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板与民工
骄阳似火的七月,农民工始终是早上五点多起床,六点多吃早餐,不到七点就施工。牛天菱第一个到食堂,宿舍楼墙根的简易棚里,一口大锅正冒着腾腾热气,一顿可以做几十个人的饭菜。四面漏风的旧筒子楼和简陋的食堂正是包工头兑现当时招工时承诺包吃包住的完美体现。
早餐和往常一样,烧沸腾的水里拌上少许的面糊,这就是所谓的面疙瘩汤。牛天菱用自备的铁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面疙瘩汤,一拿着一个夹了几根咸菜的馒头蹲在了“食堂”的门口。他咕嘟咕嘟的喝了一气儿碗里的清汤,然后用力的咬了一口里的馒头。咸菜中间夹杂着苦涩的味道,但是老牛吃的津津有味,这就是一上午的身体消耗的能量所在。
头一天上班,付岩杰将姚动生安排在工地干些杂活,工作就是将现场因挖土松动而倒塌的围墙恢复,付岩杰安配牛天菱砌砖,让姚动生、金叶芳推着车运砖、将砂子、水泥拌成砂浆,铲递一下灰砂等等。
姚动生和金叶芳早早就开始了准备工作,牛天菱从民工宿舍楼里出来,身穿着一件貌似几天都没有洗过的劳动布衣服,上面有一点一点的灰浆渍溅在上面的印记。这个人是牛天菱。虽然才三十七、八岁的壮年,但是他乌黑的头发当中已经出现了几根的银丝。
牛天菱抬起头看看天空,脸上一道一道的皱纹组成了一张灿烂的笑脸,来到现场开始干活。他戴上安全帽和套,这是工地的规定,违反者会被罚款一百块,这可相当于他几天的工资了。为了自己一天的工资不落空也为了自己的安全,他每次都会认真的把安全帽戴上。
牛天菱拿着一把自己专属的瓦刀,按照班长付岩杰给他的安排,今天上午的任务就是砌好眼前的这堵墙。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片地方,脸上露出了微笑。以他的能力来一上午的时间砌好这堵墙轻而易举,他正在等待姚动生把砖、砂、水泥等材料搬运到左活动的半径之内。
工地上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在照射时洒了一层胶,黏腻无比。八点钟已经汗流浃背,姚动生的裤裆和大腿之间黏乎乎的,后背上的衣衫很快湿成一片。几万平米的工地到处是农民工忙碌的身影,偶尔听见他们唱歌,大家自顾自的工作,嘴里跟着哼几句,到处都临时施工场地,搭建有许多挂有广告牌的工棚。不管是几层的平房,还是一般性的基础设施,以至于上一百层以是的高楼大厦,都是农民工,一粒沙,一块砖,一颗汗珠建成的。
远远地,牛天菱看见姚动生一个人低着头,弓着背奋力地推着双轮推车,迈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前行着,每前进一步都重重踩在他自己身躯的影子里。影子和鞋在一起,影子和脚步在一起,影子和地上的泥土在一起,影子在泥地上的移动犹如一只刺猬在工地上艰难地挪动。
渐渐地,姚动生的形像越来越清晰。他的额头汗如雨下,脸庞挣得通红,脚下的鞋帮翻翘着,晃如两只燕子的翅膀,在挪动中一跳一跳。
姚动生好不容易把砂浆和砖头都送来了,站立身子跟牛天菱打招呼调侃道:“牛师傅早,你看这砂浆行不?我给你打下,请多关照。”
牛天菱用右拿着瓦刀在砂浆你反复的搅拌了几下,砂浆不干不稀,粘度
刚刚好:“嗯,还可以,搅拌那儿是不是你师娘放的料?”
“对呀。”姚动生如实回答。
“你师娘吃早饭了吗?”牛天菱问。
“我想她应该没吃,师娘一大早忙着推砂、水泥,给搅拌接水管上水,然后拌灰,我负责推砖摆放到你干活的位置,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一会儿我上食堂给她打一份去。”
牛天菱没再什么,右操起一把久经磨砺的瓦刀,左一块无比亲切的砖头,瓦刀在灰桶里轻轻的一挑,砖头配合着一接,砂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落在了砖面上,然后把抹好砂浆的砖块紧挨着拉好的施工线放好,用瓦刀轻轻的敲击几下,动作既麻利又自然,再看一看砖头和地面的衔接简直是天衣无缝。
干了二十几年的瓦匠工,老牛经常为自己练就的这一熟练的艺而倍感骄傲。测量、找点、定位、拉线老吴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娴熟,每一道程序都显得那么的认真,那么的一丝不苟。看得姚动生真是目瞪口呆,他是既艳羡又佩服,这北方的瓦工师传脚就是麻利,砌砖速度快,质量还好,横平竖直,灰浆饱满,简直没得挑。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牛天菱就已经把付岩杰交代的任务按时按量的完成了。他想休息一下,顺势坐在了身旁的一块砖头上面。让那一把已经跟了自己几年的瓦刀心翼翼的靠在了自己刚刚砌好的那堵墙上,从兜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颗叼在两片已经干裂的嘴唇中间点火。老牛猛的吸了一口,然后把香烟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认火星一点点向指缝移动。
老牛想戒烟已经很久了,但是每次干完活之后还是忍不住的点上一颗,毕竟是老习惯了。或许香烟真的有解乏的作用吧,看着白色的烟在眼前飘荡,他陷入了幻想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发工资的情景,或许是和家人团聚的情景,或许是
这个时候付岩杰来巡视了,围着墙转了一圈然后用眼睛斜视了一下牛天菱,没有任何话。牛天菱下意识的躲避包工头的眼神像做错事的孩一般,又轻轻的吸了一口中的香烟。
该下班了。又到了补充能量的时间,牛天菱按照熟悉的路线来到了吃饭的地方。中午的饭比早饭强了很多,白菜炖猪肉。白菜是白的,猪肉是白的,汤也是白的。他很幸运的盛到了四片猪肉,为了这一顿大餐他吃了三个馒头。
牛天菱吃完以后他感觉很满足,咕嘟咕嘟的喝了一气儿凉水以后,靠墙蹲在了一边憩了一会儿。中午吃饭加休息只有短短的一个时,所以每个工人都非常珍惜饭后的几十分钟。同一个人,同一个安全帽,同一把瓦刀,来到了另一段倒塌的围墙边,这次任务比上午多,围墙倒塌的长度较长。牛天菱没有一丝的怨言,他心里明白拿别人的工资就要帮别人干活。和上午的程序一样,测量、找点、定位、拉线、砌墙
大约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一辆宝马车停在了施工现场的临时水泥道上,从车上走下一个目光威严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旁监工的付岩杰,条件反射似地慌忙恭敬地迎了上去,因为工地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当官的来检查的或看着像老板的,不管官职大,都得迎进奉出,不敢有丝毫懈怠,你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来头,待慢不起也得罪不起,谁也不知道哪片云会下雨。
围墙边的姚动生远远地望见宝马车里的后座上,好像地坐着一个纯情无比的好龄女子,那张脸美的让人不敢用任何词汇形容,姚动生离她大约有六米五左右的距离推车经过,却依然没能逃脱至命的电击,他的整个人被彻底定格,时间仿佛已停止,眼睛再也无力离开那扇车门。
在姚动生经过的一刹那,透过车窗他看到车里一头卷卷的自然秀发,秀发下那双弯弯的水水的眼睛,镶嵌在那张轮廓鲜明的脸上是那样的美,一种绝对符合现代人审美观的美,姚动生想了很久才想起了“绝美”两个字来。
凭姚动生的感觉,这个女孩身高应该在米0左右,他的目光呆滞了大约三秒钟,遗憾的是期间女孩并没有往窗外看过一眼,这多少让他有点失望,如果那女子打开门下车那该多好,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姚动生的心激烈的期盼着。
正在这时付岩杰陪着那个大老板过来了,此人桶装型的脑袋,两眼炯炯有神,而且目光犀利,剑眉大耳,身材高挑而且魁梧,典型的田径运动员体格,三围比例堪称完美,一身黑色西装,内穿天蓝色衬衣,打着一条黑色真丝领带,透过贴身的衬衣,可以隐约窥见他一定有一副白皙匀称的胸肌,除了胸部外,最自豪的就是蛮腰下的圆臀高翘迷人,健美的长腿上一包傲人的鼓凸物,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付岩杰一边点头哈腰的听着领导的指导,一边都大声呵斥着老牛加快进度,一付勤勤恳恳,为老板努力工作的架式。后来晚上的时候,姚动生才从付岩杰口中得知,这人便是开发商大老板。按照牛天菱的话这是包工头姚清远的包工头,属于大领导级别的。
付岩杰的那付奴才相,让姚动生有些羡慕嫉妒恨,心里突然想到某些词句,藉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搅拌一罐心酸的砂料/推砂浆的路上撒下/倔强的汗水和苦笑/搅拌发出的沉闷/淹没不了我们的吼叫/死不了的体力/是老板嘴里的大中华/是我们最廉价生存/永远占据不了城市的头条/虽然头上的光芒/照亮了谁的腰包/却照不亮我们工棚的狭。。。
见大家放下中的活计,像看西洋镜似地注目大老板走过,付岩杰的大嗓门立刻又吼道:“都楞着干嘛,不想往家寄钱了?”他自以为幽默的吼着,接下来是带着讨好的表情和大块头老板窃窃私语。
牛天菱心里委屈,因为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已经快了很多,而付岩杰却假装视而不见,他打心里不服气,但是他又能怎样,只能认包工头摆布,认老板宰割!
记得有位叫左河水的民工诗人吟道:万道砖墙砌艰辛,几多惆怅度黄昏。异乡校外儿八岁,留守田间父六旬。城镇化,筑功勋,扛难闯险惧求薪。医疗社保无承保,缘是乡籍农户身。
大老板在建筑工地溜一了大圈,眼睛把整个工地睃巡一遍,最后落到搅拌旁的金叶芳身上。当时她正往搅拌罐里装砂子和石料。老板看她铲起石料总是掂一掂,再装到车上,这不是消极怠工吗!
老板有些不悦,就走了过来,抓过金叶芳里的锨,道:“都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在你这个女同志干活出工不出力,有点像磨洋工。”
金叶芳猜测他有可能是业主或总包哪个单位的大老板,默默听着不吱声,还继续她之前干活的那套动作:铲起石料总是掂一掂,再装到车上。
大老板一看,知错还不改?这个女人有点强?于是乎,亲自从金叶芳中夺过铁锨作示范,噌噌噌地装了四五锨,去了那一铲一掂的过程,一铲一进,一气呵成,这才对金叶芳:
“干活就要这样干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