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刘家村查案寻凶(下)
打发走刘满,两人并没进屋,而是并立在屋前,瞧着院子里的忙碌。
“任兄,”杨涣先发问道,“你在堂前问县府大人,冯四是否听到过第一遍鸡鸣,又问,冯四听到鞠歆开门声是在鸡鸣之前还是之后,我思来想去,由此只能推出鞠歆作案的时间是在寅卯时还是之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玄?我着实想不透,还请任兄赐教。”
任回笑道,“也没有什么玄,杨兄是直快重义的人,我也不相瞒,我若不多列几个疑点出来,堵他几个难以回答,怎会使这个案子复来查验?”
杨涣怔怔地看了任回一会,忽地醒悟,摇头笑道,“还是任兄有办法,你来之前,我也力争,只是辩他们不过,一时僵在那里,恰好你来了,方解了我的窘困。”
任回舒了口气,道,“凭心而论,这个案子若是多方查验,缓审深问,就会从中发现诸多疑处,县府以及诸曹掾史之所以这般焦灼地判定凶犯,穷审鞠歆,与刘闵公在郡府里任差的两位公子有关,郡府那边压得紧,县府衙内就慌得足无措,就要一味快审快结,急于要给郡府一个交待,恰如此,反蒙蔽了心智,将诸多疑点都疏漏了。”
“任兄得极是,”杨涣用下额向停大车的方向一点,“呶——,很显然,从这里要看到鞠歆的车,根本不可能,那里隔有两辆车,其中一辆还是有高篷的轿车,显然,看到鞠歆往车里掖藏东西是撒谎,这是其一;其二,这里的深夜确无月光与灯光映照,即使鞠歆在车旁转,冯四也不可能看到;其三,任兄开合屋门,又问是否涂过油,是想验看门轴是否能发出响声,结果门轴无声,鞠歆若真的要夜半行凶,不可能无所顾忌地推门而出,必当心翼翼,不会让冯四听到响声,所以,冯四的证词尽是谎话,不足以信。”
任回点点头,边思边道,“冯四,这冯四为什么要做伪证陷害鞠歆呢?有仇?有怨?或者,是受人指使?”
杨涣摇头,“受人指使不太可能,鞠歆不过是一个送货的车夫,莾夫粗汉,谁会去陷害他呢?就算与人有仇隙,像他们这样的莽汉,不是施以拳脚,就是一时性恼刀棍相向,不会有人费这等心思,用这种法子害他。”
“却也不准,若这莽汉鞠歆恰是得罪了一个藏有心的人,可正触到霉头了。”
“嗯,许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你看,冯四的所有证词都未经熟虑,只要实地堪验,便知其真伪,若是一个有心的人设计陷害,怎会把证词编得如此疏漏百出呢?”
任回轻拍了一下额头,“这倒也是,冯四的证词显然是仓促间编造的,本来,我还怀疑这案子是否由他所为,然后转嫁给鞠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果他有意栽赃给鞠歆,必然会留意自己的赃栽是否会有破绽,也必然要将谎话编得滴水不漏,绝不会这般不经堪验。”
杨涣冷笑一声,道,“只看那冯四的身形,单薄体弱,骨瘦如柴的,哪像是杀人施暴的人,只能是别人对他施暴。”
“难道是有仇怨?只是,这冯四是住在上邽的一个店伙计,他与一个跑车的会有什么仇怨呢?”
“嗯,也许没有旧仇,而是新恨,那鞠歆生得身高马大,定是在路途上欺侮过冯四,冯四怀恨在心,故此在公堂上临时起意,编造伪供报复于他。”
“倒也有这个可能,”任回突然瞧了瞧杨涣,道,“你的那位贼捕大人亲自来这里查验过,除了把凶案现场描述了一番,其它的事好像都没有做,若是稍稍做一点,也不至于让冯四在堂上得逞。”
杨涣尴尬地一笑,“我当时在外面办另一件案子,脱不了身,贼捕性情宽温随和,细处节略有粗心,他总领捕贼拿盗,做的都是指挥定策的事,这些繁琐细事并非他的所长,因而也怪不得他。”
任回笑道,“看出你们兄弟情义,为他开脱也得像是很切情合理的。”
杨涣又是一笑,道,“不他了,只这案子。”
回到案子,任回又皱起眉头,道,“冯四的证词虽然是假的,但也不能证明鞠歆就不是凶,如今冯四跑回上邽,是畏罪而逃?还是真的思家心切?都未可知,就算真的寻到了冯四,他若也只是挟私报复,也并没有可以为鞠歆脱罪的证据。”
杨涣面色一正,道,“任兄可能误会我的来意了,我不是来为鞠歆脱罪的,我只是来寻查更有服力的证据,若是证据证明鞠歆有罪,那么他难逃国法制裁,如果证明他无罪,他自可清白出狱。”
任回略一怔,即而笑道,“杨兄秉公而断,理所当然,任回也并非徇私为鞠歆脱罪,只是断定了鞠歆绝不是真凶。”
杨涣脸色微沉,,“任兄如此办案,未必能得公允。”
任回仍笑,道,“为清白人洗去脏污,即是公允。”
杨涣一拱,冷冷道,“那么,就祝任兄能得随心愿了,不扰任兄,我要先歇着了。”
任回见杨涣生了恼意,便想缓和,忙道,“杨兄莫急,这还未到戌时,歇息不免太早,不如再上一会话,你的鹰盘山我也听过,山上有匪也有耳闻,只是不知那些山匪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想是杨兄知晓,可否告之一二?”
杨涣瞟了任回一眼,仍转身走到屋门前,触门时,转回头道,“这与本案并无多大关系,不听也罢。”
便去拉门。
恰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忽地昏暗下来,任回和杨涣同时转头看去。
原来,院子里的灯熄了三盏,只剩下了两盏,在院中忙碌的人此时已大都不见了,昏暗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个涮洗的婆子守着个大木盆洗物件。
与此同时,不知谁家的狗叫了几声,引得本宅的狗也跟着怒吼。
杨涣的仍搭在门沿上,但他的整个身子却是僵立着,他的眼睛盯着院中的两个婆子,不眨地盯着。
任回也在看那两个婆子,他的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光,他转头去看杨涣,杨涣却先他话了。
“若是院子里没有月光也没有灯光,仅有微弱的星光,能翻墙越入中庭大院,穿院而过到后宅作案,作案之后,再穿过大院回到前院,若非是一个对本宅熟知的人,外人根本无法做到,所以,行凶者很有可能是本宅人。”
“还有,”任回道“狗,本宅的狗。”
杨涣恍然,“嗯,狗。”
杨涣松开搭在门沿上的,抬脚向两个婆子走来。
两个婆子知道走来的是办案的公差头,心中就有些慌,忙停了中的活,站起身,也没敢挺直腰,只半躬着,其中一个善的道,“两位官差老爷,有啥事吩咐咱吗?”
杨涣道,“我只问你们几个事情,你们要如实地回答我。”
“那是的呀,在官差老爷面前,咱这民妇哪敢撒谎啊。”
“好,我问你们,本宅里可养有狗?”
“哎哟,咱这农家村户的,谁家不养条狗呢?像咱这大户家的当然也养狗了,一共养了两只,白天锁着,晚上就放出来,一只守着中大院,另一只守着后院,这两条狗可都凶着呢,见着不认识的人,又叫又咬的。”
“狗养在哪里?”
“就养在前院,呶——那边有个夹道门,狗就养在夹道那里。”
“这两只狗近日可曾换过?”
“换什么呀,好好的,整天叫,活得比人都欢,想换都没法子换。”
“这两条狗见着你们不叫吗?”
“叫啊,怎么不叫,是咱们不愿意去理它,它对咱们不熟,所以就叫,见着熟悉的人他就不叫了。”
“都有谁和这两条狗熟悉?”
“哎哟,这可难了,这院里的男人大都爱逗这两条狗,差不多都熟。”
杨涣略一思,道,“住在这院子的男人,有谁可以进出中庭大院和后宅?”
“你的是中大院和后院?王厨子,他经常往老爷夫人那里跑,他是去请示吃啥做啥的,中院后院他都去过,刘七,他是专养那两只狗的,他训狗还真在行,那狗只吃他给的食,别人给的绝不吃,他管着放狗拴狗,两个院子肯定都要进,另外刘满也常进去,他办事勤快,老爷最喜欢他,有事就派遣他去办,至于去没去过后院,就不知道了,还有剪花草的侯瘸子,中院、后院都能进,他剪花草啊,不进去能行吗?哦,对对,还有扫地的刘伯,好像也就这几个男人进出里宅的时候最多,其他人,只有里面叫的时候才能进去,平常都进不去的,哎,管家算不算啊?他可是哪个院子都可以去,只是他不住在前院。”
“侯瘸子真是瘸子吗?”
“也不是真瘸,只是他有条腿不太灵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可是啊,能跑也能跳的。”
杨涣慢慢转回身,背着边走边念,“王厨子,做饭,刘七,养狗,刘满,伺候老爷,侯瘸子?管家”
任回一直随在杨涣身边,杨涣往回走时,也随着走,听杨涣自言自语地到了管家,就道,“好像这几个人里面管家的嫌疑最,畅通无阻的他的确不需要翻越院墙,。”
杨涣看了任回一眼,忽想起什么,忙拱,道,“刚才是涣失态失礼,还望任兄海涵。”
任回笑了笑,“回并未见杨兄有失态失礼处,何来的海涵?”
“是任兄大度,任兄得对,鞠歆的确不是凶,就算鞠歆可以在黑暗中摸到后宅,或者,从前院越出绕至后院翻入,但他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看家狗这一关,鞠歆是被栽赃的无疑,栽赃者即是行凶者,至于是谁,侯瘸子和管家中的哪一个,或者是宅中的其他人,现在还很难断,须寻得些证据出来。”
“杨兄,我开始就认定鞠歆是被栽赃的,所以就一直在揣测,这赃栽者的行凶目的是什么?为财吗?从车上搜得的赃物和三公子屋中掠走的分毫不差,钱财都栽了赃了,行凶者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钱财。”
“那便是为色,行凶者贪恋少夫人的美色,所以才下此毒。”杨涣道。
任回并不情愿地微微点头,“除此之外,还真的寻不出其它的理由。”
略顿了一会,又,“可是,其中的蹊跷令人难以捉摸。”
“蹊跷?”杨涣道,“蹊跷何在?”
“为什么这么巧,在鞠歆投宿刘闵公家时,行凶者就做案,行凶之后为什么一定要嫁祸于鞠歆呢?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别人也大都会把做案者往外来的强贼上怀疑,若是只为转移众人视线,此举又太冒风险,若非冯四伪证,鞠歆马虎,哪能使之得逞?再细思之,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好像我觉得好像这栽赃是一件必要去做的事。”
杨涣的眼光忽地闪了闪,道,“你不是问我鹰盘山上的贼匪吗?”
“嗯,不过,你他们与本案关系不大。”
“你觉得呢?”
任回瞧着杨涣,忽地一笑,道,“应该大有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