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根本不算个男人, 连个女人都杀不了。”马杰看看自己的手，表情很辛酸, “X他妈的, 我都这样了，他们还笑话我，他们也该死！该死！”

    顾明深冷眼看他发疯。

    笑他的应该是曾经的同事。马杰不敢对男人们下手, 转而把屠刀对准了弱势女性。

    “我回来才杀了两个, 第三个……我应该把那个兔崽子一起杀了，省得他一个人受苦受罪, 何必呢，活这么累……”

    他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

    顾明深挑眉。

    忏悔。

    他在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

    马杰深深吸气, 抬起头, 表情忽然平静下来。

    “我本来不用回来的, 但是碰到了那个人，他给了我新生命。”

    他看着顾明深，呵呵一笑。

    “我没有什么要告诉你的。”

    他想看到顾明深被触怒的表情, 可顾明深淡然起身，拔腿就走，毫不留恋。

    更生气的反而是孙。只是正主都不废话，他也不多了, 也跟着走。

    “等一下！”

    马杰叫他, 他没搭理, 示意警员关门。

    “在我家。”马杰, 看着半扇门缝后的顾明深，似乎洋洋得意，“我家的角落里，有一个纸盒，纸盒里就是他们给你的惊喜。他们，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们？

    顾明深略觉意外。

    -

    再次站在马杰家门前，先前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已经没有了。窗帘用干净的证物袋束了起来，姿态很僵硬。顾明深戴好手套，上前一摸，才发现窗帘布已经老化到发硬了。

    看这个配色和图案，窗帘应该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估计是马杰的母亲装上去的。

    只是摸了一下，窗帘就有灰掉下来。严瑕咳了一阵，赶紧戴上口罩。

    门边的鞋子已经被鉴证人员收走了，半个客厅都搬空了。程世贤向鉴证科确认过了，“他们没有看到类似盒子的东西，应该还在这里。”

    五个人分头找。严瑕先进了主卧，看到床头柜放着许多“玩具”，旁边摆着个证物号码牌，鉴证人员正在拍照。

    床上很整齐，被子上放了几件女装。床脚正对着电视柜，上面一尘不染，有台笨重的老式电视，遥控器就放在旁边。严瑕接通电源，按了开关，屏幕上一片雪花点，没有信号。

    顾明深略一思忖，弯下身到处翻找，在电视柜里看到了一大摞老式机器。从霸王到后来的DVD，这柜子简直像个时光机，却没有他们要找的盒子。

    “你们找到了吗？”

    “组长，这边来一下！”

    韩璃和喻浩叹在次卧翻找。严瑕刚进去就觉得辣眼睛，“这什么啊……”

    “应该是他妈妈当年‘接活’的地方。”

    墙壁上贴满了暧/昧的海报，只是时日久远，都褪色得快看不清了。旧床单都是粉色或水红色，上面全是灰，角落里堆着一些用过的女式贴身衣物，也落满了灰尘。

    由此猜测，马杰的妈妈当年去世得很突然。而马杰对此避之不及，妈妈去世后，他直接把这间房间封存起来，碰都不愿碰。

    程世贤：“马杰对性/行为有心理障碍，这个障碍是从形成的，和他妈妈有直接关系。所以他对象他不行，是真的不行，不光是他的‘觉得脏’。他低估了妈妈的影响。”

    “为什么？”

    “他妈妈在这里‘接活’，之后又回到主卧和马杰一起睡。”

    严瑕一瞬间迷茫了。

    程世贤指着床，“你看这张床，比隔壁的很多。按使用需要分配的话，如果他妈妈在这里休息，那床应该在隔壁房间，马杰一个人睡就足够了。但是这里是床……”

    严瑕接话：“也就是，他妈妈在‘工作’后，会回到隔壁房间，和儿子一起睡？！”

    三观都要裂了。

    程世贤点头：“而且这种情况下，马杰看到剖腹产刀口的可能性更高。这种不正常的亲子关系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严瑕默默地离床远了一步。

    太恶心了……

    他们话的时候，顾明深弯腰，从床底下拎出了一只鞋盒子。

    大家的精神瞬间紧绷。

    鉴证人员的镜头对准了盒子。顾明深轻轻开，闪光灯亮起来，七零八落的反光差点把喻浩叹的狗眼都闪瞎了。

    “这么多？！”

    盒子里全是匕首，粗略一算有20多把。

    如果他没有意外受伤，当年绝对不止4人受害。

    鉴证人员拍完照才：“房子里没发现加工设备，这些应该是他当年一次性做出来的。”

    顾明深表示认同：“应该是。否则他今年才回来，没有固定工作和交际圈，他没办法弄到这么多和当年一样的匕首。”

    鉴证人员拍完照，要把匕首带走。他动作一晃，严瑕似乎看见了什么，“等一下！”

    她借了一双新手套，心翼翼地从里面拎出了几把匕首，众人才看到底下藏着个黑色物体。

    “这是……”顾明深一怔，“录影带？”

    这么有年代感的东西，难道就是马杰受人所托，要转达给他的？

    隔壁马杰的房间就有录像机，程世贤摸索了一阵，很快接好了。

    “线都接在录像机上，插了电源就能用。”他拍拍电视机，“他要转达的应该就是这个录像带。如果他有看电视的习惯，线不会这么接，这里也应该全是灰尘。但是电视机这么干净，应该是他提前准备好了。”

    顾明深掂了掂录影带，来回翻看。

    没有贴标签，没有磨损，从内到外散发着崭新的味道。

    不是旧录影带，是新拍的？

    录影带推进去，陈旧的机器开始运转。画面出现，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可是录像带的画质实在不行，只能依稀辨认出是水泥墙面。

    黑白画质，没有声音。画面从房间的天花板一角向下俯拍，能拍到半边吊扇。画面右方是一扇装了铁栅栏的气窗，目测长度只有30公分，高度不超过20公分。气窗边有盏灯。角落里有张床，但光线不好，看不清床上有什么。正中间摆了一张木头椅子。

    他们耐心地等了五分钟，可五分钟过去了，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程世贤按了快进，录像机发出吱嘎读带的声音。

    韩璃看着画面，有些犹疑：“不会卡带了吧？”

    就算是快进，画面也没变过。难道这个机器不行？

    “停。”顾明深忽然。

    程世贤立刻按下暂停，倒回去一点开始播放。

    他们仔细盯着画面看，严瑕一惊，指着吊扇：“开始转了！”

    这个吊扇转动时会上下晃动，看造型，还是很古早的绿色风叶片，让人担心它会不会转着转着就掉下来了。

    吊扇转了有几分钟，画面又陷入停滞。

    喻浩叹了个哈欠：“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话音刚落，画面的左下角就有了光线变化。似乎有人开了门。几条人影出现了。

    两个穿得严严实实的人把一个黑色袋子拖进了画面。黑色袋子不停地耸动，两人对着袋子拳脚踢了一阵，等到袋子不动了，他们才解开了套口。

    严瑕看得喉咙干涩，直到口子开，她才敢确定，里面真的装着个大活人。

    被了这么久，那个人活着也奄奄一息了。看形状轮廓，应该是个成年男人。

    喻浩叹的脸色严肃起来，悄悄对程世贤：“对成年男性下手的人不多见，这种凶手特别自信。”

    “不是这种凶手。”程世贤纠正他，“是这群凶手。”

    韩璃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是马杰从深网找到的恐怖视频，拿过来故弄玄虚？”

    深网deep web，都市传中互联网的法外之地，上面流传着很多血腥恐怖视频。

    顾明深摇头：“你别忘了，以马杰的教育程度，别深网了，连普通网络他都很难适应。”

    画面已经进展到成年男人被按在椅子上，还被绑了起来。两个人站在他身边，给他套上了黑色头罩。

    顾明深盯着画面，眼神幽幽。

    过了两分钟，又有人进来。这人也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仿佛从头到脚套在白色塑料袋里，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这人径自走向成年男子，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拥抱了这名男子。

    之后，刚才还在殴这名男子的两人，竟然也先后示以拥抱。

    严瑕皱眉：“他在什么？”

    录像带没有声音，从画面角度可以看到最后进来的人似乎在什么。而椅子上的成年男人一边听一边扭动，又被旁边两人各扇了一耳光。

    大约五分钟后，最后进来的人终于完了。他走向床边，在床上摸索一阵，拿起了什么东西。画质太差，直到这人站在椅子背后，举起了手，调查组才看清楚，他手上似乎拿着个锤子。

    顾明深骤然睁大双眼。

    那人举起锤子，似乎看了画面一眼，然后狠狠落下，径直向那人的头顶。

    一下，两下。

    旁边两人扶着被击头顶的成年男人，任凭锤子不停地落下。严瑕甚至能看到黑色头套上塌陷了一块，似乎是颅骨被垮了。

    击前后持续了一分钟，动手的人把锤子放回去，另外两人解开了成年男人的头套和绳子，拖走椅子，把成年男人平放在地。

    “他拿了什么……？”严瑕轻声问道。

    那人放了锤子，带着什么东西去而复返。三人围着成年男人席地而坐，似乎在进行诡秘的仪式。

    他们低着头，对成年男人念念有词。先前拿锤子的人把东西分发下去，三人纷纷转头，对着画面这边举起双手，让他们看到了手里的东西。

    ——是刀叉。

    画面一黑，录像带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