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罗十一绘说七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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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十一想了想,“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啊,哎——可是呀,李庠那是真够愣的,叛军向后退,他就紧跟着向前逼,跟在后面的人还有些没出城门,他也不顾,就一个劲向前去,叛军想停下来都不成,只好也一个劲向后退,这一退,叛军就乱套了,这个时候,就看见李庠的那柄长刀向前一指,大家伙就狠发一声喊,冲杀了过去,李家的几兄弟带队冲在最前面,那真像是几只猛虎,一冲就倒下一片,转眼间就把叛军给冲乱套了,这一乱啊,就顶不住了,呼啦啦地就往后败,我们在城上看得真真的,那阵势,哎,让我怎么跟您呢,这五兄弟是各带一队,就像哎,就像我这只伸开的,一巴掌拍在豆腐上,豆腐呢就成渣了。”

    辛冉被罗十一的这个形容引笑了,问,“那么,叛军是退了?”

    “退了,遇到几位这么勇猛的人,谁见了不怕?叛军再凶,也凶不过李家这几只虎去。”罗十一道。

    辛冉略一思索,道,“叛军挫败,是败在被李庠打了个出其不意,等他们缓过劲来,还会再来的。”

    罗十一即道,“哎哟,将军您真是料事如神啊,叛军果然就来了,这叛军是鬼灵着呢,您猜是什么时候来的,五更时分,天还未亮,人还未醒的时候,就算你有防备,可盯了一晚上了,这时候也正困乏得要紧,叛军就在这时候来了,不过啊,嘿嘿,这一切也早在李庠的预料之中,白天叛军退走之后,李庠就撒出候骑紧盯着叛军的去向,知道叛军在六十里外的黑石谷驻扎下来,还不断有从别处来的股叛军在那里聚集,我们这边呢,就忙着守备,加固城墙,准备足了礌石滚木,也是一刻没闲着,半夜里,叛军那边一动,候骑就跑来回报了,那时全城军民尽都上了城,也不举火,就先这么等着,那些叛军看得出是偷偷摸摸摸来,人当时也在城上,叛军快挨到城下时,人愣是不知道,就听得李庠将军一声喝喊——举火,大家伙就一起把火把都点燃了,一个城垛口点两枝火把,真把个略阳城头照得通亮,这时候往城下看,嚯——黑压压的一片,远处的都在黑影里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叛军显然是被我们吓着了,前排的呼啦地就往后退,把后面的都冲乱了,我们城上猛打鼓敲锣,所有的人都大声喊叫,那气势,真把叛军给镇住,退出半里地外竟不敢往前进了。”

    辛冉点点头,“嗯,又是一个出乎意料,叛军更加疑虑,不知城中虚实了,只能等到天亮再做对策。”

    罗十一道,“将军您又对了,叛军果然就没敢动,一直等,等到天亮,天一亮,哎哟,可看清叛军来多少人了,那就是一眼望不到头啊,您想来了多少?”

    辛冉微微摇头一笑,,“据我看,这些叛军是分成多股来劫我大军粮道的,兵不是很多,就算聚齐,也不过八千。”

    罗十一又是一脸惊讶,“将军您简直神了,我家罗公爷,贼兵有七千余骑。”

    辛冉点点头,“叛军多是乘骑,轻装简从,有算有攻城器具,也多是临时造得的简陋之物,不堪大用,之所以乘夜偷袭,就是有此顾虑,如今城中有备,叛军嘛攻,不能必胜,退,心又不甘,只好先顿兵城下,再筹攻城之策。”

    罗十一挑起大拇指,道,“将军您真是料事如神,叛军就是没敢攻城,在城下歇着了,这一歇可不少时辰,大概,都快到晌午了,我们城上的人也都有些疲了,嘿,将军,你猜接下来怎么的了?”

    辛冉瞧着罗十一,略一思,“难不成,叛军退了?”

    “将军神人啊,怎么怎么中,”罗十一瞪大双眼,“没错,叛军的确退了,退得那个快啊,就像被一阵风刮走似的,呼啦一下子就远去了,这下,我们大家才都松了口气,可这时候,李庠却要出城掩杀——”

    “哦?”辛冉思略道,“敌兵无缘无故而退,恐怕有诈,不追为好。”

    “是啊,”罗十一道,“县令大人,县尉大人也是这个意思,连李老将军也不追的好,可您猜李庠什么,他敌兵势大,以退兵为诈计不会引人上当,无故而退一定有他们控制不了的事情发生了,趁此会自后掩杀,必有斩获。”

    辛冉愣了愣,忙问,“那么,出兵了吗?”

    “出了——,”罗十一道,“向县老爷请求出兵的还有李特和李流,他们也敌人退得仓皇,必有隐情,可以趁击杀,县令大人曾夸过李特,他思虑周敏,敢当大事,县令大人对他是十分信任的,既然李特都这么,县令大人也就没了顾虑,就让李家兄弟们带兵出城掩杀,眼看着我们略阳城的子弟兵们追着叛军的烟尘下去了,也真让人捏了把汗。”

    “后来呢?”辛冉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罗十一笑道,“后来啊,我是没亲眼瞧见是怎么撕杀的,可见着他们是雄纠纠地返回来了,还捎着不少降兵,回来的人,叛军显然是没料到城里的人会追杀他们,被我们自后面一撵,就乱套了,各自奔逃啊,那场面,人是没见着,估计着,一定很畅快,那肯定是,杀得叛军人仰马翻,哭爹喊娘的。”

    罗十一眉飞色舞地,却没留意辛冉的脸已经发生变化,在他的脸上挂着一层冷霜。

    “叛军是因为什么事情退兵的?”辛冉问。

    罗十一这时才发现辛冉的脸色不对,忙心翼翼地道,“这个,人的确不知,不过,那些降兵都被解到县府衙了,想是县大老爷们正在审,肯定能从他们嘴里审出来。”

    辛冉伸脚套鞋,站起身道,“我要马上到县府衙去。”

    “哎哟——”罗十一有些着慌,“将军,那你也得先用了饭再去了啊,别忘了你可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经罗十一提了个醒,辛冉也感腹中饥饿,就,“那就快点,简单些,我先洗漱,你去把饭端到这儿来。”

    罗十一忙应了声,促着步子从外间端来了热水和巾帕,搁置好了,便匆匆去了。

    辛冉本是颇为讲究的人,每次出门或会客,都会不厌其烦地细细洗漱梳理,只是,这一次,他有些心不在焉,梳理过头后,竟记不起是否洗过脸,再次洗过脸后,却觉得头发乱得像草窝,正在烦乱的时候,罗十一端着食盘正进屋来,把食盘搁到桌上后,笑着对辛冉道,“将军,您不用去县衙了。”

    辛冉回过头,正要问,罗十一却接着道,“刚才老爷遣人回来,问将军您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请将军稍候,过一会,县衙里的各位老爷们,还有诸多乡绅士子都要来罗府,县令老爷要借罗府地方摆设退拒叛军的庆功酒宴,看起来,叛军这回是真的跑了,再也来不了了。”

    辛冉“哦”了一声,把里的帕巾丢进水盆里,冷冷地道,“我若是没醒,也是要来的,是吗?”

    罗十一愣了一下,即道,“哪里,县里的大人吩咐过,若是将军您没醒,就借李老将军有府宅摆宴,哎哟,将军您是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地偏民贫,县府衙真的就是个清水衙门,就算有那些个想捞钱的官,在这个县里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逼着他们只能当清官,官衙也是破破烂烂的,摆个酒宴什么的实在是难看得很。”

    “哦?”辛冉环视着屋内陈设,道,“清水衙门?地偏民贫?你家罗公老爷可富有得很呐。”

    “哎哟——”罗十一躬身笑道,“将军您又有所不知,咱这略阳地带可不比其它地方,”罗十一忽地压低语声,“这里是五胡杂居的地方,人都复杂得很,看衣着以为都是咱晋人,其实不是,这里鲜卑人有,羌人有,氐人有,当然,势力最大的就是巴氐,李老将军就是巴氐人,他们祖上是自蜀地迁来的,和李家一同迁来的有好几个大姓族群,罗家就是其中一大姓,那时候还是汉朝呢,当时的丞相是曹操,他为了安抚巴氐人,封李老将军的父亲为西征大将军,那些随同来的大姓族的族长也都有封赏,历来地方官员对外迁来的巴氐人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特别对像罗公爷这样的族长,得罪这些族长,那可了不得,一旦出点事,官员们的前程倒成了事,身家性命可能就不保了,所以啊,我们这儿的大姓大族的人,县府衙还真的是管不太着。”

    辛冉歪头瞧着罗十一,“你不是巴氐人?”

    罗十一道,“您猜对了,将军,人是晋人,本不姓罗,人家住在金城,因为时候家里受灾,爹娘都去了,只剩了我一个,跟着一帮乞丐走到略阳地界,有幸被罗家收留,这才在罗府里做了家仆。”

    辛冉缓步走桌前,瞧见了桌上的饭菜,忽觉肚子空得要扁塌下去,他禁不住用筷子挑起一块肉送进嘴里,霎时,一种莫明的幸福感瞬间游遍了他的全身,这时候,盘绕在心底那些心思和不快已不知挤到哪里去了,他撸了一下袖子,端正地坐下,又衔起一快肉塞进嘴里,待这块肉大半落进肚子里时,插着空道,“十一呐,当年李老将军的父亲被封将军是不假,但不是征西大将军,征西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便又将下一块肉填进嘴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