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你们几个”被这几个孩子闹得，谭渊的鼻子都开始发酸了,“可别这么蔫头耷脑的了,我就是回去过个年。”

    “就是过完年还回来咯？”曲宁最会抓重点了。这会儿她的眼圈儿正红着,更衬得双眸亮晶晶的,再加上翘起来的嘴角,模样就更像兔子了。

    国胜他们哥几个咂摸了咂摸谭渊刚才那话，诶，好像还真是那么个意思。

    大人们可是要面子的,哪怕之前没注意到,这会儿也都撑住了，一个两个的全摆出了了然于胸的架势。同时,他们也没少朝谭渊递眼神,示意他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清楚。

    “没错,过完年还回来——”谭渊这回没绷着了，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个儿的打算都给出来了，“到时候就不止我一个人回来了,我把我爱人也一块儿带过来,如果能在这儿落户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我,上上个礼拜提交上去的调职报告已经批下来了，我以后就在江城县农技所当技术员了，专门负责双曲公社、大王公社还有郭屯公社”到这儿，谭渊还露出了几分得意劲儿。

    “哦。”

    “走了,走了。”

    “哎呀，散了，散了。”

    “害我白流了两点眼泪！”

    世态炎凉啊！

    一听谭渊他以后就正式扎根江城县了，曲家人瞬间‘变脸’。

    当然，他们心里头其实很高兴的。

    闹着玩儿归闹着玩儿，他们不会真不管谭渊。这不，曲仲冬和曲长江叫上谭渊一块儿去实诚队长家了，是去问落户的事儿。

    岳翠云想到了之前乖宝帮她腌的那缸子鸭蛋、鹅蛋，算算日子，差不多是时候了。她准备先煮几个试试，要是腌得好，就给谭渊装一些带回去。

    王招娣、宋吉祥还有顾年这三妯娌也被派了活儿，腊好的野猪腿、风干鸡还有熏野兔都给谭渊拾掇出了一份，野山菜、沙果干还有柿饼儿也没落下。她们还忍着心疼又给添上了一坛莓子酒。

    这样一来，曲宁就没什么差事可做了。不过没关系，她会自己给自己找活儿干。

    因为正是年底，鸡鸭鱼家里都备着呢，猪大骨也有，还有之前剩下的半罐子牛油曲宁又点了点刘爷爷留下的那些药材，嗯，齐得很，拿来熬底料尽够了。

    她把吊汤放到了第一步，用到的母鸡、鸭子还有大骨之类的都是自家产出的，灵气充足得很，熬煮出的浓汤自然不一般。

    啧啧，那股子鲜香味儿啊想是不想不到的，勾得人心里就跟被什么抓来挠去似的，片刻都安生不下来，痒啊，躁啊。

    其实这还算好的，等曲宁开始炒制底料，打灶间里飘散出来的香气就越发霸道了，辛辣中带着椒麻味儿，很快，其中就又多了甘鲜和醇香，一不留神就叫人喷嚏连连，可同时，鸡皮疙瘩也起了一层，身上就跟过了电似的，有种颤栗感。

    这，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啊！

    闻到味儿的众人险些哭出声来。曲家人那纯粹是乐的，不管怎么着，总不会少了他们的份。街坊邻居才悲伤呢，闻得到吃不到，可折磨死人了！

    老天作美，后半晌约么四五点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雪，没多一会儿，地面上就积了一层，脚踩上去的时候咯吱咯吱响。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吃火锅——

    正屋里，两个圆墩墩的铁炉子烧得正旺，橙红色的火苗摇摆翻腾，把压在它们上头的铁锅烤得烫乎乎的，连带着里头的汤料也滚了起来，咕嘟咕嘟翻着花儿。

    什么都还没下锅呢，围坐在炉子旁的大家伙儿就开始咕咚咕咚往下咽口水。要不是怕汤底不够，他们都想舀几勺解解馋了。

    “都别等着啦，赶紧往里头下菜吧，想吃啥就放啥！”曲仲春往不辣的白汤锅里丢了好大一筷子薄猪肉片，向辈们发出了开吃的‘信号’。

    红卫他们早就蓄势待发了，这会儿动作快了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下筷子那叫一个快准狠，也不拘是肉片、鱼片还是土豆、白菜、豆腐，一股脑往锅里丢，瞬间就把翻腾着的油花儿给压得没了动静。

    盯！

    使劲儿盯！

    就没一个舍得挪开眼的。

    年轻人多是围着辣锅坐的，他们眼尖，锅中间才刚拱起来的油花瞬间就被他们给瞧见了。

    “啊，开了！”大概是太激动了，他们还嚷出来了。

    这回是国胜拔得头筹，他先夹了一筷子变皱又变色的肉片，得了便宜还卖乖，“等等，我先替你们尝尝熟没熟”

    要不是因为没时间，大家都想送他十个八个的白眼了——呵，人丑吧，想得倒是挺美。

    谭渊也是坐在辣锅这边的。当然，跟红卫、红军这种壮伙子比身板儿，谭渊还是差了不少，可他下筷子讲究稳准，每回都没落空过，抢菜的水平跟他刚来的时候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无他，唯熟尔。

    外头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鹅毛状，飘飘洒洒，给光秃秃的枝丫、矮矮的墙头还有铺着瓦片的屋顶裹上了一件厚厚的纯白冬衣。屋里的人丝毫不觉，一个个吃得满面红光，额头上都冒出汗珠子来了。

    爽，太爽了！

    不知不觉间，大家伙儿就全吃撑了。要不是有刘教授留下的消食丸，他们怕是得难受到大半夜去。

    “谭叔，嗝——”曲宁这儿刚一张嘴，还没几个字呢，饱嗝就先冲出来了，叫她瞬间红了脸蛋。这嘴，她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所以干脆咬咬牙，装得跟没事人儿似的，“还有底料呢，过一宿肯定能结上，你要是稀罕，就都给你带回去。”

    “好好好！”谭渊不答应才怪呢。有乖宝熬得火锅底料在，随便涮点什么，滋味肯定都好得不像话。这样一来，他们的嘴能少受点屈，还能省下费心费力捣鼓菜的功夫。

    吃火锅有千般万般好，只一点不太好，衣服上全是火锅味儿，晾一晚上都散不了不少。不过介意这点的人没两个，大多数人乐得闻这个味儿。

    嗯，梦里都在吃火锅，吃一整宿，美！

    反正第二天肖华和梅子过来的时候，谭渊那一身的火锅味儿还在。叫肖华和梅子闻了个正着。

    他们俩心态差点崩了！

    这是啥？！老谭又偷着吃啥好吃的了？！

    “没偷着吃——”谭渊听见他们俩嘀咕了，义正辞严的解释了句，当然，也是存了显摆的心思，“昨晚上不是下雪了嘛，正好乖宝又炒了火锅底料，哦，还熬了高汤，所以我们晚上就涮火锅了。”

    话就话吧，末了，他还吧唧了吧唧嘴，明显是在回味昨天那顿火锅的滋味。

    肖华和梅子的心态是不崩了，可是快爆炸了。

    “好你个谭大竹竿！”肖华气得把谭渊的老外号都给叫出来了，“你来这儿还是我和梅子帮你牵的线搭的桥，你倒好，有啥好吃的就只顾着自己那张嘴你们昨天吃剩下的汤底呢？不会倒了吧？”

    他这话茬转得也够生硬的。见谭渊还不回应，肖华直接呵了一声，“我们的友谊快走到尽头了！”

    “乖宝总不会只炒了够吃一顿的底料吧？剩下的呢？”还是梅子更敏锐，一句话直指重点，把谭渊惊得直瞪眼，嘴也半张着。这下梅子确定了，“乖宝给你了吧？”

    “渊啊，咱们还是兄弟不？！”肖华‘亲切’地拍了拍谭渊的肩膀，笑容也很标准，“老规矩，见一面分一半！”

    “不是！”谭渊果断极了。

    这种塑料友谊要来何用？还不如一块火锅底料呢！

    “行，我不问你，我问乖宝去！”肖华也是好意思，他要去找曲宁主持公道。

    曲宁好找得很，她就在院子里头跟哥哥还有侄子们一起捉家雀儿呢。

    肖华、梅子还有谭渊到的时候，曲宁他们已经扫出了好几片雪，洒了几撮谷子，筛子、木棍还有绳子也都备好了。

    “抓家雀儿？”肖华的眼一下子亮了，“是准备炸着吃，还是烤着吃？乖宝你来做吗？”

    “要炸着吃！”

    “不，要烤着吃！”

    “没错，没错，乖宝要做给我吃的！”

    肖华才不管到底是怎么个吃法呢，他只知道一点，是乖宝来做，这就够了。

    “我来，我来，抓家雀儿的事我最熟了！”肖华瞬间就挤入了孩子堆里，瞧他那么模样，意气风发得很，“我跟你们讲啊，我一抓，少能得个十只二十只的，多了，多的那个数我就不了，怕吓着你们！”

    “乖宝，叔给你商量个事儿——”肖华的真实目的在这儿呢，“我扣住的都交给你，甭管是炸还是烤，你你做好之后分我两成行不？我要是扣住了十只，你就给我两只熟的就行。”

    曲宁摇了摇头。

    二成？这也太少了吧。

    肖华显然误会曲宁的意思了，赶忙：“一成，一成就行。”

    曲宁伸出了一个巴掌，“五成！”

    肖华立马喊了声好，这会儿他的斗志被彻底激发了。抓十只，他就能吃五只；要是能抓到五十只，他就能吃二十五只了！！

    拼了！

    肖华的决心是杠杠的，然而他最后只扣到了一只，可怜巴巴的一只。

    曲家有四个筛子，肖华独占了一个，曲宁拿了一个，另外两个被红军和国胜抢了去。剩下的闲人才不管均不均分这回事，他们自动自发地站到了曲宁旁边。

    四个筛子差不多是同时被支起来的，也就过了半分钟吧，就有七八只家雀儿蹦蹦哒哒进了曲宁那个筛子能扣住的范围内。

    曲宁果断一拉，好，第一波到。

    肖华：？？？

    不过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稳住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被扣住的家雀儿已经被曲宁的‘跟班’捉了个干净。曲宁见地上已经没几粒谷了，就添了一把，然后重新把筛子支好。

    一分钟后，又有六七只家雀溜溜哒哒进了曲宁那个筛子底下。

    肖华：怀疑人生！

    在旁边充当观众的谭渊和梅子差点笑岔了气，因此还得了肖华一个充满危险意味的瞪视。

    肖华努力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稳住，你可以的。

    十分钟以后，他就只想呸呸呸！

    可以个屁哟！

    曲宁都抓了几十只了，曲红卫和曲国胜也有进账，只有他，一只都没有抓到。

    肖华：真的，我感觉家雀儿就是在针对我！

    曲宁偷偷瞄了肖华一眼，见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心里就更发虚了。以她对万物生灵的吸引力来讲，她往这儿一站，就相当于作弊了。

    “我不抓啦！”曲宁决定退出这项活动，“要不咱们还是吃烤家雀儿吧，炸着吃有点油。”

    做饭的人最大，其他人没有异议。

    “那我去调点酱汁儿”曲宁趁这个会赶紧溜了。

    肖华的倔强让他留到了最后，这个最后是指烤麻雀的香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的时候。他的最终成果是，一只，他辛辛苦苦在雪地里蹲守了一个多钟头却只抓到了一只家雀儿，可以是非常心酸了。

    “快快快，这是你的！”谭渊招呼了失魂落魄的肖华一声，他递出去的是半只烤家雀。对，只有半只，就那么可怜巴巴地占据着不足半个掌的地方。

    肖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我跟你讲，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哦

    谭渊表示并不关心这个。

    曲宁立马表态，“没事儿，我抓的多，可以分给肖叔的！”

    她正愁没会补偿肖叔呢。

    “乖宝，这我就得批评你了！”最先站出来反对的居然是梅子，“既然先前有过约定，咱们就得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来执行，这可是原则问题。”

    曲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受教了。约定，约定，商量且确定了的事情怎么能随意变换更改！

    梅子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她能不乐嘛，这样一来，她就能多分两只了。

    梅子的这点心思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肖华。他现在已经要看破红尘了——人间不值得啊！

    归，到底没谁狠心到真让肖华可怜巴巴地吃那半只家雀。算下来，他吃了四五只呢，也不算少了。

    至于火锅底料，他和梅子俩人都没争得过谭渊，把谭渊给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我过两天再炒一回，多多地炒，都给你们留着。”马上，曲宁就给出了个承诺。

    这回轮到肖华和梅子翘尾巴了。

    作者有话要：　　今天先更4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