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孩子是希望
夜晚,姚动生回到六铺坑洲际大厦工地,准备给师傅牛天菱送些钱过来,前一段时间,姚动生不知道牛师傅家出了什么事情,只听别的工友他儿子牛阴源生病住院了,急需大笔的钱,所以牛天菱两口子现在是到处借钱,甚至姚清远把工资全给他两口子结清都不够。
还未到洲际大厦工地门口,远远望去,昏黄的路灯下面,有一群人坐在马路边,吵吵嚷嚷的在着什么。走近一些,原来是一群刚结束工作的农民工在吃晚饭。饭盆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饭菜。不过他们吃得很香,边吃还边聊着家常。姚动生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八点了。城里人已经在散步了,而他们却才吃晚饭。这就是差别,生活和生存的差别。城里人是在生活,而他们则在生存。
这次回来也是应姑父吴登锋所托,替他的孩子出谋划策:“姑父啊,今天表弟高考完了,你有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呀,听今年蜀汉高考题目挺难的。。。”
“没有啦,我没敢问,我十几天前去学校找他,学校宿舍一片寂静,他坐在操场上见我来只是微微一笑,我过去拍了一下他肩膀对他,精神状态不错嘛,结果我儿子,马马虎虎。”
姚动生一听,急忙道:“这叫什么话?考的好不好,考不考的上,你倒给我一准话呀?”
吴登峰道:“孩子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分数都还没出来,我怎么知道考上考不上?你老也太心急了吧?你要是太着急,回你的工地待着去!”
姚动生一听,安慰吴登峰道:“姑父别太着急,表弟的没错,纵然他心里有数,但成绩分数一天未出来,谁也不敢夸海口,所以,他老成持重的态度是对的,至少没有浮夸哄骗你。我是过来人,一般人考后绝非外界的会轻松万倍,反而会更惊慌失措,后面还有填志愿和等通知这些难关。。。”
吴登锋点点头,表示赞同姚动生的观点,马上他又开口问:“以现实条件,你帮我参谋参谋,孩子填什么专业是好?”。
“姑父啊,如果你让表弟选专业,会不会让他选咱们建筑业这一块呀?”姚动生笑着问他,其实如此问吴登锋,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老建筑民工在教育下一代上,如何看待他几十年走过的这段建筑路。。。
“不会,不会选这个,肯定不会!”吴登锋不假思索地答道。
扑哧一声姚动生笑了,心平气和地问吴登锋:“为什么不选这个呢?这可是华夏国三大支柱的朝阳行业,大有发展前途,人人离不开穿衣吃饭,家家都需要衣食住行,住代表安居,安居才能乐业,选建筑行业有什么不好?”
“动生呀,你太年轻,你难道不知道干咱们这一行工作无保证,工资无保障,人缘关系异常复杂,搞建筑的常年在外奔波,居无定所,风里来雨里去的,找个老婆都困难,你不知道这一代的女人,有多少会真正的为你一直独守空房?在络和现实中,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有时候距离不能隔得太远,也不能隔得太近,我以前有个同事,也是一起搞管理的,经常上,年年都会有很多女人来他在的那所城市找他,住过几宿就回去了,你能看透现在的女人吗?”
姚动生连连点头:“的确,现在的人都很现实,选上好的专业相当于走了快捷方式,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之所以这么,是因为以前洲际大厦工地上的那个监理就遇到过难题,女朋友给监理提出了一些很现实的问题,好似觉得那个监理没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因为房子的事,女友叫监理认真考虑一下,似乎有放弃他们四年感情的念头,监理顿时郁闷伤感至极,他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跟自己这些东西?
姚动生当即就安慰监理道:“莎士比亚爱情需要面包才能长久,但我觉得现在的社会风气已变,除了面包,的确还需要有车子和房子才行!”
监理驳斥道:“那也不行,即使有了房子和车子,你把别人丢在家里,而我们常常呆在工地或山沟沟里,一待不是半年就是一年,时间一长谁受的了?现在这个社会人心思变,什么都会变的,女人需要的是陪伴,但时时刻刻的陪伴又会让她反感,但长时间不在身边,她会见异思迁,甚至会红杏出墙。”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姚动生想起阿甘正传里的台词。远处夕阳落山,红得绚烂,他若有所悟。不知道为什么,一些发生过也好,未发生过的事也罢,好似都没有从前那么在意咯,经历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半年前,但凡还能把那些过往无情的往事感叹一翻,惆怅那些欢乐也好、难过也罢的青葱岁月不再复返。
监理:“你越是拼命的回忆过去,就越明你现在过的不好。。。”
姚动生不知怎么,兴许连好与不好都分不清楚,大家都是被社会化了的边缘人,而回忆是伤不起的毒药,来自现实与过去的差距。。。想到这里,姚动生突然幡然悔悟,既然改变不了社会现实,那么就得想方设法甚至委屈求全去适应社会,他便大彻大悟地对吴登峰道:
“姑父,我也没上过正规大学,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以供参考,当前我国正处于经济高速发展期,银行证券业、it软件业、医学生物业、光电一体化等新型行业如雨后春笋,蓬勃兴起。哦,对了,最近国家大力提倡和扶持那个新能源企业,我想新能源方面的专业应该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吴登锋一听兴奋极了,拍叫好:“动生,你对了,我思考了半天都没想到新能源专业,幸亏你提到了,就这么定了,让儿子读新能源专业,哪怕我砸锅卖铁也供他读下去!”牛天菱完,眼睛亮亮的,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他佩服姚动生对社会看得很透彻。
宿舍里来自云南、贵州、河南、湖北、重庆、蜀汉、东北、内蒙等地的建筑民工聚在这里,有拖儿带女的,有夫妻成双的,也有单枪匹马、孤家寡人的,有在蓟都干过三五年的,有春节过后来的,更有两天前才到的。
他们白天在工地干活,钢筋工、泥水工、木工、水电工乃至开吊、搬砖块,各尽所能,干活与工资都有“包工头”负责安排结算,干完一个工地再转战下一个工地。歇了工,大家都回到简陋的筒子楼里,打开电视看看家乡的新闻,了解老家的变化,或三五人一桌,喝酒打牌,天南海北中他们结伴而行,同屋而居。虽然有食堂,但很多人都愿意自个买菜做饭煮面,吃着家乡的风味,洗去一天的疲惫。
几个人聊天中,牛天菱一直心神不定,差不多一言未发,忧郁的心情一直笼罩在他头上。姚动生见状,就急切地问他:“牛师傅,这里没有外人,吴登峰是我姑父,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我认为没必要让大家知道,如果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一层关系,大家相处起来反而没那么融恰。”
“呵呵,原来这样啊,那我可就扛竹子进城——直来直去了。我家孩子真是个麻烦,前一段时间不知生了啥病,花光了所有积蓄都不见好转,更让人气愤的是医院至今也没搞懂是什么病,你急人不急人?虽不是我亲身的,可我没儿没女,一直把他视如己出。你看,如果方便的话,向你们老板娘替我借一点钱?”
“堂叔那儿你去借?他不是还该你工资么?”
“唉,你堂叔那儿现在已不宽裕,下几百号人的开支让他都焦头烂额了,他已经把我和你师娘工资都付了,甚至还超借了几万给我,我没法儿再向他张口。”
“你不好张口,我替你张口向他借。”
“还是不要再麻烦他了,如果你也不方便找女老板的话,那就算了,当我没好不好?”
按来,姚动生找纳兰静怡借点钱应该是不成问题,而且纳兰静怡也都认得牛师傅,听上次纳兰刚搬新家不久,牛天菱还领着孩子上她家参现过。这是纳兰静怡亲口告诉姚动生的。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了,纳兰静怡刚搬进姚动生和牛天菱、王兵等人参与装修过的那个新家没几天,晚上七点,正端坐在计算桌前码字的纳兰静怡,耳旁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纳兰静怡心里一紧,刚搬到新家,谁会知道她家的地址?孙耀祖去夜总汇值班去了,大晚上的谁会来敲门?纳兰静怡蹑蹑脚的走到门口隔着猫眼往外看,只见一个衣着不整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外。
纳兰静怡提高了嗓门冲门外喊了一句:“谁呀?找谁?”纳兰静怡没敢随便开门。
门外半天没有回应。纳兰静怡有点慌了,无数个电影里的恐怖场景在纳兰静怡脑海中一闪而过。“谁呀?你找谁?”纳兰静怡又冲门外大声喊了两嗓子。
“您好,我是在这附近洲际大厦工地干活儿的,想请您帮个忙。。。”门外的人话了。
“帮忙?”纳兰静怡有点儿害怕了,心翼翼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大晚上的找我帮什么忙?”纳兰静怡一脸狐疑的问他。
“老板娘你好,怎么,不认识我啦?我是曾经给你家装修施工的建筑民工。我叫牛天菱,是这样的,我儿子不是马上放暑假回东北老家上中学了吗?我一直对他自己在蓟都市里盖了许多漂亮的房子,他从没见过城里的房子长啥样,很是向往。我就想趁他回老家之前,在蓟都玩儿几天,想到您家里来看看,知道您白天店里忙,所以就选择晚上来,打扰了。”带着蜀汉口音的他,一口气完了所有的话,一脸不好意思又满心期待的看着纳兰静怡。
纳兰静怡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本就警惕心很强的纳兰静怡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带您儿子来我家?什么时候?”纳兰静怡试探性的追问。
“就这个周末吧!”牛天菱如同回答老师提问般的飞快地吐出了几个字。
“行,那到时候带您儿子来吧!”完便迅速关上了房门,心想着婆婆周末就出差回来了,丈夫也在家,又是姚动生的朋友,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好勒、好勒!到时候我带儿子过来时还敲您的家门,谢谢你啊老板娘!”牛天菱还在门外大声的感谢纳兰静怡,语气中是满足和高兴,只是纳兰静怡有点儿懵:我这个家里又不是博物馆,有什么稀奇古怪可看的?这人没毛病吧?
周六,又是一个在家码字的午后,孙耀祖正坐在计算前一丝不苟的玩儿游戏。果然,牛天菱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来敲门了。孙耀祖向纳兰静怡问:“你约了闺蜜?”
纳兰静怡道:“我没有啊。”
“那门外有人敲门?”
“不定是找你的!不管是谁,打开门来一看不就知道了么?”纳兰静怡因为孙耀祖老玩游戏不撒,迟迟不肯去开门而有些恼怒。
于是,正在厨房收拾的纳兰静怡腰间捆着一条围裙就出来了。三步五步奔向大门口,迅即打开门一看,牛天菱父子果然如约前来,站在门外候着。
“您好,打扰了!我带着孩子过来,给您家添麻烦啦!”
“甭客气!进来吧!”纳兰静怡从鞋柜里取出两双拖鞋递给他们。她见男孩长得还挺可爱,就是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见到纳兰静怡有点儿怯怯的不敢话。
“阴源,叫阿姨好!”牛天菱声的嗔怪着。
“没事儿,孩子还,可能认生。”
父子俩换上拖鞋心翼翼的走进房间,阴源东瞅瞅西看看,两个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父亲的脸上有一种扭捏的拘谨。
“渴不渴?弟弟。”纳兰静怡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冰淇淋递给牛阴源。
“阴源,谢谢没有?”牛天菱又声滴沽道。
“谢谢阿姨!”
“不用谢!阴源真乖!”
“阿姨的房子就是爸爸所在的建筑公司盖的,漂亮吧?你老爸我是负责砌墙的,你可别看你老爸砌墙,这里边儿学问可多啦!必须做到心细、眼细、细,不能有一丁点儿的偏差。你看这边,这面墙上本来是留着一个洞口的,是为了运送砖块、水泥方便,房子建好后再把这洞口给堵上。”牛天菱认真地向男孩解着,露出自豪的笑容。
牛阴源边听边环视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又回头看看父亲,脸上满是崇拜和骄傲。
看完了纳兰静怡的家,纳兰静怡和孙耀祖将父子俩送到门口。突然,牛天菱握住了孙耀祖的,激动地道:
“今天是我来蓟州打工过的最幸福的一天,我和牛阴源能进到城里人家,感受到城里人家的温暖,谢谢你们一家!”
纳兰静怡看到牛天菱的眼里满含晶莹的泪花,目送父子俩笑笑的下楼,不知为何,纳兰静怡的眼眶竟然湿润了,她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感动!在建筑工地,牛天菱其量只是一位平凡的底层;此刻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却是一位伟岸的父亲,她在心中向这位可爱的父亲致敬!
“爸爸你真厉害!城里人的房子真漂亮!以后我也给你买城里的房子!”阴源蹦蹦跳跳的拽着爸爸的衣角。
“好好好,你子要好好读书知道不,考大学,找个好工作!你老爸就满足啦!”楼道里满是温馨的笑声。
纳兰静怡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自己虽是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但到底还是一位农民工,是华夏国的一个特殊群体,也可以是社会的最底层。但是就是这群吃得最差,住得最破,干得最多,挣得最少的农民兄弟为华夏国的城市建设做出了不可觑的贡献。
城里很多人从没有意识到过:所有新建的房子都是农民工用汉水泪水血水和生命换来的;所有的城市建设,大街,巷,围墙,立交桥,高架桥,花园,公园,游泳场,广场,绿化地,排水道,自来水管道,煤气管道,工厂,学校,游乐场!所有的区保安,商场售货员,饭店服务员,厨师,清洁工,搬运工,送货员,维修员,保姆,工厂下等工,三轮车,出租车的大部分,都是农民工干的活,城里人的衣食住行处处都应该感受到农民工的血汉与辛酸。
睁开眼吧,好好看看吧,哪一栋大楼上没有他们的汗水?哪一条道路上没有他们的足迹?哪一座桥梁中没有他们的功劳?
最后,姚动生离开时答应为师傅牛天菱,给阴源筹钱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