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谁是主使

    “请走开, 别挡住我的阳光。”——第欧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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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开始，S市的气温终于稳步上升。严瑕终于真正甩掉了厚衣服, 深深地松了口气。

    不被冬衣束缚的感觉真好。

    办公室的绿萝已经长到了一米多长, 赖以严瑕的悉心照顾。整间办公室显得生机盎然，非常舒适。

    市刑侦新给8楼办公室加订了两份报纸，严瑕取来报纸, 一份给顾明深, 一份给程世贤。给大家泡好咖啡的工夫，时针已经指向了8点05分。

    “咦, 他们怎么迟到了？”

    严瑕看着韩璃和喻浩叹空荡荡的位置，十分诧异。

    这两人虽然每天都是生死时速，在丢掉全勤奖的边缘疯狂试探, 但最起码不会迟到。尤其是喻浩叹, 被记了一次迟到后, 他比谁都在意这个问题。

    两个人应该每天都是一起上班的吧，怎么今天都没来？堵车了？

    顾明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看了一下手机, “没在群里话。”

    意思是两人都没请假，全勤奖挥手再见了。

    严瑕不禁为他们感到肉疼。

    转正手续年后就办好了，全勤按照正式工资比例算，可不是一个数目。

    9点整, 电梯门开, 两人终于现身。

    “你们堵车了么？”严瑕问道。

    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顾明深和程世贤都拿着一份报纸却没看, 目光都跟着两人走。

    ……他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顾明深开口以前，喻浩叹先竖起手掌，“组长您别了，我都知道了，全勤没了，我去墙角嘤嘤嘤吧。”

    顾明深又看向韩璃。

    韩璃一脸慷慨赴死，“组长……你扣全勤吧！”

    顾明深收回视线，懒得搭理他们。

    严瑕今天做的早餐是肠粉，见者有份，连林队那份都准备了。韩璃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被扣钱的伤心。

    严瑕悄悄问她：“你今天怎么啦？”

    “没怎么啊。”

    韩璃表情淡淡的，目光却跟着喻浩叹转。严瑕回头，看见喻浩叹和顾明深出去了，隔着玻璃门，不知道在谈什么。

    “真没什么？”

    “嗯。”

    韩璃吃人嘴软，立即换了个话题：“你和组长怎么样？”

    问的是长假见家长的事。

    严瑕默默地脸红了，然而害羞的时候，也没忘观察她的表情。

    怎么还在看喻浩叹？而且这真的不是转移话题吗？

    “还好啦，可能过段时间不忙的时候，就订婚了。”

    韩璃震惊脸，筷子都差点没拿稳。

    严瑕连忙解释：“你觉得快吗？其实我也是，但是他比较坚持，我爸再过一段时间看看，考察一下……”

    这个他，应该指的是顾明深。

    组长做什么事都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韩璃慨叹。

    “那韩姐姐，你和喻浩叹呢？”

    “我们……”韩璃顺着她的话要回答，猛然反应过来，眯眼，“哦，丫头片子，翅膀硬了套我话是吧？”

    “没有，真没有……”

    韩璃往指尖哈了口气，作势要挠她痒痒，严瑕连连退后求饶。

    外面两人谈完了走进来，她们立刻停下。顾明深像是有话要。

    “我先问问大家，刚刚从T市回来，要不要休整一下？”

    程世贤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细节，“组长的意思是，还有再出去的机会？老大又压讲座任务过来了？”

    调查组在外的案子惊险刺激，在市刑侦内部的任务也很刺激。

    “有几个，不过都是普通心理讲座，大家一人分一场就好。”顾明深停了一下，“浩叹，还是你吧。”

    严瑕注意到，喻浩叹开口之前，有意无意地看了韩璃一眼。而韩璃刻意躲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玩手机，然而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桌面。

    难道他们早上迟到，跟喻浩叹要的这件事有关？

    “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我进组以前是做民俗研究的，再早呢，是在考古工地上搬砖的。”喻浩叹挠挠头，“我昨天接到了老领导的电话，他想让我帮个忙，回考古队一阵子……”

    虽然现在的考古基调是抢救性发掘，可全国大大墓葬无数，每年各种因素带来的抢救性发掘，都足以让全国为数不多的考古队秃头。

    “你要回去做考古？……等一下，你要调走？”

    严瑕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再看向韩璃，韩璃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没听到。

    这个时候，严瑕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韩璃的反应如此异常。

    难怪了。

    严瑕不敢问她的反应，只好旁敲侧击地问喻浩叹：“你怎么算呢？”

    如果他真的要调走，再回来的可能性就很了。考古和犯罪侧写，两个都是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别一两年，只要一两个月，就会感到生疏。

    虽然喻浩叹能从考古跨到民俗，再跨到犯罪侧写，转行能力刷新了人的认知上限。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他智商再高，也不可能来回调动。

    他要是走了，韩璃怎么办？

    可她作为旁观者，不可能以此为理由，道德绑架喻浩叹留下。

    “其实不是调走……”喻浩叹看着韩璃的表情，感到头秃。

    “借调。那边急需他暂时回去帮忙。”顾明深言简意赅。

    严瑕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直接调走，那就还好，还有转圜余地。

    程世贤问：“这时候，你回考古队去帮什么忙？”

    他咧嘴一笑：“这个么……”

    韩璃不紧不慢地插了句嘴：“有话快，卖什么关子。”

    火/药味十足。

    气氛一度陷入冰点，最后还是顾明深站了出来。

    “他以前的队伍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随队观察的心理咨询师。”

    程世贤皱眉，“那可以找专业人员啊？”

    喻浩叹：“队伍现在在山里，交通不便，待遇也一般，根本招不到人。昨天领队电话给我，我就答应了……”

    他到以前的队伍时，眼神燃着星星的火光，似乎非常兴奋，看得出他很喜欢那份工作。

    韩璃轻哼一声。

    “好了。”顾明深见韩璃还想什么，出声断，“这个要求不难，而且浩叹只是借调，我能理解。要不是那件事，他也不会离开考古队。浩叹要去的话，我同意，工资那些回头再和林队商量。”

    喻浩叹眯眼笑：“谢谢组长！”

    严瑕问：“那，组长，你为什么问我们愿不愿意再出去？”

    “这个我来解释吧。”喻浩叹，“领队知道我在心理调查组，也知道组长。昨天电话给我的时候，他特意问我，能不能派出全组过去。我觉得这太兴师动众了，不就做个心理辅导，用得上这么多人么，要不就我一个人去吧。”

    “那你要去多久？”

    “我一个人的话，大概一两年吧。”

    严瑕吃了一惊，看向韩璃，韩璃面无表情。

    她还以为最多去两三个月，没想到要这么久。

    难怪韩璃不高兴了。

    “只是随队观察的咨询师，为什么要那么长时间？”

    “这个么，比较复杂。”喻浩叹挠挠头，声地，“他可能想借这个机会，把我重新调回考古队吧。”

    顾明深：“我之前组建心理调查组的时候，浩叹就告诉过我，考古队有让他回去的意向，还和他接触过，不过他最后还是来了这里——喻浩叹，你别有心理压力，哪边合心意就选哪边，我们是你的同事，也是你的朋友。最后是借调还是调走，都好。”

    作为上司来，顾明深能这样表态，真的很难得。

    喻浩叹郑重点头：“是！”

    然而顾明深话锋一转：“全勤奖照扣。”

    “……好。”

    直到喻浩叹颠颠地去找老大办手续了，韩璃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翻案卷，写材料，做记录，仿佛无事发生。

    严瑕悄悄地给韩璃发消息：

    【你们昨天吵架了？今天早上也是？】

    【嗯】

    【韩姐姐，你别怪我问得直接】

    【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不想看你这么消沉】

    和顾明深谈恋爱，严瑕身上也带了一股直来直去的钢铁直男风格。

    【我们旁观者没法插手，但你不挽留一下吗？就算他真的要去，让他知道你的想法，也可以呀】

    【这么好的人，错过就不好了】

    喻浩叹这人虽然长得少年气了点，也很单纯耿直，但为人热情，心地善良，对韩璃是一等一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

    连严瑕都看得出来的好，就不信韩璃看不出。

    严瑕看着“对方正在输入”，忐忑地等她的回复。

    【我知道他很好】

    【但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他】

    【让他去吧，我不拦他】

    严瑕赶紧回复：

    【那你拦过吗？？？？】

    两人闹得这么不高兴，肯定是就这个事情吵过的。她就不信韩璃没有任何表示。

    只要韩璃坦诚一点，以喻浩叹的为人，就算相隔两地，感情也不是问题。

    【微笑.jpg】

    严瑕要吐血了。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个表情？

    她可算是理解了当初韩璃的感觉。

    【你不，我去帮你好了吧】

    发完消息严瑕就起身，却被韩璃一把抓住手腕。

    韩璃对她缓慢地摇头。与此同时，严瑕手机收到了消息。

    【他当初来到这里，本来就是埋没了他的才华，他能回去，我很高兴】

    严瑕怔怔地看着韩璃，这才发现，她好像哭过了。

    “埋没？”她轻声问。

    韩璃做了个口型。

    ——PTSD。

    严瑕不解。

    考古队员怎么会遇上PTSD？

    两人怔怔对视的时候，电梯门开了，喻浩叹开开心心地走进来。

    “组长，签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