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A+A-

    以往, 因着对京城消息不甚灵通, 夏三郎的底细,林靖是晓得的。但, 郑总督的底细, 别看林靖对于郑总督的履历基本上能倒背如流, 这取绝于他超凡的记忆力。但, 对于郑总督到底是哪家的人,林靖并不清楚。

    如今,林靖才明白,他真的误会郑总督了。

    郑总督哪家的人都不是,他既非谢家的人, 更并孔家的,这位总督大,他当真是堂堂正正响当当的一位忠臣啊!

    怪道陈柒宝对于淮扬惨败都能再给郑总督一次机会, 郑总督,这绝对是朝廷的忠臣,陛下的忠臣啊!

    非得此等忠臣做不出, 直接上书要将一位正二品大将军调至战区的事来。

    而且,官场上素来讲究帮派系别。

    如徒三, 众所周知,这是章总督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人。诶, 你郑总督调便调,你跟章总督商量过没?你提前与人家林大将军过招呼没?

    这两件事,林靖相信, 郑总督一件没做,他完全就是直接给皇帝陛下上书的。

    更神奇的是,皇帝陛下直接允了。

    林靖确信,浙闽抗倭的成功,真的给了陈柒宝以无限信心,也给了陈柒宝这位过继皇帝以帝王一不二的气概。就是在朝调动,做皇帝的也要问一问臣子自己的意思吧?

    陈柒宝真的,完全一纸调令下来。

    当然,徒三也不敢不去。

    他除非遁走,不然,抗旨便是死罪。

    林靖感慨道,“天下将乱,而妖孽倍出啊。”

    这些脑子有问题的,都出来蹦跶了。

    大军开拔前,林靖还是给总督府写了封信,谈及朝廷调徒三到淮扬一事。林靖在信中就感慨,御旨突降,奉命开拔。

    这信到了总督府,章总督亦是给朝廷这一手闹得无语。不过,徒三的忠心,他是不会怀疑。章总督眼下也无法,朝廷旨意都下了,章总督只得让徒三安排好泉州之事,再去淮扬。

    徒三其实不大乐意过去淮扬,他在浙闽,虽则上头还有章总督做顶头上司,但,章总督是个极明白的人,二人相处颇是融洽。而且,徒三在泉州,那也是一不二的,谁愿意去淮扬收拾烂摊子啊。何况,这烂摊子,收拾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可在徒三看来,淮扬这一摊子事,可不是那般好收拾的。

    再者,郑总督办的这事,徒三也不大欢喜。他乃正二品大将军,郑总督就是喊他过去帮着收拾烂摊子,也总该提前知会他一声吧。这都不一声,直接请示朝廷。泉州这里难道就不用安排了,没见一听闻徒三要走,饶是孔巡抚这素来不喜徒三压他一头的,都禁不住心生栖惶,无他,万一徒三走了,倭匪再来,可咋办啊!

    故而,孔巡抚是死活都要徒三把泉州城的城防安排妥当再走。

    便是一向与孔巡抚不睦的谢知府,也是这个意思。必要将泉州城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才放徒三走。二人的极是恳切,“大人在咱们泉州这一年,不论百姓还是我等,对大人,又是感激又是敬爱,只愿大人与我等长长久久的在这泉州城方好。谁料得,今圣谕突降,大人哪,我们舍不得大人哪——”

    孔谢二人那一扬三顿的调子,简直是听得徒三浑身鸡皮疙瘩。徒三叹道,“咱们泉州,刚刚有些模样,我如何又舍得你们。”

    “可不就是这话。”孔巡抚道,“下官也知,淮扬遭了倭难,可咱们泉州,也是数战之力。只这两年,遭了多少倭匪劫掠,今大人一旦离去,下官怕是再难安枕。”

    谢知府亦道,“大人在这里,倭匪听闻大人威名,断不敢来犯。一旦大人离家,怕城中立有战事。”

    徒三道,“朝中调令,陛下谕旨,奈何奈何。”

    二人便要求,“大人可要为我等想一万全之策方好。”

    徒三想了想,最终给泉州城留下了五千兵马,然后,燕大郎如今也是副将之职,转任泉州将军亦是使得。另则,何先生的侄子,何亦是个能干之人。只是,何素来是文职,便让何留在燕大郎身边,如此,二人一文一武。军中再有不足的,再募兵马便是。

    徒三自然也与二人了些抗倭的要紧之处,以不仅二人懈怠。

    徒三正式拔营去淮扬,已是三月的事了。

    林靖派了史四郎先行一步,看一看淮扬那里给准备的安置兵马的地方。此番到淮扬,林靖别的都不惧,就担心夏三郎把自己给认出来。

    徒三亦是忧心此事,不过,二人屡经坎坷,且如今情势,纵是忧心,也不得不去淮扬走一遭了。

    此时此刻,徒三到淮扬,委实受到了郑总督的热烈欢迎。郑总督简直是带着金陵城的大官员出城相迎,饶是徒三也再三谦逊,直总督大人,“折煞下官了,这如何当得起。”郑重的给总督大人见了礼,再与同僚各自见过,做足了谦恭之态。方令除郑总督之外的金陵大官员舒服了些。

    原本嘛,这徒三虽则官高,可他不过来淮扬赴任,正经接风酒是有的,可叫咱们都来城外相迎,这是什么个意思,总督大人也忒个礼遇了吧!不服气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好在,徒三姿态谦卑,处处以总督大人为先,与诸同僚亦是客气至极,便是许多官阶不比他的,徒三亦是做足了礼数,如此,这些个大官员心下方略略好过了些。

    郑总督挽着徒三的手,笑道,“我盼林大将军久矣,大将军,老夫想你啊。”

    徒三心,幸而郑总督一把年纪了,不然,我非误会了不可。嘴上却是道,“下官接到圣旨,原该立刻过来,奈何因之前未知调令,故泉州城的一应军务未作安排。如今,却是耽搁至此,还请总督大人见谅。”

    郑总督哈哈笑道,“见谅见谅,你们孔巡抚因着我与他抢人,还很在御前参我一本,我霸道。哈哈哈,老夫委实爱才心切。咱们淮扬,就缺林大将军这般骁勇之人,方可霸慑倭人哪。”

    “大人过誉了。”徒三还是头一回见过这般会给他拉仇恨的上官,虽则郑总督可能是真的盼徒三盼的望眼欲穿,可如今这阵仗,还有郑总督的这些个话,倘徒三在淮扬战事不利,那落井下石的就不知有多少了。

    大家着话,又各上各的马,各上各的车。

    郑总督定要徒三与他同车,徒三推辞不过,只得应了。

    林靖素来是坐车的,不过,他现下的身份是徒三的幕僚,故而,他的车子排位比较靠后。只是,徒三乃武将,徒三都是骑马的,故而,麾下将士,都是有马骑马,无马步行。整个阵伍里,除了一些装私人物什的车子,也就林靖这一辆坐人的马车了。

    好在,这年头,队伍拉得长,林靖的车子离诸位大人的车轿较远,一时也无人留意。

    林靖与夏三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徒三的接风宴上。

    徒三很明显是被郑总督当救火队伍给弄到淮扬的,他的接风宴,自然热闹。林靖身为徒三的幕僚,也能在外间的外间有个座。这外间的外间,坐的便都是幕僚。因林靖是徒三的幕僚,故而,在幕僚中,林靖排第二,他较夏三郎的幕僚还要高一个座。若不是林靖执意推让,大家得把他拱到首位去坐。

    还是林靖再三谦道,“那我当真一口酒也喝不下,一口菜也吃不下了。”还是请了郑总督的幕僚伏老先生坐在幕僚中的首席。大家对林靖都很是客气,尤其,他这般年轻。诸人嘴上不,心里都难免暗自揣度,想着这位林大将军便是年纪轻轻战功卓绝,如今看林大将军这幕僚,更是年轻至极。

    这接风酒,大家无非就是拉个家常,彼此见个面儿罢了。要深谈深交,那是再没有的。

    待到里头接风酒散了,他们外头的接风酒自也就跟着散了。林靖在外等着徒三,江南的春三月,已是鲜花着锦的季节,只是,晚上仍有些寒凉。林靖站在车畔,披一袭厚料子披风,远远望见夏三郎与徒三笑着过来,那晚,月色极美,林靖整个人都仿佛浸在月色中一般。他本就人物出众,纵是脸上做些掩饰,此刻月下,夏三郎只见他雪白的脸,乌黑的眼,鼻梁俊挺,长身玉立,夏三郎隐隐觉着这人有些个熟悉,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他自来记忆力极佳,若是他以往见过此等人物,当不能忘记方是。夏三郎心下颇有些疑惑,嘴上已是道,“这是谁家子弟?好生俊俏。”

    徒三见夏三郎似是并未认出林靖,心下稍松了一口气,笑着为二人引荐,“这是我的结拜兄弟,巡抚大人唤他阿青便是。”

    林靖与夏三郎见一礼,夏三郎听闻是徒三的结拜兄弟,含笑回了半礼,还与徒三道,“令弟这般人物,吃酒时大将军也不引荐一二。若非我眼力好,怕就要错过了。”

    徒三笑,“阿青不胜酒力,在外与人吃酒是一样的。”

    夏巡抚客套几句,他今日的注意力多是在徒三身上,虽则觉着林靖格外气韵不凡,如今天晚,也只与徒三寒暄几句,二人便各自告辞回家去了。

    夏三郎回府的路上还与自己的幕僚赵先生呢,“那位青公子,先生见了吗?”

    赵先生道,“那是林大将军的幕僚,听闻是姓李,有秀才功名,瞧着年纪不大,话进退极是不错。”

    夏三郎伏着车中靠背,有些诧异,“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了,焉何没有继续科举?”

    赵先生笑,“这便不晓得了。”

    因是与林靖头一遭见面,赵先生如何能知晓这个,倒是赵先生问,“大人,那位大将军如何?”

    夏三郎的心思自林靖身上移开,正色道,“我看不错,话虽不多,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但,军务上的事是极精通的。”着叹口气,“只盼这林大将军,能撑信这淮扬的天哪。”

    作者有话要:  ps:很久没有三更过了,而且是肥嘟嘟的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