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当然有钱
“你们怎么办事的?一个小管事都请不来?是不是得少爷我亲自去请啊?”魏书尧怀里拥着美人,却没有什么心情赏玩。
筹备绸缎铺已有三五日,因为有钱好办事,无论是铺子还是器具人手都已置办齐。眼下却缺了个绣工管事,高掌柜亲自去林氏绸缎庄挖了两次,都没有挖来。
“听说,听说林氏由林大小姐接手经营,开工的第一天就给铺子里的伙计绣工们都涨了薪酬,连烧火丫头的都涨了。”
“哦?”魏书尧脑中浮现那一张还没有长开的略显稚气的脸庞,“林氏都要倒了,她哪来的钱。”他朝一旁啐了一口,旋即想起了什么,骂道:“草,她真的有钱。”
那钱还是他给的。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破釜沉舟般拿那些钱买人心。
想起那天被她讹诈,魏书尧就满脸的火气。要不是为了不影响大事,就算她真的得到了他私通山贼的铁证,他还怕她一个小丫头把这件事捅到官府去吗?
官府那里还不好说,钱和人脉,魏府一样都不少。
那天心软给了她钱,倒让她搞出幺蛾子来。
好呀,不就是拼钱吗?
谁还拼得过咱们魏氏。
“后日就开张!”魏书尧神情讥诮,嘴角勾起一抹笑,“去,连夜去周边郡县进货,进跟林氏同等货色的绸缎,越多越好。把周边郡县买空。”
这是要囤积居奇?
跟林氏绸缎庄同样的货色,那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啊。那种料子,他们魏府可从来都看不上眼的。
高掌柜微肃起表情,不知道该不该劝东家几句。
然而魏书尧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高掌柜只好站起来,整整衣衫,疾步走了出去。外面的伙计迎上来,高掌柜同样一挥手,“快,备车,进货。”
进货?伙计们一脸愕然,绸缎庄已经买齐了工器具,雇好伙计人手,做丝绸的原料蚕茧也已经备齐了啊,现在去进什么货。
然而伙计们只是内心嘀咕,不敢怠慢,忙去准备车马。
院中顿时一阵喧哗。
听着外面那些喧闹,魏书尧嘴角含笑,把身侧的美人往外一推,“来,给爷跳支舞。”
……
……
魏氏的车马陆陆续续从周边郡县返回的下午,是个阴冷的天气。
连着几日忙碌,这一天林钰终于得了空,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
今日的炭火烧得旺了些,服侍在书房门口的丫头偷偷地把厚重的门帘掀了条缝,透透气。芳桐立刻疾步走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出去候着吧。”那丫头忙低头应声是,掀起门帘出去了。
芳桐这才重新把门帘放下来,仔细掩好了。回头看林钰仍然在专心看账册,没有被灌入的冷风惊到,这才吁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姐起热病愈以后,格外怕冷。该去请教请教郎中,在饮食中调养一下了。
芳桐想着,重新侍立在林钰身后。
林钰抬了抬手,她忙递上小狼毫。看小姐把账册放在一边,拿起一张生宣认真写了一行字。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再划掉,然后起手画起画来。
芳桐倒不知道小姐会画画。
她的视线越过小姐瘦弱的肩臂,看到林钰似乎画了一根棍子。棍子临近末端,又画了一处凸凹。又在远处画了一根木钉,细细画了一条线连起棍子两段。这才点点头,张口对着纸张吹了吹气。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芳桐,”林钰把笔搁在珊瑚缠枝的笔架上,卷起那张纸,吩咐她道:“你差人去一趟织锦染色坊,问问陈管事那个病人怎么样了。若能走动,带他来见我。”
芳桐忙应声是去安排人。
小姐今天已经看了一天的账册,接近傍晚竟然还不歇着。
芳桐去前院吩咐完管家,回来的路上经过小厨房,捧回来一碗桂圆糯米羹。
碗放在保温瓦罐里,到了书房取出来,似乎还在沸腾。
林钰这才放下纸笔,拿青瓷小勺舀起最上面一层,吹了半晌才温热适口。吃下去,脾胃顿时暖起来,紧跟着整个身子都暖融融的。
织锦染色坊距离林府并不远,吃过羹汤,林钰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陈管事就到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这少年一身灰白色棉服,因为尚不足二十,没有行冠礼,只取了一部分头发用铁质束环挽了个小髻,倒是一丝不乱。虽然微低着头,眉目间却藏不住灵秀之气。那日脸上的鞭痕和青肿已经褪去许多,更衬得皮肤白皙干净。
这样子,真不像是一个寻常杂工了。
这还是那日被鞭打后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吗?
林钰有一刹那的意外。
看来这几日陈管事对他的伤情很上心,一定请了好医生,也照顾好食宿了。
“他的伤势已无大碍,我就把他带来了。”陈管事带人进来,又施礼回禀东家,这才让过身子,方便林钰跟苏方回问话。
苏方回抬臂弯腰施礼答谢,动作一丝不苟,言语妥当无懈,竟然隐隐有士族风范。
林钰又是一惊。
“不必谢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林钰凭几而坐,神情冷淡。
“小人不知。”这少年虽然口中自称‘小人’,却自有一种倨傲。林钰突然有些明白刘波积累出的怨气来自哪里了。
伙计就是伙计,杂工就是杂工,刘波一个把做师傅,多的是人低头献媚。苏方回这样子的,肯定不在其中。
心胸狭隘的,难免会趁机苛责于他。也难怪那天会把他打得惨兮兮的。
林钰一笑,又道:“我救你,是因为我要利用你。”
又来。
陈管事只觉得眼前一黑。
林老爷是个说话圆润的,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小姐来。
其实自从林钰嘱咐他给苏方回治伤,陈管事就想到或许这小杂工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然要使唤人家,肯定得给些好处,再趁机拉拢。
可是这样直接开言说利用的,古今中外头一个吧。
上次她就不遮不拦准许一半的绣娘辞工,成了叶城的笑话。这次对一个小杂工,直接派活儿也好,给些钱拉拢也成,怎么就要利用人家了?
他想起东家那天说要做富人的生意,他回去后彻夜难眠。可现在看东家的行事作风,他深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信了个小女孩的话。
却见苏方回抬手拉起缝补着补丁的前襟,单膝跪地道:“那就请东家明说,苏某必尽力为小姐所利用。”
所利用。
陈管事脸上一僵。
这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