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你们高兴就好！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曲宁也不好再言语什么，只能在心里为舅舅他们掬一把同情泪。

    虽盛面用的粗瓷海碗厚实,传热传得慢,可这会儿功夫碗底也开始烫了,直接上端三五秒倒是可以忍,但要从灶间运到正厅那儿,真的是吃不消。

    这时候就靠大家伙儿各显神通了——

    顾大舅妈不知道打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个木头托盘，一下端两碗不成问题。顾二舅妈一眼就相中了墙上挂着的竹篦子，要是经着点心,一趟运两碗也不成问题。

    顾年挑了个大号的盖帘,这种是用粗秸秆穿的，比较能承重。

    来睇选了块大搌布,湿得透透的那种,用这个裹着碗边,保管烫不到。喜睇不够快，就拿到两块的,不过凑合着也能用。

    枣就更干脆了，她直接把缩到了袖筒里,这样端碗的话就有一层外套一层袄子垫着,相当得劲儿。

    准备好了之后,她们排着队出了这个门，直奔着正厅去了。打头的是顾大舅妈，她跟顾姥姥、顾姥爷开了个‘人未至，声已至’,早早就亮开了嗓门，“爸，妈，乖宝给你们煮了方便面，里头还加了荷包蛋和白菜心”

    “哎，好，好！”这老两口立马给了回应，很快，他俩就在正厅门口那儿冒了冒头。在他们身后，是顾大舅、顾二舅还有顾舅你挤我我挤你的身影。

    坐不住，是真的坐不住了！

    头两碗是顾姥姥还有顾姥爷的，大家都没意见，理所当然的嘛。可后面这两碗先不别人，顾大舅还有顾二舅明显是有想法的。

    顾大舅：我是老大，爸妈之后我最大，就该我先吃！

    顾二舅：我媳妇端过来的，不给我给谁？！

    这兄弟俩都觉得自个儿特占理，都觉得吃到第三碗是拿把攥的事，所以脸上的得意劲儿既没遮也没掩。俩人算是较上劲了，连伸出去端碗的都撞到了一块。

    俩人谁也不服谁，正准备掰扯掰扯呢，顾大舅妈直接上端走了一碗，同时发话：“这碗是我的！”

    那另一碗肯定就是我了！

    顾大舅的腰板一挺，斜眼看顾二舅的时候别提多得瑟了，耷拉眉乐到飞起。然而，快乐总是那么短暂易逝，紧接着顾二舅妈开口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效果可不简单，就像是给顾大舅头上敲了一棒。

    “这碗是我的！”她的下巴一扬，朝剩下的那碗方便面点了点。

    要惨还是顾二舅惨，他连短暂的快乐都没有。

    “我的呢？！！”

    “我的呢？！！”

    两兄弟还是很有默契的，不过，没啥用就是了。但现在还不是该绝望的时候，两人齐刷刷地抬头，朝顾年端着的那三碗方便面看了过去。

    “这是三嫂子的、我的还有乖宝的”顾年无情地给了两人重重一击。

    来睇干脆不往前走了，她草草地吹了吹热气，然后使劲儿吸溜了一大口，烫，是真烫，可让她把吃到嘴里的面吐出来？不可能的！

    喜睇有样学样，直接站在正厅门口吃开了。

    “不，不孝女啊！”顾大舅的心很痛。

    枣急得眼圈儿都红了，她不是没学两个堂姐，可才一口面汤喝下去，嘴里子就被烫秃噜皮了。

    “我我我，我的，这碗是乖宝给我煮的”面壮怂人胆，枣还是鼓足勇气表了态。

    “给你煮的，我就不能吃了？我可是你亲爹！”顾二舅越越理直气壮。

    顾姥姥是真听不下去了，她把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放，指着俩儿子的鼻子才数落呢，“怎么着？！还想抢闺女的食儿吃？脸呢，你们的脸呢，摸摸，看看还在不在！”

    “你们俩，多跟人老三学着点儿！”顾姥姥还把三儿子提溜出来给老大、老二当榜样。

    顾三舅露出了个尴尬又僵硬的微笑。他不是不想，只是还没来得及。

    有顾姥姥帮着主持公道，顾大舅还有顾二舅可不敢炸刺儿，但总归是心不甘情不愿，那个委屈劲儿就甭提了。

    这兄弟俩消停之后，顾三舅妈也纠结出了个一二三四来。她没接顾年帮她端过来的那碗方便面，脸红得啊，就跟在发烧似的，才一眨眼的功夫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珠子。

    “我，我就不用了”一边，她还一边摇，身子也向后倒了倒，眼神也在躲闪，“我这，什么忙都没帮上，就不吃了吧，多不好意思呀。”

    “瞧你这话的，我和你爸不也什么都没干嘛！”顾姥姥倒不是在挑理，白了，就是借个由头，“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放心，我没多想，你呀，也别扯这啊那啊的，吃就完了！”

    顾三舅妈明显是被动了，她点点头，伸向了其中一碗，“那我就厚着脸皮——”

    “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这碗面啊，我就受受累帮你吃了！”顾三舅见势不妙，赶紧把她的话给截住喽，同时还来了个先下为强，抢在前头端走了一碗。

    顾三舅妈惊呆了！

    就在这夫妻俩为一碗面‘勾心斗角’的时候，买炮分队外出归来。一进院，阿满的大嗓门就开始发威，“做啥好吃的了？怎么这么香？方便面！！！你们是不是煮了方便面？”

    越，阿满的声音就越高，离正厅也就越近。然后，他就看到来睇、喜睇还有枣，这仨他看不上的丫头片子正捧着碗吸溜面条呢。

    阿满气得差点爆炸，身子晃了两晃，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他嚷嚷的声音都不能用高或者是尖来形容了，撕心裂肺，对，就用这个词儿最合适。

    “你们！你们背着我吃好吃的！我不干！”着着，他的本性就暴露了，“方便面！！我都没吃过，凭啥让她们几个丫——”

    “咳咳咳咳”顾大舅妈被呛到的这个时间点真是恰到好处，把她家阿满的后半句话给盖了个七七八八。

    “你你，闹什么闹，又没不给你吃！”可能是咳得太用力了，她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哑，“等着啊，我这就给你盛去。”

    “嫂子，你从哪儿给他盛去啊？锅底不是都被刮得干干净净的吗？”顾二舅妈直接扔出了两句大实话。

    实话，实话伤人呐，嘿嘿！

    这不，阿满同志就炸了，他直接往地上一蹲，哭得嗷嗷的，“妈，你还骗人！”

    “你，你哭啥，妈，妈这碗，那啥——”顾大舅妈到底没把这话完，她，她舍不得啊，“乖宝，要不你再做”

    “老大媳妇，要点脸行不！”顾姥姥把脸一沉，直接开怼。她是长辈，话不用顾忌这顾忌那的。

    “那，来睇还有喜睇，你俩停停，别吃了，把面给弟弟剩下。”顾大舅妈也知道自个儿不占理，所以都不带回嘴的，只逮着俩闺女叨。

    来睇和喜睇头都没抬，就跟没听到似的，呼噜呼噜两大口下去，她们的碗里就只剩了点碎面。

    “唉，没啦！”亮碗底的时候，来睇还挺像那么回事地叹了口气。

    喜睇瞧着倒是挺大方的，“来来来，阿满，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阿满直接呸呸呸了两声，他都看见了，这碗里头的面渣子连底都盖不住。

    “妈，你让来睇给我做去！”阿满连‘姐’都不叫了，上来就直呼其名，这态度就更不对了，叫人听着好像是在使唤丫鬟呢。

    “叫她做？她会这个？”顾三舅妈的关注点在这儿呢。她就是觉得不大对劲，明明来睇连面条都不大会擀，怎么就能做方便面了。

    “看看不就会啦！”

    “阿满！”

    阿满的嘴可比顾大舅妈的快多了，拦都拦不住。

    “我就呢，那会儿暄暄还有襄襄要带乖宝一块儿去买摔炮，你立马跳出来反对，什么让来睇她们跟乖宝亲香亲香，噢，合着你扯那么一大堆就是为了偷方子啊！”顾二舅妈拍了拍脑门，她算是明白过味儿来了。

    顾大舅妈又羞又恼，同时还有些心虚，不过她嘴硬得很，死活不肯承认，“我没有！”

    “大嫂，你总不能你兜这么大圈子只是为了自个儿那张嘴吧？讲真的，你是不是打算偷着学会之后也开买卖？”顾三舅妈这话的，真是一针见血，还把顾大舅妈的退路给堵上了。

    “一家人的事儿，怎么能是偷呢！”顾大舅妈觉得这个字听着特不顺耳，她倒真好意思，居然还抱怨上了。

    “我，我没打算跟年他们家抢生意，就是，就是想等他们那个厂子开起来之后扯扯虎皮卖点仿的，我真没断他们财路的意思！”着着，顾大舅妈就替自己叫起了屈。

    “呵，你也得有那本事啊”顾姥爷直接拿话扇在了他这个大儿媳的脸上。

    顾姥姥压根儿就没搭理顾大舅妈，她就逮着顾大舅问：“老大，你，你知道不？你媳妇的这些个算计是不是跟你商量出来的？”

    顾大舅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完全不敢和他妈的眼神对上，生怕被瞧出点什么来。不过躲也没用，他尾巴一撅，顾姥姥就知道他想干啥。

    “行，臭狗子，你行！”顾姥姥真是气急了，好悬戳到顾大舅的脸上，“你这翅膀硬了，心也跟着黑了，现在还净想着算计自个儿的亲妹妹！怕了，怕了你了，这样，你，带着你媳妇还有你那仨孩子赶紧给我搬走，咱们分家！”

    分家这两个字一出，屋里头瞬间就没声了。

    顾大舅他们是被整蒙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劲。顾年和曲长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头三道四，毕竟顾姥姥是在替他们出头，他们要是开口劝了，那不就把顾姥姥的一片心给糟蹋了吗！

    曲宁伸拍了拍姥姥的后背，轻轻地，缓缓地，她怕姥姥把自个儿给气着了。

    她的嘴里念叨着，“不气，不气，姥姥好好的，姥姥好好的”

    哎，别，还真管用，至少顾姥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呼吸也顺畅了很多。

    “妈，妈，现在可不兴连坐那套了，您可不能因为我大哥犯错，就把我还有老三都算进去啊，怎么，怎么就到分家了呢！”顾二舅先跳了出来。

    “是啊，妈，别的都好商量，分家的事儿我不同意！”顾舅也表示反对。

    “你俩急什么？我又没把你们哥俩分出去。”顾姥姥。

    顾大舅：合着就把我分出去了？！这算哪门子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