纹了,双皮肤粗糙,穿着普通灰色衣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土里土气。

    没想到中年人后退到车厢连接处,还是被另一节车厢过来的列车员逮了个正着。看样子退无可退,进无可进,他只好硬着头在衣裤蔸里一阵翻找,车票好像是找到了,但他却捏在里不肯递给列车员验看。

    其实,眼尖的列车员早已瞧清楚了,朝他怪怪地笑了笑,:“这是儿童票。”

    中年人憋红了脸,嗫嚅着:“儿童票不是跟残疾人票价一样吗?”

    列车员打量了中年人一番,满怀狐疑地问道:“你是残疾人?”

    “我是残疾人!。。。”

    “那请把残疾证给我看看。”

    中年人紧张起来,:“我没有残疾证,买票的时候,售票员就向我要残疾证,我是没办法才买的儿童票。”

    列车员冷笑了一下:“没有残疾证,怎么能证明你是残疾人啊?”

    中年人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地将鞋子脱下,又将裤腿挽了起来———他只有半个脚掌。

    列车员斜眼看了看,:“我要看的是证件,是残联盖钢印的那种,不用验看实物。”

    中年人一副苦瓜脸,解释:“我找过残联,人家不给办理残疾证,是要找专业构鉴定,还得有相关部门认定的鉴定报告。可我几年前在建筑工地给私人包工头干活出了事故,落下了残疾,在我出事的当天,包工头就卷钱跑了,我也没钱医治,自个儿回家找土郎中给治的,也没钱请医院做鉴定。。。”

    “你的那些,我们列车上管不了,只能照章办事!你还是赶快找钱补足票款吧。”

    “我没钱了!到现在我连中午饭都没吃呢。”那人无可奈何地道。

    车厢里的人们一听炸了锅,议论纷纷:“既然受伤残疾了,为吗还出去打工?”

    “想必有不得以的苦衷吧?咱华夏国不是还有几亿人在温饱的贫困在线挣扎么?他和他的家庭没准儿就是其中的一户呢?”

    听众人这么一议论,姚清纯、姚四婶甚至还有李老蔫、吴登峰等人,纷纷拿出方便面、火腿肠递给这位残疾的中年人。

    姚清纯问他:“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呀?是蜀汉省老乡么?怎么落魄到这般田地?”

    “我叫牛天菱,是蜀汉省蓉城市龙泉驿三岔湖村人。”

    “哦,真是老乡,你打算外出谋个什么职业?”

    “我也没想好,我今儿这是临时决定外出打工的,之前在站前广场卖糖葫芦。”

    “那为什么不接着卖糖葫芦呢?干吗要外出打工?”

    “嗨,冰糖葫芦是北方的玩意儿,在南方一天也卖不了几串,还得躲治安、城管人员追撵,今儿我老婆的擦鞋工具就被他们给收缴了,我们觉得走投无路了,所以便混上火车外出打工来了,你们大伙儿莫要笑我这个可怜人呵。”

    李老蔫也顿生同情怜悯之心:“哪里,哪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应该扶一把,岂有取笑之礼,你要是没有更好的去处,跟我们一块儿去蓟都吧,到了那儿以后,不如先去我们工地暂时找个落脚安身之处吧,待你们找到了好的地方,再搬出去不迟!”

    “好的,就听你的,就去你们工地打工,谢谢老哥哥,你真是好人啦!”

    这时,姚云轩到十四节车厢来给姚四婶他们送零食,正赶上闻讯赶来的列车长把牛天菱叫走。姚清纯就给堂叔姚云轩讲了那个牛天菱的情况,姚云轩一听,顿生怜悯之心,他那个好打抱不平的脾气窜就上来了,便尾随牛天菱跟到了列车长处一看究竟。

    牛天菱再一次向列车长明自己是一个残疾人,只因出门走的急,没来得及筹够路费,只给他老婆买了一张全票之后,剩下的钱就只够一张残疾人或儿童票了,所以万般无耐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违心地买了张儿童票。。。云云。

    列车长听着直皱眉头,一脸严肃地问了刚才那个列车员同样的问题:“你的残疾证呢?”

    牛天菱他没有残疾证,接着他依然捞起裤腿,想让列车长验看他的半个脚掌。

    列车长感到难以接受,甚至有些厌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极不高兴地:“我们只认证,不认人!有残疾证就是残疾人,有残疾证才能享受残疾人票的待遇,这是铁路局的规定,我们只能照章办事,请你赶快补票吧!不然,我就给你送铁路公安分局!”

    牛天菱一下就蔫了,他翻遍了全身的口袋和行李,搜来搜去也只搜出几块钱零票,而且上面斑斑点点地布满有糖稀之物,脏稀稀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补票的。于是,他带着哭腔对列车长:“我的脚掌被器轧掉一半,就算是去打工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也挣不了什么大钱,你就可怜可怜我,高抬贵,放过我吧!”

    列车长坚决地:“那不行!这趟列车不是我个人的,它姓公,我没法抬放你!”

    旁边一个女列车员趁对列车长:“要不,让他去车头铲煤吧,以劳动抵车票钱。”

    列车长想都没想,坚决地回绝:“他去铲煤,那司炉工干啥去?你发工资呀?不行!”

    女列车员讨了个没趣,退到牛天菱身后去了,默不作声。

    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住了。旁边车厢坐位上的旅客一个个凝神屏气地望着列车长,等候他的下一次决定。

    这时,站在女列车员身后的姚云轩实在有些看不过意了,马上对牛天菱呵道:“不要像个难民一般告诉全世界你的痛苦。这世界多的不是医生,而是往伤口撒盐的冷血动物!”

    “骂谁呢?”列车长怒气冲冲地问道。

    姚云轩狠狠盯着列车长的眼睛,道:“我骂那个逃票的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吗?人家都把情况讲明白了,你们咋还不通融通融呢?”

    “国家有政策,铁路局有规定,旅客凭票乘座,军人、学生、残疾人、和儿童享受各种优待的一律凭证购票,凭证享受政策优惠,既然这位旅客他没有残疾证,那就不能算残疾人,也无从享受残疾人的待遇,所以,他理所当然应该补足票款才是。况且,这已经是仁至义尽的做法,按规定,在我们查出旅客违规使用不合法段购得车票时,不但应该让其补足票额,还应该处以相应票额双倍以上的罚款!”

    “政策也是人制订的,法外还有开恩之,更何况眼面前这人确系身有残疾,失去部分劳动能力,当然也缺乏经济来源,你们应该酬情处理,再,城市里的救助构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是还管食宿、管路费吗?”

    “那是救助站的事,我们是铁路局,不是慈善构,老同志,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姚云轩一听,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立刻暴起,对着列车长大吼道:“好话了一大箩筐,你居然听不进去,你倒底是不是男人?”

    列车长颇有涵养,并没被老同志激怒,而是不愠不火地回道:“这跟我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吗?!”

    “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

    “你用什么证明你是男人呢?把你的男人证书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周围的乘客一听,马上哄笑起来。周围座位上的人立刻站起来,好奇地朝列车长办公的车厢角落望过来,大家等着看热闹,看姚云车平如何无理狡三分,看两人如何交锋。

    列车长愣了愣,脸色由红转铁青,有些生气地:“您这叫无理取闹!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杵着,难道还是假的不成?我看您也这么大岁数了,请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们这是在例行公事!”

    姚云轩摇了摇头:“我不是胡搅蛮缠,我和你们一样,只认证不认人,有男人证就是男人,没男人证就不是男人。”

    列车长卡了壳,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末了,嘟咙了一句:“您有什么资格查我的证?”

    “我们乘客是天生的群众监督员,有权查验你的男人证书,因为这年头不是男人的人太多了!”姚云轩这话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想笑,但他憋住了。可周围的人却没有忍住,哄堂大笑起来。议论纷纷:“这老头是谁呀?怎么问些古里古怪的问题?”

    “是呀!自古只听过有身份证,哪听过有男人证的?老头真是奇葩的存在!”

    “嘿嘿,这老头恐怕存心是来捣乱的,这下有好戏看了,我看两人如何收场?”

    那个女列车员关健时倒挺灵,立刻站出来替列车长挡驾解围,她嘻嘻哈哈地对姚云轩道:“大爷,我不是男人,你有什么话冲我好了。”

    姚云轩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道:“你根本就不是人!”

    众旅客一听,嘻笑的脸色立刻变惊呆,一个个都张开大嘴凝视着姚云轩。

    果然,那个女列车员一下暴跳如雷,尖声叫道:“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你,我不是人是什么?!”

    姚云轩一脸平静,狡黠地笑了笑,:“你是神!女神。。。”

    “老大爷,这里是工作场所,严肅一点,请不要玩闹好不好?”女列车员悻悻地提醒道。

    “我知道你是个女人,可是,是人应该懂得人情事故,人家都残成那样了,难道没有一点同情与怜悯之心,你你是女人?那好,把你的女人证拿出来看看”

    “又来了!大爷,请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不是我们不同情那位有残疾的大哥,实在是我们没那职权为他免票。”女列车员有些怯生生地解释道。

    “那你们就不能向上反应,上达民意,下传圣旨,连这点儿都做不到?!恐怕你们心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在作怪吧?”姚云轩更加咄咄逼人。

    四周的人又一次哄笑起来,只有一个人没笑,他是那个只有半个脚掌的牛天菱,他慎慎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他眼里噙满了泪水,不知道是委屈,是感激,还是怨恨。。。。。。

    姚云轩借数落那位女列车员:“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农民,天生的贱命?从出生之日起被轮为城乡二元结构的二等公民,被你们这些端铁饭碗的工人阶级瞧不起?他们靠种地养不活一大家子人,所以才进城,变成低贱的农民工,又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找不到轻松的工作,便只能去干一些又脏又累又危险的却被你们看不起的体力活。

    是不是还因为他们没有像你们铁老大,有国企作靠山,你们买得起的人身保险,他们乃底层民,出了事故都不知道要找谁去索赔,所以就被你们看不起?要知道,他们用自己的一双双,造起你们享用的一幢幢办公楼和宿舍楼,当你们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玩着计算时,或许他们正在工地楼顶顶着太阳加班,心里还在想着多赚点钱给孩子买几本好的辅导资料、给亲人添几件新衣服,我觉得农民工是纯朴善良最伟大的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们的人格岂能任你们这些无知的人去践踏!”

    “好嘛,您老嘟嘟咙咙,嚷嚷老半天,是替他打抱不平吗?您老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是他有逃票行为,错不在我们!如果都照您这样无理狡三分,那咱们这个乘车秩序岂不乱了?。。。打抱不平可以,总得要分个是非曲直吧?横不能城墙上倒洗澡水,乱泼一通吧?”

    “啥?我乱泼一通?我成泼妇啦?唉,泼妇就泼妇呗,如果有人朝我扔石头,我不会扔回去的,留着做建高楼的基石。。。唉,结怨不如结缘,栽刺不如栽花;富贵不如福态,高寿不如高兴。今儿我有点过分,冒犯你两位神威了!”

    “唉,您老年岁大,我们就不跟您计较了。。。走,我们走!”列车长完就要与女列车员转身离开。

    不料,姚云轩发话了:“且慢!我替这位残疾兄弟补齐票款。”完,从裤蔸里掏出几张老人头票票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