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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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伯夫人自然也起过这样的心思。

    那位和侍郎就是个香饽饽, 京里的夫人, 谁不想让他做自家女婿?

    但后头, 和珅斥了她的儿子,转头却又自己求娶了林家姑娘,临安伯夫人便怒极, 若非如今临安伯府已是强弩之末, 她绝不肯就此罢休。

    “他不行。”临安伯夫人厉声道。

    “母亲连我这点请求也不允吗?”灵月哭得头发都乱了, “可我只想嫁他!作妾也好!我咽不下这口气。那林家姑娘哪里好?兄长瞧上她,和珅也瞧上她。”

    “我临安伯府的女儿焉能去作妾?”临安伯夫人快叫她气疯了:“何况和珅同林家姑娘这桩亲事, 乃是皇帝亲自赐下的婚,你这便要去与人作妾。只会叫你父亲得罪了皇上……”

    搬出皇上来,倒是叫灵月冷静了些。

    她坐在地面上, 喃喃道:“那该如何?那我该如何?”

    临安伯夫人为她理了理发:“你年纪也到了, 本也该亲了。娘自会为你寻个好人家。你莫要再生这样的念头了。”

    罢,临安伯夫人便起身离去了。

    灵月还坐在地面上, 半晌,她抬手捂住面孔。

    怎能再不生这样的念头呢?

    那念头她怎么也压不住啊……

    她第一面见他,就喜欢极了。纵使他为那林姑娘斥骂她, 她心中也只是觉得痛得很。但她还是喜欢他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 灵月抬起脸来, 叫来丫鬟:“你为我收拾收拾,我要出府去。”

    方才临安伯夫人也没不能出府,丫鬟便只好点了头。

    不一会儿,灵月便坐了马车, 带了三两个护卫,要去山上散心。

    待一离了临安伯府,她便指挥车夫往侍郎府去,车夫听从她的话,便去了。

    灵月便如此反复几日,偷偷在那侍郎府外探看。

    后头知晓和珅不在府中,甚至还动了追去两淮的心思。只是她到底知道自己的斤两,这才没有胡来。

    临安伯夫人见她乖觉下来,只以为她真放下此事了,便开始为她相看人家。

    那日方才到蓉大奶奶。

    没两日,宁国府便来了信儿,是人要不成了。

    荣国府便派了王熙凤去,最后连带宝玉也去了。

    府里几个姑娘倒是不曾去,怕过了病气不好。

    而且这等场合,他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自然是留在荣国府内慢慢等待了。

    当日便传来消息,人没了。

    黛玉怕惜春心中有恙,便同惜春在园子里玩儿,还叫了宝钗。

    园子里头几个下人扫着地,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口中还议论着:“宝二爷是个重情的,蓉大奶奶没了,他便在宁国府哭得厉害呢……”

    惜春讽刺地笑了笑。

    婆子们瞧见了,自是不惧她。

    但瞧见了黛玉和宝钗后,便多少收敛了些。

    黛玉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早看清宝玉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恐怕凡是好看的女子病了,他都会真情实意哭上一场。到别人嘴里,竟也成了重情之人。

    宝钗出声岔开了话,两人便也不提什么宝玉、蓉大奶奶了,转而聊起书画,惜春擅画,如此也可插上两句。

    宝玉是叫人扶回来的。

    这么狠狠哭了一场,人瞧着倒是清醒了不少,只是他满面的悲戚,叫人看了心底也跟着发酸。

    他房里的几个丫头瞧了,便心疼得不得了。

    王夫人扫了一眼,却暗暗皱眉。

    那秦可卿是个什么人物?她明白得很。贾母喜欢她,王夫人心头却是喜欢不起来的。

    王夫人便瞧了一眼袭人。

    袭人立即便有了动作,走到了宝玉的跟前去。她近日穿得素淡,面上又没什么血色,竟也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味道。

    “宝二爷莫要因为伤怀而损了身子。”袭人常这样头一个来安抚他。

    宝玉抬起头,看向袭人。

    他少见袭人这般姿态,乍一见,便也想起来袭人才受了罪,她也难受着呢,却还要勉力安慰他。

    宝玉当即让其他丫鬟都下去了,只俯在袭人怀里,一边哭一边同她话。

    王夫人扫了一眼,琢磨着袭人应当压住他的脾气了,这才转身离去。

    该为宝玉亲了。

    王夫人心底的这个念头越发强烈。

    总让袭人缠着宝玉,也不是什么好事。

    再拖下去,不准便还有秦可卿之流来分了宝玉的心思。

    王夫人要为宝玉亲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府中上下。

    苦的当然是那些平日与宝玉好的丫头。

    而令人惊奇的是,宝玉竟然没表现出半点的排斥,竟是就这样接受了。

    原本贾母还多有怨气,但知晓宝玉乖顺下来后,心中的郁气便去了不少,便将王夫人叫到了跟前去。

    “从前临安伯府的长子不是想与玉儿结亲吗?虽然此事不成。但我瞧那临安伯府的姑娘倒是不错。她是府中的掌上明珠,颇得宠爱,她母亲疼她,嫁妆也颇丰……”

    一番话下来,王夫人便也动了心思。

    高门嫡女。

    又身家颇丰。

    正合王夫人的心意。

    婆媳二人难得在此事上达成一致意见,于是回去后,王夫人便立即派了人去探临安伯府的口风。

    临安伯夫人也是满意的。

    那林姑娘乃是贾家宝玉的表妹,若女儿嫁过去,自然便是她的表嫂。届时和珅不也一样矮了一头吗?

    倒是出了口恶气。

    临安伯夫人便将此事与灵月了。

    灵月原本还极为抗拒,但待听见临安伯夫人:“你若嫁过去更早,她便还要日日唤你表嫂,自然得挨你的教训。”

    灵月笑了:“这样好。”

    临安伯夫人松了口气,她只愿灵月嫁个殷实之家。不管灵月怀着什么心思嫁过去的,只要嫁了人,从前的心思便都作不得数了。

    灵月应了后,临安伯夫人便差人透了个信儿给王夫人。

    很快,便有媒人上了门。

    那媒人上门都没多少人知晓。

    灵月埋怨:“哪里抵得了和珅当时的一半做派?”

    临安伯夫人只好劝她:“那宝玉乃是荣国府的嫡孙,最受老太太的喜欢,你过去了,自然还有旁的好处,何须在这里与她比?”

    灵月勉强点了头。

    待合了八字后。

    王夫人便着手为宝玉准备聘礼了。

    转眼就是半月过去。

    秦可卿的死也渐渐再掀不起波澜。

    宝玉整个人瞧着越发沉静,日日与袭人腻在一处,也不大爱去找姊妹们玩儿了,他房里的丫头们天天都醋得不行。

    满心想着要是宝二爷娶了妻,她们便要落个不好了。

    就在这个当口,宫里来人了。

    一辆马车停在荣国府门外,马车两旁跟了士兵,还有两个宫女。

    宫女掀起来马车帘,只见里头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梳着两把头,神色冷凝的女人。

    那女人光是往那里一站,便与旁人的气度都有不同。

    只听她道:“我是从前伺候过太后娘娘的,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陪着林姑娘住一段时日。”

    原来是宫中颇有资历的嬷嬷。

    王夫人也不敢怠慢,忙将人引了进去。

    前头才得了今上的赐婚,后头便又特地求了个嬷嬷来。还是从前伺候过太后娘娘的……

    王夫人也免不了觉得心惊。

    这位来了府里,寻常人都得将她捧着了。

    毕竟这可不仅仅是个嬷嬷,她还代表了皇家的脸面。

    那嬷嬷很快便被带到了黛玉的院儿里去。

    黛玉这会儿还坐在屋子里看书。

    嬷嬷走进去,不待黛玉起身,便冲她微一躬腰:“见过林姑娘。”姿态倒是放得低了。

    与方才她刚下马车时,姿态全然不同。

    王夫人看得更觉心惊。

    “姑娘唤我李嬷嬷就好。这两个乃是从宫中跟出来的宫女,她们从前是在皇后宫中伺候的。一个名静雅,一个名安心,姑娘日后有事,只管差使他们。”

    黛玉愣愣地点着头。

    王夫人见她满面疑惑,便知晓和珅竟是未与她提起此事。于是王夫人就出声了:“他们都是和侍郎特地为你求来的。”

    黛玉微微怔忡,原本暂且放到脑后的思念,好像一下子便被这句话勾了起来。

    原来他早就有了算。

    她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养,贾母近来更没什么心思理会她。

    于是他便从宫中求了嬷嬷来,教她日后如何行后宅之事吗?

    王夫人将人送到后,也不多留,她差人去与贾母回了话,然后又让人为李嬷嬷收拾了屋子出来。料理完后,王夫人便离开了。

    待她走后,李嬷嬷便去收拾行囊了,并未立刻便与黛玉什么后宅里的事。

    第二日,皇后亲自选了嬷嬷送来给黛玉的事,便又传满了京城。

    这下谁都晓得,和珅究竟如何看重这个未婚妻了。

    竟是连连求了皇上给她做脸。

    也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儿家在暗中羡慕。

    灵月自然也听闻了此事。

    她气得摔了手边的妆奁:“如何比得上?荣国府纵使拍马也赶不上他的行事!他这样给她做脸,日后我嫁过去时,处处比不得她。那丢脸的岂不还是我?”

    临安伯夫人也头疼不已。

    她哪里想得到,和珅竟然这样护着那林家姑娘。恩典求了一桩又一桩,竟都是为那林家姑娘。倒也不怪灵月嫉妒了。谁看了都会觉得眼热两分。

    这头灵月很快又消了气。

    她蹲下身去收拾了地面上散落的首饰,随后冷笑一声道:“母亲,我现在能去荣国府走走吗?”

    “自是能的,你想去做什么?”

    “我去瞧瞧那贾家的嫡孙,您未来的女婿啊。”

    临安伯夫人松了口:“想去便去吧。”

    只要不再闹事,都是好的。

    灵月并没有急着前往。

    她先好生歇息了一晚,待到第二日,她便作了盛装扮,坐上马车,往着荣国府去了。

    王夫人早得了信儿,她也正想瞧瞧这个临安伯府的姑娘性情如何。于是便派人将灵月接进了府里。

    接她的是王夫人身边的彩云。

    灵月问她:“你们府里林姑娘住哪儿?”

    彩云指了一个方向:“那个院儿是林姑娘的住处。”

    灵月只瞥了一眼,心下有些不屑,断定那院儿定是狭不堪的。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儿,便也只能住这样的地方了。

    “我与你们府里的林姑娘见过,待会儿我能去瞧瞧她吗?”

    彩云哪里敢作这个主,便道:“姑娘待会儿与太太吧。”

    灵月有些不快,但到底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地方,才按捺住了,没有发作出来。

    灵月知晓不能得罪王夫人,待见了王夫人,她便拿出了往日哄母亲的招数来。

    于是待半个时辰后,王夫人便瞧灵月,越瞧越喜欢了。

    出身好,长得也好,又是个会话的,又不似王熙凤那样精明。实在太合王夫人的心意了。

    王夫人便道:“你们年轻女孩儿,自该与同龄人玩耍。我让丫鬟送你去找探春她们玩。”

    灵月面上涌现喜色:“那便谢过太太了。”

    这次领她出去的还是彩云。

    彩云一边着,一边将她往抱厦厅领:“三位姑娘都住在这边呢。”

    待她完,却突地发觉身后没了紧跟着的脚步声。

    “灵月姑娘?”彩云疑惑地回头。

    却见灵月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那边……

    那边正是林姑娘的居所。

    “灵月姑娘!”彩云忙追了上去。

    她心中有些忿忿,不大喜欢这个姑娘,但她只是个丫鬟,当然什么也不了。

    彩云也只能按下心头的不喜,盼望着莫要让灵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然而就这么追了几步的功夫,灵月已经来到了黛玉的院儿外。

    院儿外的婆子正在闲谈,见突然有个姑娘来了,不远处还跟着二太太身边的彩云,她们也不敢怠慢,便出声问:“姑娘是来作什么的?”

    “我来见你们林姑娘。”灵月一笑,“我从前与她见过,凑巧今日来了荣国府,便想着见见她。”

    几个婆子不明就里,还真让出了路来。

    更有丫鬟进门去通传了。

    黛玉听见了声音,也满心疑惑,谁来寻她了?

    她在京中并没有什么认得的姑娘。

    黛玉从屋中走出去,便见那门口,穿着胭脂色衣衫的女孩儿正冲她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黛玉只对上她的面孔,便觉得这人对她怀有敌意。

    黛玉往前走了几步,将人看得更清楚些了。

    原来是灵月。

    她怎么来了?

    黛玉神色有些冷淡。

    灵月笑着便要往黛玉的跟前走:“要见林姑娘一面可不容易。我听我兄长,林姑娘拒了他的求亲,还叫我心中好生失落呢。我第一面见林姑娘时,便心眼里觉得林姑娘该是我的嫂子呢。”

    她这话一出,满院子的人脸色都微微变了。

    谁都知晓从前临安伯府来求亲的事。

    可这位临安伯府的姑娘不该挂在嘴边。

    毕竟如今谁也都知晓,林姑娘已经同和侍郎定亲了。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又一口一个林姑娘该是她的嫂子,也不知是真愚蠢,还是心中另有算计了。

    黛玉拧了下眉,也听出了灵月这番话里的不善,正待开口。

    突地,旁边厢房的一道门儿开了。

    李嬷嬷从里头走了出来,两个宫女还跟在她的身边。

    她们身上穿的都是宫中服饰,自与荣国府里的下人们分开了来。

    好歹是在宫里待过的人,气度自然比旁的下人要高出一大截。

    尤其那李嬷嬷,往那儿一站,便隐约让人领略到了两分天家威严。

    彩云跟进来,乍一见,都觉得有些害怕。

    但灵月瞧见了她们,便只剩下心底无穷尽的嫉恨。

    就是她们!

    她们便是和珅特地来送给这林姑娘的!

    灵月看着她们,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这是哪家姑娘?”李嬷嬷开口问。

    彩云忙道:“临安伯府的。”

    灵月也随之扬了扬下巴,神色倨傲。

    李嬷嬷却根本不将她看在眼中,仿佛她并不是什么伯府姐,而与这满院的下人没什么区别。

    她道:“怎么什么人也能往林姑娘的院儿里扎?日后贼人来了,也这样放进来吗?惊了林姑娘怎么是好?”

    彩云吓得忙与李嬷嬷辩解。

    这头灵月听了,心底更觉不快。

    这是将她比作贼人吗?

    灵月笑道:“我只是想念林姑娘了,便过来瞧瞧她,难不成还犯了什么忌讳?林姑娘院儿里的规矩竟是这样多吗?倒比荣国府的规矩还要多了。”

    李嬷嬷眼底一冷,知晓这丫头片子有些心计,这是故意想要让林姑娘没脸呢。

    那如何成?

    她来时,皇后对她特地嘱咐了,定要照看好林姑娘,不得有别的心思,否则届时处置她的便是皇上。

    李嬷嬷冷笑。

    丫头片子这点儿手段也敢在她跟前卖弄?

    李嬷嬷下了台阶,走到了灵月的跟前:“这规矩也是分人的,那懂事儿,自然没这样多的规矩去要求她。”

    灵月没想到黛玉根本一句话也不用,便有个老嬷嬷来替她教训人。

    和珅待她何等好……

    好得令人嫉妒,嫉妒得她胸中难受极了。

    灵月恼羞成怒,伸手去推那李嬷嬷,没能推动,于是抬手便要:“哪里来的老东西,也敢教训我?”

    宫里的嬷嬷又如何。

    她还是伯府千金呢!

    李嬷嬷半点脸面也不给她留,李嬷嬷脸色一厉,便直接捏住了灵月的手腕。

    手劲儿之大,灵月竟是动弹不得。

    那李嬷嬷在宫里头是给人施过刑的,手劲儿自然不。此时见了灵月,不仅半点不觉退缩,反而还动了出手教训她的心思。

    不过一个伯府丫头。

    能允她坏了和侍郎的事吗?

    皇后不允,皇帝也不会允。

    “你好大的胆子,藐视皇家。”李嬷嬷厉喝一声。

    灵月呆了呆,竟是吓得腿都有些发软。但随即她便又硬气起来了:“我如何藐视皇家了?我只是见不得你挡在我跟前。我有话要与林姑娘,哪容得你这老奴挡路!”

    “什么话,便传与我吧。”李嬷嬷动也不动。

    灵月咬了咬唇。

    什么。

    她是想要怒骂这位林姑娘,瞧不上她哥哥,是个攀龙附凤的货色。也不知晓使了什么手段,得了和珅的青睐。站在那里,实在好楚楚可怜的一朵花儿呢,竟是驱使旁人来为她出头了。

    真真好心机。

    灵月咬牙。

    她却不知晓,黛玉哪里需要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需做,和珅便也是愿意为她去做一切的。

    也只有灵月这样的人物,才是耍尽了心机,也求不来想得的东西。

    见灵月不出话来,李嬷嬷便冷嗤一声:“请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整个院子的人都盯着她。

    灵月脸上羞臊,又心中愤怒。

    但还能如何呢?

    她连丫鬟都抛在外头了。谁能帮她拉住那个嬷嬷,好叫她冲上去挠花那林姑娘的脸呢?

    可这样走,她又不甘心。

    灵月便扬起头,笑道:“林姑娘不知道罢?我不日便要嫁给你的表兄了,日后你见了我,还该喊一声表嫂呢。”

    黛玉微微惊讶。

    灵月将她的惊讶解读为了不满。

    灵月这才觉得胸中畅快了些,便转身朝外走去。

    彩云心中更厌恶灵月了。

    她陪着灵月走了出去,灵月突地回头与她:“我要嫁给你们宝二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可莫要多嘴与你们太太今日的事。不然你太太还要治你的罪,问你为何没能拦住我。”

    彩云面色更难看,倒不出话了。

    待他们走得远了。

    这院子里,李嬷嬷走到了黛玉的跟前,口吻又柔和地问道:“姑娘没有受惊吧?”

    “无事。”黛玉没想到这李嬷嬷当真对她上心。

    这才不过第二日,她便百般护着她了。竟是比她从姑苏带来的婆子,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李嬷嬷陪着黛玉进了屋,又与黛玉了会儿话。

    “日后遇见了这起子没规矩的人,姑娘只管训斥发作便是,切不可忍着。这忍得久了,人的性儿便会畏缩起来。”

    不知为何,黛玉陡然便想到迎春。

    “姑娘只管大胆行事,万事都有和侍郎呢。”那李嬷嬷是个聪明人,当即在黛玉跟前卖了个和珅的好。

    黛玉经她这样一提醒,便也想起来了。

    “雪雁,你取些纸墨来。”

    “姑娘作什么?”

    “写信。”

    灵月今日来,要为她兄长讨公道,恐怕是假。更多的应当是为了和珅吧。

    黛玉抿了下嘴角,面上并不见怒色,反倒嘴角微微翘起。

    总该叫和珅知道,听他如何才是。

    李嬷嬷见状,便也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道:“姑娘正该如此,莫让自己受了委屈。”

    黛玉忍不住笑出声。

    她如今被护得这样严实,哪里有委屈可受?

    她倒是忍不住想,宝玉与灵月凑在一堆,该是何等好笑的模样。

    灵月竟还觉得嫁给宝玉是桩好事,拿来她面前卖弄。

    雪雁磨好了墨,黛玉握笔在手。

    原本她还不知晓该写什么,现下倒是有了不少话想同他。

    她下了笔,一封信很快便写完了。

    雪雁拿了信,便出门去了。

    这日的事,因为灵月了些败坏黛玉名节的话,李嬷嬷便不许他们往外传。院儿里的人对李嬷嬷畏惧得很,还真没往外。

    于是王夫人便始终都不知晓灵月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灵月回去后如何撒火,便不表了。

    转眼几日过去。

    和珅在清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衫,跨出门去,正待要继续去应付那些贪蠹之辈。

    侍卫却捧了封信给他。

    低头一瞧。

    京里来的。

    还能是谁写来的?

    和珅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个名字。

    他伸手接过那封信,面上纵然还云淡风轻,但捏着那信纸的手却过紧了,于是指节都微微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