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临晨惊魂

A+A-

    “呵呵,这么回事呀,下次再也不敢来这里洗澡了。”

    “所以,我们女孩子一般是天黑了再冲澡的,这样,外面过路的人就看不到里面的人了。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呃,在家千日好,出门样样难,人一旦出门,什么事儿都会遇到。”

    姚动生好奇地望瞭望这间临时洗澡间,四周通风通光,哗哗的水流声不断,地面排泄沟里饭粒、菜渍残碴淤积,苍蝇四处飞舞,最糟糕的是它的房门,只是一块破旧的床板半掩着的,锁都锁不上。”

    “那你们女的怎么洗呀?四面板缝中都能看到里面洗澡的人呢?”

    鲁初雪无奈道:“还不是将就洗,一般我冲凉的时候,苗黛娥在门边站着放哨,苗黛娥冲凉的时候我在门边站着,因为潮湿,浴室周围的蚊子特别多。在里面冲凉的那个人还好,站在外面等的那个真是痛苦,这里的蚊子个头也比较大,直咬得人生生地疼。”

    姚动生走到最里面的喷头前,第一次站在的板上洗澡,看着四下里没人,他赶紧脱光衣服,只留一条内裤,把水龙头拧开,很快流出的水变得粗大喷洒,哇塞,虽是大热天,可是从地下水井里里流出来的水,也还是透肌的凉。

    姚动生把毛巾搓湿,慢慢往身上擦拭,适应了一会后,才蹲下来,任由水管里的水往头上往身上冲。终于洗了个非常痛快的澡,洗去了连日来方旅行的疲惫,人生难得享受。

    洗好后,他把身子贴向棉瓦房,快速地除下底裤,换上干的,然后穿上长裤子,套上一件圆领上衣。转回身,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龙头下的水池子里,学着陶姐的样子,用脚踏牌洗衣反复踩踏,再冲净拧干就算是把衣服洗好了。在棉瓦房的四周,工人们早就在那里拉上了好多根绳子和铁线,当作是晾衣服的地方。

    姚动生把衣服挂上去后,感觉头发也有些干了,就到床铺上躺下来。他拿起一本书看起来。可是,工人们也陆续地回来躺下了,他们横七竖八乱躺着,转辗反侧把木板压得吱吱作响,搞得他压根儿看不进一个字。

    宿舍内一直很吵,直到零晨一、二点才稍稍安静下来。姚动生睡在了下铺。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蚊帐挂上,然后将帐幔垂了下来。虽然睡在这样的床上并不舒服,比这更不舒服的是,在他的床铺右侧,拉上了一块厚厚的布帘,里面不时传来鲁初雪和付岩杰的话声,难道她们就睡在自己的床铺右边吗?他好害怕同样睡在一个大铺的另一端,要是鲁初雪和付岩杰两夫妻会做出什么动静来,他该如何是好?

    正惊疑间,他看见鲁初雪提着一个红色塑料桶从巷道里走出走,上还拿着一迭衣服,姚动生猜想鲁初雪可能又要去洗澡了吧?

    鲁初雪从床铺中间很自然地走过,正眼也不看一下躺倒的人,倒是有几个躺着的工友,急忙把被子翻过来,盖住自己裸露的身体。

    十多分钟后,鲁初雪又从伙房那边回来了。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受得了用冷水洗澡呢?姚动生在心里想。她穿着薄薄的睡衣,从他面前走过,他看到了她前面两个鼓鼓的波峰,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姚动生心跳加快,他想起了杏花婶子胸前那对招牌,于是,他赶快用书盖住眼睛。正当想收回心猿意马看一下书时,突然啪地一声,不知谁把灯关上了。突然静得出奇,工人们好像都事先好似的,很快打起了呼噜声。

    接着,鲁初雪那边的布帘子也拉上了,姚动生听到了床板吱呀一声后,感觉似乎沉下去了几厘米,他知道,那一定是鲁初雪上床了。

    宿舍里象个闷罐子,空气不流通,热得晚上无法睡觉,臭鞋、烂袜沤在一起,再加上臭脚汗脚遭来蚊虫,简直就是厕所一样的气味。床是木板搭起的通铺,通铺上再放上稻草垫子,民工们极少铺褥子。有的从家出来,压根儿就没带什么褥子,光光一个肉身滚来滚去,反而省事。

    姚动生翻过来,是浓浓的汗臭,覆过去,是浓浓的臭汗,刚一翻身,身边民工的一声响屁正好冲他放出,他于是呕地一声,胃肠开始翻江倒海。要不是兜里没钱,要不是想到父亲会发火,他很可能就登上了回乡的火车。

    他没法儿走,他咬了咬牙,决心要挺过今晚这个最难熬的日子。旁边的工友都睡得很香,差不多都打起了呼噜,可能是工地施工紧张,每天要干十几个时的活,由疲累生成的困乏便拯救了工友们的夜晚,臭气冲天的工棚,成了鼾声淋漓的温柔乡。有时起夜,姚动生也闻到臭味,但来不及体会就混沌过去。

    也许是实在太困了,姚动生就在那一片黑暗中,静静地躺着。他没敢想他的爸爸妈妈,也没敢想他的女友柳蝉蝉,也不敢想他的堂叔和婶婶洪杏花,因为他怕一想起他们,就会动摇了打工的信念。他在心里面默数着绵羊,一只、两只、三只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姚动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驾着一只舟,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上,一上一下的水波,把舟一忽儿托起来,一忽儿沉下去。忽然一个浪头打来,把舟打翻了,他吓得啊一声惊醒过来。

    有人拉亮了灯。也奇怪,刚才起伏的感觉突然不见了。只听布帘后付岩杰喘着粗气的声音传出来:“关灯!谁再搞鬼我就收拾谁!”

    啪一声,灯又给关了。只是,工人们还是嘻嘻哈哈地怪笑了一阵才又安静下来。

    被惊醒后的姚动生,再没有睡意,眼睁睁地想看清一些什么,可四周暗暗的,一只蚊子嗡嗡着飞过来,他挥想打,却看不清它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木板床又开始晃动了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刚才梦中舟晃荡一般。中间还夹着似乎还听到男人的喘息和女人像咬着被角发出的沉重的哼哼。姚动生心里想,不会是鲁姐洗冷水澡冻坏了吧他就在木板床的摇晃和吱呀声中,睡了过去。

    零晨三、四点钟正是人们睡得正香甜,睡得最死沉的时候,楼下面传来了大声的呵斥声、踢门声及人们的惊叫声。首先是付岩杰一声惊叫:“可能是查暂住证的来了!”

    听了这话,姚动生象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后跟。在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嘈杂声中,他抖抖索索地穿上衣服,连滚带爬从上铺的蚊帐里钻出来,坐在了床沿上。

    这时付岩杰惶恐地问:“姚动生你干吗?慌什么呀?你不是有火车票吗?”

    姚动生急得都快哭出来:“我的火车票找不着了。”

    付岩杰问道:“我傍晚时还问过你,不是还在身上吗?这会儿怎么弄丢啦?”

    姚动生哭丧着回道:“是呀,我先刚还在裤兜里。。。。糟糕!我刚才洗衣服时没掏兜,可能给洗了!”

    “那个,姚四婶,李老蔫,你俩的火车票还在不?”

    李老蔫从布帘里面伸出个头来,嗡声嗡气地答道:”还在,完好无损!”毕,还故意将两张纸片拿在上冲付岩杰方向晃了一晃。

    只听见鲁初雪也在布帘里闷声闷气地催促道:“姚兄弟,那你还不赶快到凉衣服的地方找找去。”

    姚动生一听急忙奔出宿舍,跑到凉衣绳边,从裤兜里翻出一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纸片来。付岩杰也正好赶了出来,一见火车票到是找着了,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他俩展火车票一看就傻眼了,火车票上面的日期连同字迹被搓得模糊不清了。

    “看不见是哪天的火车票,这事儿可就麻烦了。”付岩杰有些奥恼地担忧道。

    付岩杰这么一,令姚动生顿时感到掉入冰窟窿之中,浑身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付岩杰甚至都能听到姚动生牙齿“得得”的撞击声,甚至还连累自己的牙齿也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得得”起来。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忽然付岩杰的老婆鲁初雪赶到,对他们声道:“我看,付岩杰,你还是带着姚动生跑外躲一躲吧。”

    这绝然是姚动生没想到的事,而且堂叔也没提醒过这事,没曾想蓟都暂住证查得这么紧,他还听到鲁初雪与付岩杰上一次谁谁正在路上走就被抓了,谁谁又被送到昌平七里渠了,谁谁三百元被亲人赎出来时己被打得半死。这些传言让人们心惊肉跳。虽然来时的火车票现在保留着,但火车票上面的日期看不清了,无法证明姚动生的三天有效期了,也就失去代替暂住证的作用了。

    鲁初雪的建议仿佛是暗夜的山路中遇到一丝亮光,姚动生和付岩杰两人立刻不抖了。看样子,现在事不宜迟,除了逃走躲避,别无选择。姚动生借着外面模糊的亮光往门外看去,楼道里已站满拿电击警棍的戴大盖帽的民警和大批的治安联防队员。看样子,从门口逃出去没戏。

    付岩杰急中生智,把姚动生拉到屋内唯一的窗户前,将窗户轻轻推开,轻声:“快,从这儿跳下去。”姚动生只好照办,先慢慢把两腿伸出窗户,然后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好在窗户不是很高,姚动生跳下去也没事。刚跳下去之后,付岩杰便在里面将窗户轻轻关上了。付岩杰和鲁初雪两口子来蓟都快一年了,两人是有暂住证、结婚证甚至节育证的,所以并不怕查暂住证的。

    付岩杰终于刚松了一口气,正在姚动生躲在室外墙根底下以为查暂住证并没有传中的那么可怕的时候,他居住的宿舍门外传来了大声的呵斥和踢门声:“开门,快开门。”

    付岩杰猛地向窗下的姚动生招,命令道:“快走!”

    于是,姚动生连想都来不及想,撒腿没命地向工地外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跑去。虽然姚动生穿着母亲李翠莲给他做的布鞋,但慌乱之中,他还是跑掉了一只鞋。脚下的路非常生硬,他过裸的左脚硌在上面生生地疼,跑了一段路,歇下来喘息时,在暗夜里带着哭腔:“妈呀,我的鞋,咋办呢?”

    姚动生不敢停下来,因为付岩杰告诉他:“治安联防队的人如果看到他们床空着,不定会追过来的。”

    无奈之间,姚动生只好拼命压抑着脚上的疼痛没命地奔跑,他按照付岩杰给他指点路线,心翼翼地朝附近的市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