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原罪

    “邪恶——这是人生来就背着的包袱。”——契诃夫————————

    这里可能发生过大案的消息一传出去, 直接惊动了省会那边，因为附近乡镇没有经验丰富到能直接鉴别骨龄的法医, 所以省里直接把最精干的法医调了过来，帮忙做现场鉴定。

    大半个市的警力都被调了过来。他们清理了所有可能的证物, 包括那些陈旧的生活垃圾。

    五月底六月初，天气闷热, 暴雨要下不下。这种天气，还要在山洞里工作，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从头到脚大汗淋漓。

    看到褪色的包装袋被装进了证物袋里，严瑕的心情非常复杂。

    这东西本来是她的童年回忆，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案子的线索。就像最爱吃的菜被放在厕所一样令人反胃。

    现场勘查结束后，他们连夜派人把骨骸送到了省里, 纸条也一起送去了, 鉴证结果还得等一段时间。以韩璃的经验，只能初步判断是一具成年已生育女性的遗骨。

    “为什么是已生育女性？”

    “已育女性的骨盆和尾骨会有一些变化, 仔细观察能看出来。”韩璃皱着眉，“不过这个啃人肉的变态真的很恶心啊……”

    顾明深：“没有检查到别的动物齿痕？”

    韩璃：“没有，最清楚的就是胫骨上的齿痕, 应该属于人类。如果尸体的肌肉组织被动物啃食，以动物的咬合力，多少会在骨头上留下痕迹。但是这副骨头表面干净得很，所以……”

    所以什么，不言自明。

    严瑕揉着太阳穴, “好的我知道了……”

    程世贤推推眼镜，“不过，胫骨的咬痕方向有点意思，是朝上的。”

    严瑕比了个方向，“总不可能是跪在地上咬吧，根本用不上力啊。”

    “嗯，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因为我们看到遗骨的时候，它已经是一具白骨了，所以有可能是拼接起来的。”

    “……你的意思是，凶给被害人分尸，吃了她，再把她的骨头拼起来？”

    光是想象就令人作呕。

    “这我不太同意。我很仔细地看过遗骨，没有找到任何人为的劈砍伤，最起码没有肉眼可见的，遗骨非常非常完整！要想在不损害人体骨骼结构的情况下，把一个人分尸了再拼起来，这凶的医学背景不是一般的强。”韩璃。

    程世贤忽然问她：“你吃过烤全羊吗？”

    韩璃一脸莫名其妙，愣了愣，忽然转过弯来，脸都绿了。

    她咬牙切齿：“你让我以后怎么吃烤全羊……”

    喻浩叹在旁边歪着脑袋想了想。

    烤全羊？是把羊从头到脚串起来烤一烤的那种？

    等一下，这个姿势……老程的意思是，凶是把被害人放平在餐桌上，从头到脚啃完了，再弄到这里来的？！

    喻浩叹的脸也绿了。

    给他一个会，他一定把程世贤的嘴给堵上。

    谁让他乱比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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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好几天，他只吃蔬菜喝稀饭，看到肉就反胃。吃完了就借天气不好没胃口的理由，回到房里躺平。

    没过一会儿，韩璃来敲门了，只探了半个脑袋进来：“你睡着了吗？”

    他脑袋埋在枕头里，闷闷地：“睡着了。”

    “刚刚那个大叔来了一下，让我们另外找地方住。组长觉得这边现场勘察已经结束了，所以算去省里住，顺便等分析报告。”

    大叔就是那个年警员。他刚刚来了一趟，很不好意思地表示过两天侄子要回家了，这里不能继续给他们住，麻烦他们另找住处。

    他能借出这个地方来，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忙。无论“侄子要回家”是不是真正的理由，能帮他们解决住宿问题，就真得谢谢人家。

    喻浩叹咸鱼翻身，了个哈欠，“早点走也好，齐老师那边也快结束了，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这种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光是想想那几个毫无道德感的二少年，他就头皮发麻。

    韩璃当然知道他在怵什么，“那几个朋友都被家里怕了，有两个已经被送到沿海，找师傅学艺去了。放心吧，不会有人再敲你闷棍了。”

    “我怕的不是这个。”喻浩叹低声，“就是有几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

    “什么问题？”

    “那些刀。”

    “车后座的？赵翻出来的那些？”韩璃想了想，“刀不都是那个司的吗？他人跑了，车跑了，刀子肯定跟他一起走了啊。二病孩是借了司的刀，又不是直接拿走的。”

    “不是刀的去向，是那上面的血。”喻浩叹蒙着眼睛，“我有时候会梦到刀子上的血。韩姐姐，你是学医的，你应该知道，就青蛙兔子那么点血，能把刀子弄成那样？上面的血都发黑了，还生锈了，肯定不是最近的。”

    他仔细描述了一下刀的形状，韩璃想了想，“那种大砍刀？确实有点奇怪。”

    以他们对司的初步侧写，那是个作风细腻的人，不喜欢过于血腥暴力的方式。如果刀是他的，不应该是那种形状。如果白骨是他留的，刀上不该留有血迹和锈迹。

    韩璃：“其实很好解释，团伙作案嘛。录像带里不有个人么？他那个车子啊，我觉得肯定不止是他在开，刀子应该是别人放的。”

    不同的作案风格往往暗示着不同的案犯，尤其是连环案件。

    “嗯，这就是我想的第二个问题了。”喻浩叹，“连环案犯一般都是独狼，他们要保证自己独有的作案标志，还要保证自己不被出卖，很难找到长期合作的同伙，所以索性单干。但白骨有十多年了，那是十多年前的风格；车子是现在的，刀子应该也是现在的，这些是现在的风格。什么关系才能保证这么久的犯罪合作？”

    韩璃想了想，“有可能是亲属关系。”

    古今外的罪犯家族并不少见，而事实证明，有血缘关系的罪犯们合作非常顺利。如果非要合作的话，他们一定倾向于自己的亲属。

    “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还真有可能是个变态家族。”喻浩叹个哈欠，“难道变态真的会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