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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知府李泽把为民除害、靖宁街面、抓了流氓、破了黑帮的事写做奏章,八百里加急呈了上去,原以为会有嘉奖颁下,却不料等得数目,朝中皆无动静,李泽不禁心下忐忑,再不敢轻动。

    正当此时,丰饶县的新县令夏立明前来赴任,按规矩,夏立明要来拜见顶头上司金陵知府李泽。见了夏立明,李泽总觉着心下有些别扭,淡淡的了几句,“丰饶县民风彪悍,夏大人多多用心。”不咸不淡的了几句,便令夏立明退下了。

    丰饶县之事,给李泽提了醒,同时,为李泽开了一道晋升之门。平安丰饶县的“暴乱”令李泽连升三级,由知县直接升至知府。李泽照猫画虎,故此一来金陵城便开始靖宁街面,且如今他为知府,已经有了直接上奏朝廷的权利。奏章递上去,李泽想着朝廷理当再有嘉奖才是。

    这次李泽倒未做升官儿的梦,但,不升官儿没关系,只要有所嘉奖,这对于他官员考察评级也是好处不尽的。更重要的是,可以为他日后直上青云铺平道路。

    却不料……

    李泽远在金陵,尽管心内千思百转,亦不能知帝都事。

    那日,唐赢给昭德帝提了醒儿。昭德帝此人吧,他无甚才干,倒也还有一样优点,起码可以听得进臣下谏言。

    唐赢将话一,昭德帝就生了疑,索性召进前金陵知府、今帝都府尹甄宪御前对答。将李泽的奏章递给甄宪瞧了,昭德帝淡淡道,“以往你的奏章,总是跟朕报喜不报忧,端的是天下太平。怎么李知府一上任,便有这么多的贼子恶人!先时,你是如何做的金陵知府!莫不是朕信错了你!看错了你!”

    甄宪顿时一身冷汗,连忙道,“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幼读圣贤书长大,如何敢大不敬、欺瞒君父!臣任金陵知府五年之久,金陵城情况如何,臣一清二楚。若想如李知府奏章上所言,遍地贼子,臣如何敢有所欺瞒?再者,金陵王爷居金陵多年,陛下若不信臣所言,不妨问一问金陵王,金陵地面儿如何,陛下既见分晓!”

    “那依你所,这些地痞流氓都是平地蹦出来的不成?”

    甄宪道,“臣不敢对李知府奏章有何异议,只是臣想,臣离开金陵不过两月,纵使民风思变,也不至于有些翻天覆地之变。臣虽不敢称能臣干吏,不过,臣在金陵五年,句兢兢业业并不亏心。奈何李知府接任不过两月,就找出这么些的恶人刁民。臣想,若非臣无能,便是李知府此奏章需陛下详察了。”

    “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半句虚言,臣自当粉身碎骨。”

    后宫之中,甄氏是这样跟昭德帝的,“朝廷上的事儿,妾身不懂。倒是有句老话呢,反常必为妖。陛下手里有数不清的能人,派钦差去趟金陵,什么不知道呢。”甄宪,甄大人,正是甄氏生父。甄氏柔声道,“妾身倒不是为父亲话,陛下只管着人去查,若是父亲有罪,陛下不必网开情面,只管照例处置就是。”

    李泽实未料到,他这一封奏章,未引来朝中封赏,便是引来朝中钦差。种种郁闷,自不必提。

    倒是张彪、司徒三等人日子过的愈发滋润。李泽新官上任,往死里整治街面,许多张彪的同行被抓的抓,若不是有陈枣给张彪等通风报信,不得张彪等也要跟着遭秧。

    不过,现下的好处也显示出来了。李泽将目光自金陵地面儿上移开,多少没主的地盘儿如同肥肉一般吸引着张彪的目光,张彪带着兄弟们只经过几场的火并,便成了金陵城数得着的彪爷。如今便是秦淮河畔,张彪也能伸进半只手去。

    张彪是个有眼色的人,尤其经过此次“浩劫”,他对陈枣愈发的用心恭敬,凡得的银子,分出一半送给陈枣。陈枣所得较以往丰富数倍,对张彪也有了笑模样,道,“看来,彪哥这次是吃饱了呢。”

    张彪曲膝便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嗑一个头,满是感激道,“若无陈爷救我等性命,的焉有今日。陈爷大恩大德,人万不敢忘。”

    陈枣哈哈一笑,俯身扶起张彪,道,“是你自己出息。”

    张彪正色道,“的这点儿出息,都是陈爷赏的。日后,陈爷若有吩咐,的万死不辞。”

    陈枣笑,“你太客气了。”一指椅子,“坐。”

    张彪道声谢,方在陈枣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张彪道,“的的都是心里话,依的拙眼,也能看出陈爷是个有大本事、大前程的人。的就想着,长长久久的跟着陈爷,得陈爷庇护,这才是的的福气呢。”

    陈枣知道张彪地盘儿扩大许多,如今在金陵城街面儿上,也算数得着的一号人了,本来还担心张彪会不会因势力壮大便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想如今张彪过来,倒比往日更加的知礼恭敬。陈枣心下愉悦,就多跟张彪了几句话。

    张彪道,“这是每月的份子钱,的收了来,一半是给陈爷的孝敬。另外,若是陈爷想往上点,有事吩咐的,的敢不赴汤蹈火!”

    陈枣听到张彪与他五五分成,心下颇是满意,一笑道,“你刚刚接手那些新的地盘儿,先占稳脚跟再吧。其他的事,不急。”

    张彪忙起身应了。

    陈枣是个有耐心的人,街面儿上这些混子巴结他的不知有多少,不过,他只挑了几个人来往而已。张彪与他交道的时间最短,却是最识趣的。

    在陈枣看来,张彪这人有时运,李知府急于立功、荡平街面,虽一时断了他的财路,不过,张彪顺利的活了下来,还趁机扩充了地盘儿。陈枣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里却明白,猪养肥了再宰的道理。故此,他并不急着压榨张彪。

    且,张彪这等人,本就是刀尖儿上讨生活的。黑白本不同,陈枣是想发财,但他绝对没有逼反张彪等的意思。既然张彪知道孝敬,那该给张彪的恩惠,陈枣也不能落下。

    更兼陈枣还有些别的想头儿,笑道,“阿彪你只管好好干,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能给你办的,我都会通融。若我也办不了的,起码咱们能一道商议商议。”

    张彪连忙应了。

    陈枣并未留张彪用饭,俩人了会儿话,张彪便告辞了。张彪临走前,陈枣道,“阿彪,以后这份子钱,还照原来的三七就好,我三,你七。你手下有那么些兄弟要养,不容易。”

    “这怎么成?陈爷大恩未报……”

    张彪的话尚未完,陈枣已截了他的话,道,“你口口声声要听我的,怎么,我第一句话,你便不听了。”

    没法子,张彪只得领命。不过,他颇有些思量不透陈枣的心思,于是回家后立刻叫了司徒三来商议。

    司徒三也觉着迷惑不解,,“银子又不咬手,我还是头一遭见当官儿的不喜欢银子呢。”

    张彪眉毛紧锁,道,“可不是,真他娘的,以前咱们刚来时,每回送银子,姓陈的那脸色,就像咱们欠他八百吊似的。我都以为他是嫌咱送的银子少,他不瞧在眼里,也瞧不起咱们。今天我去,不但赏了个笑脸,话也和气了,临到我走,又要我少送些银子。三儿,你,这可不是蹊跷么?”

    司徒三寻思着,道,“以前瞧不起咱,是因着咱地盘儿,给的银子少,这倒是情理之中。现在咱地盘儿有了,送的银子也多了,他倒不肯要了?”想了想,司徒三试探道,“我看,这姓陈的倒不是怕银子多了咬手。他怕是别有所图啊!”

    “咱可有啥可图的?”张彪食指、大拇指张开,用力按着脑门儿,一脸苦恼,“这回还看不出来么,咱们这些人,跟衙门的比起来根本不够看。句丧气话,咱们是上赶着去给人家做狗,人家肯收,咱们就有饭吃。若是哪天这些杂种要用咱们升官儿发财,咱们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呢?”

    “咱们身上,有啥是官差要图谋的?”张彪问,“我实在想不出来。”

    司徒三心下一动,道,“大哥能不能把姓陈的的话,给弟听听,咱兄弟再一句一句的寻思一遍,看能不能摸到姓陈的脉象呢?”

    张彪想了想,便一五一十的了。

    司徒三苦思冥想,试探的问,“彪哥,你看姓陈的意思,是不是想咱们站住脚,多养人手儿,以后再扩大地盘儿呢。”

    张彪道,“可是,就算咱们地盘儿扩大,无非就是给姓陈的银子再多些。如果只是为了银子,他为何要我以后只送三成的份例呢。”

    司徒三提起桌上的八仙过海的粗瓷茶壶,倒了两盏茶,道,“来,咱们地盘儿做大,对姓陈的而言,也不只是银子的事儿。彪哥,你想想,如今咱们在金陵城这行里勉强能排到前十吧?”

    若是先前,张彪无此底气,不过现在嘛,张彪微微一笑,“待咱们那赌场重开业,给的们两件儿体面衣裳收拾收拾,就别叫他们去街上讨饭了。那能有几个银子。”到老本行,张彪信心十足,对司徒三道,“这才是开始,三儿,你信不信,给你彪哥三年的工夫,我能在金陵城里排前三。”

    司徒三唇角一翘,“或许,这姓陈的就是的如此主意呢。”

    张彪一愣,司徒三将茶递予张彪一盏,方道,“彪哥也了,咱们就是衙差的狗。以前咱们也听过,姓陈的虽能从咱们身上弄些钱儿,他在衙门里也有些面子,不过,他只是个头目,并非衙门的总捕头。”

    “现在,衙门的总捕头是冯英雄冯捕头,如今握着秦淮河大头儿的就是冯捕头舅子赵黑皮。”司徒三望着张彪,“如果以后,咱们能取代赵黑皮的位置。彪哥,你,姓陈的会不会在衙门取代冯捕头的位子?”

    张彪杂乱的眉毛一抖,道,“这可不容易。”

    “是啊,这里头不仅仅是咱们地盘儿之争的事。”司徒三道,“我听,赵黑皮是漕帮里的人。咱们就是再有本事,与漕帮也是以卵击石啊。”

    张彪心有戚戚,“谁不是。”他虽有些野心,却不是会白日发梦之人。

    司徒三眼中一抹寒光撩过,“不过,若是不能为主子出力,让主子满意,那么,主子要这条狗,又有什么用呢?”

    张彪不解,“三儿,你的意思是……”

    司徒三将手按于桌上,一字一句,“彪哥,既然赵黑皮能入漕帮,咱们为何不可!”

    张彪心下一紧,未话。司徒三继续道,“对于漕帮这样的大帮派,不论是冯总捕头,还是陈捕头,哪怕是姓李的,也要忌惮三分。”

    “彪哥,若想保全我们自己,漕帮可是一条上好的路子。”

    张彪猛然将手中冷茶灌了进去,拍案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