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哑巴硬生生往金刚面前站, 动作挑衅,面容不善。
金刚知他现在挺能,摸了摸光头:“兄弟间随便聊聊, 你老这么认真干什么。”
“行了, 这些干什么。”
老杜出声,金刚这才闭嘴。
几人去了附近的饭馆。
点菜时金刚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一边掏出来接听一边去了卫生间。几分钟后再出来,菜已经点好,他拿了餐巾纸无意识的擦桌子,藏不住脸上的笑。
老杜看他一眼:“大家都在为虎皮的事情发愁,你在高兴什么?”
“没有没有。”
霎时收了笑, 裤兜里的手机却再次响起,他伸手去掏,将掏出来却手中滑, 巴掌大的机子蹦出去,摔在桌上咚的一响。屏幕上赫然跳动阿飞的名字,不止蒋毅,在座的人都看见了。
都看见了便不好藏了,他当众接起来,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却没什么重心, 刻意漏掉关键字眼。旁听的人便无法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更不知道对方了什么。
那份心照不宣的安静持续到他通话结束,老杜开口:“他找你什么事, 又是去赌?”
金刚反应极快:“不是。他不是在建材城弄了个门面卖灯嘛,生意挺好,最近还想再扩个门面,托我听地方呢。”
“给了你不少好处?”
金刚嘿嘿的笑:“先前玩牌他正好欠我的钱,借这个事情都还清了。”
老杜便不再多问。
饭后几人包了饭食带去医院,不料虾皮拎着饭进去不足两分钟,又原样拎着走出来。
老杜:“他不吃?”
虾皮顿了顿:“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老杜顿了顿,走进去。
午后的光芒穿过玻璃窗照在虎皮身上,他坐在床上发呆,手背插着针头,两条腿半屈着踩着床单。平时也没觉得变化多么大,这会儿展露在阳光下倒觉得他瘦得厉害,乍一看都脱相了,皮肤也不好,腿上起了一片红疹,就在被狼狗咬掉一块肉的附近,赖赖巴巴骇人极了。
“虎皮。”
老杜叫他。
他抬头,见老杜站在那儿,满脸的关切,却刻意离床远两米。霎时想发脾气,又感到委屈,什么话也没。
“医生了不是什么大事,按时吃药保证免疫力照样活得长。你别太担心,有我在,兄弟们也都在,会好好照顾你。”
“那你们离我那么远?”
一句话得大家面面相觑,尽管科学证明此病的传播途径并非那么容易,却仍然消不了人们惜命的顾虑。
老杜顿了顿:“医生只是有可能,血液送去疾控中心复检了,复检的结果才是最终结果,搞不好只是一场误会呢。”
虎皮看着床头,口气焉下去:“老子的身体老子清楚,没什么好事。”沉默好一会儿,“我想回家。”
“行,我送你回家。”
这一回他自己很主动跑去最后一排坐着,谁也不挨着他,他也不挨着谁。
再回到他那套两居室,他仍然躺上沙发动也不动,连鞋也不脱。
老杜看了看他,放轻了语气:“我会每天叫人过来看你,我自己也会来,蒋毅和金刚也来,没有人会抛弃你,需要什么你尽管,你按时吃药,没了就叫他们去买。”朝茶几上的饭盒努努下巴,“这是给你买的饭,饿了就吃,不吃抵抗力会更差。”
虎皮面朝上躺在那儿,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老杜又看了他一会儿,领着大家出去了。
“这几年出货收货都是虎皮在跑,兄弟们用的钱都是他冒着大风险挣来的,现在他生病了,谁也不要乱话,也不能嫌弃他,都听见了吗?”
众人纷纷应允。
他这才钻进车里,和金刚蒋毅坐同一辆车,路上谁也没有话,只有金刚时不时的叹气,途经文星楼附近的岔道口,金刚忽然往外一指。
“就在这停,我要去附近办个事。”
老杜扬了扬眉。
金刚解释:“前几天和人约好的看石头,今天得去一趟,杜哥你放心,这笔钱我会全部给虎皮用。”
老杜没什么,抬抬胳膊让他走。
他便走了。
汽车继续前行。
过了好一会儿,老杜开口:“金刚和阿飞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蒋毅心不在焉看着窗外:“应该不会吧,他俩感情好,常在一块儿也正常。”
老杜看了看他:“你怎么了,虎皮的事让你害怕了?”
“我又不乱搞我怕什么。”
“……中午那会儿金刚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
“都是自家兄弟,他有嘴无心,别和他计较。”
他懒洋洋的应:“我和他计较什么。”
老杜便不再多。
下车后蒋毅和哑巴并肩往家走,哑巴指指前面的水果摊,作势要走过去。
被蒋毅拦下:“我昨天刚买了,她还一口没吃。”
哑巴作罢。
蒋毅想了想:“虎皮这病就这样了,轮到你去看时你自己多注意,表皮不要有伤口,也要留意他,别的不,切忌血液感染。要是碰上他发脾气或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就跑,追问起来我给你担着。”
哑巴拍拍胸脯,表示自己能应付。
蒋毅点点头,又朝水果摊努努下巴:“还是再买点儿吧,挑几样她爱吃的。”
二人便又去买水果。
再进家时约莫四五点,家中无人,茶几上放着头天晚上的水果,蒋毅数了数,少一个苹果,料想是秦淮拿的,想着她肯吃东西心中便松一口气。
哑巴着急的来回比划。
他朝茶几上的烟价表和圆珠笔努努下巴:“来货了,她去店里了。”
哑巴松一口气,跑去窗前看安,逗一逗再添一杯水。屋内很安静,四面通风很畅快,鸟叽叽喳喳的叫着,风车滴溜溜转着,他走去给电视柜上的鱼换了一缸水,再撒上几颗粮。那鱼儿似永远不知疲的游来游去,却似永远长不大,被定格似的日复一日。
片刻后他去厨房做了个蛋炒饭,还炒了个素菜炖了锅排骨。半时的功夫,秦淮回家了,砰一声关了门,哑巴转头目不转睛盯着她。
“看什么看!”
便不用再看了,依然是那个暴脾气的秦淮。
恰逢蒋毅端菜上桌:“回来得正好,洗手吃饭。”
她并不洗手,直接坐过去吃。能一次叫动已经很不容易了,蒋毅不敢再叨着叫她洗手,递给她筷子再放一碗米。
她自顾吃起来。
蒋毅和哑巴也相继吃起来,边吃边汇报:“今天送虎皮去医院检查,基本确诊了是艾滋。”
秦淮捉筷的手一顿。
“我早就开始怀疑,一直都很注意,不会有事。”
她又接着吃。
“老杜对他很好,出钱给他治病,还让大家轮流去看望他。”
她没法忍:“别在我面前提他。”
他便不再话,顿了顿:“你去店里了?”
“我卖卖烟怎么了,又不是贩毒,你堕落还不允许我干点正经事?”
他捉筷的手颤了颤,用力绷了绷咬合肌:“愿意去就去,高兴就好。”
接着若无其事夹菜吃,统共不过三五口,吃不下了。知她见不得,便去盛汤,一人一碗,自己率先喝起来,也没喝多少,两三口吧,难受了,放下碗跑去卫生间吐,惊得哑巴也撂了碗跟过去。
剩她一人坐在饭桌前。连续几日吃不下喝不不下,好容易今天有点胃口,听见卫生间的动静,一下又厌倦了,味同嚼蜡想跟着吐,憋气不畅便掏出支烟来抽。
这个家再没有以前轻松,尽管以前也不见得多么轻松。
晚上秦淮依然反锁了卧室,蒋毅又在客厅睡一晚,全程无交流的房屋安静的似没有人住。
虎皮的事基本已落实,老杜没什么别的要紧事,第二天蒋毅和哑巴都计划在家休息。秦淮却起了个早,要赶去开店,蒋毅雷不动起来做好早餐,她倒也吃,匆匆吃完便出了门。
事实却不是为的开店,自从那天为秦峰取身份证号码撞破蒋毅,她再也没有回去过,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更重要,她哪还有心思开店。
所谓的烟价表不过幌子罢了,她做出这幅样子全靠崔礼明的指点。因着营救蒋毅刻不容缓,崔礼明思考了大半夜,便出此下策叫秦淮配合,秦淮理当配合,这天早上出门后将走了不过几百米,却就近躲了起来。